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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種落在心間的感覺。

其實,他的心也一如掌心般千瘡百孔。

都是他自己作的。

蘇銘病情穩定後,蕭安辰坐上馬車折返宮中,半路上,他淡聲道:“去雅園。”

雅園是靠近梅園最近的那處宅子,暗道也是從那裡修葺的,雅園是蕭安辰起的名字,雅園,梅園,說到底還是想同她永遠在一起。

進了雅園,熟門熟路去了暗道,一路走來,蕭安辰的心情有些雀躍,雖洞眼被堵上,但想到他們緊緊隔著一麵牆,也算是在同一處了,他心便抑製不住狂跳。

阿雪,朕來了。

睡夢中的蘇暮雪打了寒顫,總覺得今夜的風很大,她裹了裹身上的錦被,露出的指尖泛著紅暈。

明玉聽到蘇暮雪翻身,端著燭燈進來,輕手輕腳放下,拉到榻前,摸了摸蘇暮雪的手,心道,小姐這畏寒的毛病到底何時能好。

七月天,酷夏,蘇暮雪手腳依然冰冷,指尖映出的紅暈看著便讓人心疼,到底有哪個人,七月裡還會冷成這樣。

明玉心疼地給她蓋了蓋被子,又把被角掖了掖,這才端著燭燈走出去。

細碎的聲音再次傳來,明玉頓住,朝後看了一眼,蘇暮雪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還坐了起來。

“小姐,是有什麼吩咐嗎?”明玉折回來問道。

蘇暮雪眼眸直勾勾鎖著櫃子,淡聲道:“鼠蟲又來了。”

一牆之隔的某鼠蟲趔趄了一下,穩住身子後,瞥了眼偷笑的周嵩,周嵩輕咳一聲:“陛下,是皇後娘娘。”

提到蘇暮雪,蕭安辰身上的怒氣一下子散了,彆說是鼠蟲了,隻要她高興,她叫什麼都好。

蕭安辰聲音很淡道:“阿雪最近是不是睡不安眠,怎地這點動靜都能吵醒?”

皇後是否安睡,周嵩也不知啊,他看了王放一眼,王放剮了下鼻尖,低頭道:“明日臣會再去詢問。”

次日晌午,有僧者路過梅園化緣,蘇暮雪恰巧沒有外出,見到了這名僧者,並命人給僧者準備了齋飯。

僧者感恩,見蘇暮雪麵色暗沉,把袋子裡的草藥給了蘇暮雪,並告知,熬湯後一日三服,可藥到病除。

蘇暮雪感激僧者贈藥,命下人多準備了些吃食,讓僧者帶在路上吃,一個時辰後僧者離開梅園,走了好遠後,有人從樹後走出。

僧者躬身行禮,“大人,貧僧已按大人吩咐把藥給那位小姐。”

王放輕點頭,揮手放行,隨後朝馬車走去,“陛下,藥已經給了娘娘。”

蕭安辰手指白子緩緩落下,叮囑道:“讓你的人仔細照看著,她有任何不妥立即來報。”

王放:“是。”

之前跟著蘇暮雪的暗衛事無巨細什麼都報,幾次觸怒了龍顏,後來他開始挑揀著報,報喜不報憂。

比如,蘇暮雪最近一段日子總是同一男子書信往來,這事沒報。

再比如,梅園附近的幾處人家,都和蘇暮雪交好,見她一直一個人,有人給她說了幾個相看的男子。

再再比如,鄭煊剿匪回京,是秘密回來的,帶去的人還在路上,他先駕馬折返回來,不過沒立馬進宮麵聖,而是來了梅園。

暗衛瞧著蘇暮雪和鄭煊說話,本想把這幕記下來,回頭呈上,筆頭剛在唇齒間潤了潤,他又不想寫了。

帝王看到他寫的,八成會大發雷霆,興許會波及到他,上麵不是說了嗎,酌情記錄,他覺得,眼下這幕,不用寫。

暗衛轉身悄然離開。

蘇暮雪睥睨著鄭煊,眸底淌著光,“恭喜晏州得勝歸來。”

鄭煊來的路上想了很多,想見到蘇暮雪後第一句話要同她說些什麼,想問問她好不好?也想問問她,這段時日,可有記起過他。

但見到她後,想問的話都忘了,見她氣色不錯,他不安的心也隱隱放下,淺笑道:“阿窈,彆來無恙。”

明明才分開了月餘,卻像是分開了許久,久到鄭煊有些耐愛不住,想抓住她的手,不過他忍住了,於理不合,不可行。

他手背在身後,無人注意時指尖縮了縮。

蘇暮雪引著他走到偏殿,又命明玉端來茶水,淡笑問道:“晏州此時可還順利?”

“順利,”其中艱辛他並不想讓她知曉,雖九死一生但好在安然回歸,“此次剿匪很順遂。”

蘇暮雪看他雖清瘦了些,但神色還不錯,也替他開心,“此次曆練與晏州來說也是好事,這樣朝堂上便沒人再隨便置喙什麼。”

之前有人諫言,說鄭太傅仗著是三朝元老舉賢不避親,那時鄭煊剛去浙州,結果不知,現鄭煊凱旋歸來,想必那些跳腳的人可以閉嘴了。

鄭煊倒不擔心朝堂會如何,他有些擔心她,“你呢?可安好?可有蘇銘消息了?”

提到蘇銘,蘇暮雪臉上笑意儘褪,搖搖頭:“還未有蘇銘的消息。”

“阿窈彆擔心,我回來了,我尋,”鄭煊目光灼灼道,“隻要他在帝京便一定可以尋到。”

“謝謝你晏州。”蘇暮雪時常感慨,有友人如此,也不枉此生,眸底碧波蕩漾,連溢出的光澤都是嬌軟的。

明玉見他們一直在講話,茶水都快要涼了,忙提醒:“小姐喝茶,鄭公子喝茶。”

蘇暮雪端起茶盞,“晏州,請。”

鄭煊道:“請。”

慢飲一口,鄭煊臉含笑意,“還是梅園的茶芳香四溢,好茶。”

“那當然,”明玉道,“這都是新茶,是小姐特意留給鄭公子的。”

鄭煊握著茶盞的手指微頓,眉宇間笑意加深,“阿窈,當真如此。”

“好東西總要跟朋友一起分享的。”蘇暮雪細密的長睫上染著日光,光暈綴進眸子裡,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漾著灼灼光澤,她淺笑道,“來,再嘗嘗。”

女子臉頰白皙,光拂在上麵淺淺勾勒著醉人的五官,一顰一笑,皆是嬌豔。

“好,”鄭煊清爽的笑聲如竹迎風響動,每一聲都很動聽。

這日,他們閒話了許久,直到明玉端來午膳,他們才起身去吃,這是月餘後的第一次一同用膳,蘇暮雪聽著他講路上奇聞軼事,不知不覺多吃了些。

明玉笑道:“沒想到,鄭公子的話還很下飯,瞧,小姐今日都多吃了些。”

鄭煊淡笑道:“那我有空閒時過來陪你一同用膳。”

蘇暮雪婉拒道:“晏州有朝事要忙,不用理會我。”

說著朝明玉看去,明玉抿抿唇,轉身離開。

暗衛藏在房簷上,遠遠看著這和諧的一幕,越發不知道是寫還是不寫呢?

最後,一個翻身他跳下去,什麼也沒寫。

蕭安辰這幾日收到的關於蘇暮雪的消息,都是極好的,她吃飯很好,心情很好,笑了幾次,喝了多少茶,吃了多少飯等等,事無巨細,記載的很詳細。

他看後心情也跟著變好,整個慶和殿裡感受了一把陽光明%e5%aa%9a夏風和煦的美景。

隻可惜,美景不長,讓來人給破壞了。

鄭煊進宮麵聖,金鑾殿上,說了些不中聽的話,“陛下,臣想為盜匪家人請旨,請陛下從輕發落。”

此話一出,大臣分成兩派,有讚同的,有反對的,盜匪燒殺搶掠,其家人罪責當誅。

這是反對派。

讚同派,陛下有好生之德,盜匪家人皆是老弱婦孺,其罪不致死。

爭論起來沒休沒止,蕭安辰被他們吵得頭疼,手指支頭,身子斜傾,任他們爭論。

驀地,他突然看見,其他大臣爭論不休時,鄭煊正好以整暇地看著地上那團日光淺笑發呆,不知他是想起了什麼。

蕭安辰怒從心中來,鄭煊把早朝攪的烏煙瘴氣,自己一個人在那傻樂,也太氣人了。

他嗬斥一聲,眾人立馬停下來,“好了,盜匪家眷之事明日再議,退朝。”◇思◇兔◇網◇

慶和殿裡,崔雲忠上報前幾日大理寺失竊的事,原本這是康權武這個大理寺少卿該辦的事,隻因他不在帝京,隻能要他來辦了。

崔雲忠淡聲道:“臣查出是監守自盜。”

“哦?”蕭安辰劍眉蹙到一起,“那朕倒要看看,他們這是唱的哪出戲。”

崔雲忠回:“誘餌臣已放出,就等著魚兒上鉤了。”

蕭安辰臉上喜怒不辨,一雙眸子湧著看不懂的神色,“甚好。”

話鋒一轉,崔雲忠問起盜匪家眷之事,蕭安辰臉色微慍,握著筆的手指隱隱束緊,突然問了句不相乾的話。

“崔愛卿,你可看到金殿上,鄭愛卿因何故輕笑,嗯?”

“……”崔雲忠慢半拍問道,“他笑了麼?”

其實也不算笑,就是唇角輕輕扯了扯,但這在之前是從來不曾有過的,蕭安辰有些疑惑。

崔雲忠雲裡霧裡,也沒搞懂帝王說的什麼意思,出去後見鄭煊正規規矩矩站在殿前,上下打量他一眼,“鄭大人在金殿上笑了麼?”

“……”鄭煊頓住,指尖拂了下官袍上的塵土,淡聲道,“崔大人這是說的何話。”

兩人牛頭不對馬嘴的說了兩句,周嵩走出慶和殿,沉聲道:“宣鄭煊進殿。”

鄭煊走進去,大約一盞茶地功夫走出來。

蕭安辰等他走後,對暗衛交代道:“去查鄭煊進宮前見過何人?”

暗衛道:“是。”

許是金鑾殿上的吵鬨讓蕭安辰煩了心,這夜他夢回那日正曦宮走水,滔天的火光直衝天際,火舌吞咽吐霧,漆黑的濃煙翻滾著四散開。

他在倒塌的宮殿裡看到了一抹纖細的身影,她對著他笑,她喚他阿辰,他尋著聲音埋進了火海裡,身體傳來灼痛感,眼前的人漸漸變了模樣,全身焦黑。

蘇暮雪舉起胳膊,把傷口給他看,一道道血痕都是他留下的,她又哭又笑,斥責他太狠了,給她喝避子湯,不許她有孕,又對她多加淩虐。

他重咳一聲,血從口中紛湧而下,心臟痛到無法言說,他蜷縮著身子癱倒在地上,血流淌的到處都是。

蕭安辰從夢中驚醒,有雨滴砸上窗子,傳來啪啪響聲,風也很緊,庭院裡樹木晃動,地上影跡飄搖。

燭燈也被風吹得虛晃了些。

雨越下越大,然後是驚雷,一道閃電劈來時,蕭安辰憶起,蘇暮雪怕打雷,他掀開被子便朝外跑,被周嵩攔住,“陛下,現在外麵正下著雨,陛下這是要去哪裡?”

去哪裡?

他要見她,要護著她。

“雅園。”蕭安辰沉聲道。

直到蕭安辰聽著淺淡的呼吸聲,提著的心才緩緩放下,一牆之隔的榻上,蘇暮雪正沉睡著,往日打雷蘇暮雪都會很怕,今夜不知為何竟然沒有絲毫動靜。

蕭安辰眼底的笑意剛剛浮上,隨後又斂去,不對勁,他對王放說道:“去,讓你的人去看看。”

半盞茶後,梅園偏殿傳出動靜,明玉慌慌張張進來,見蘇暮雪手緊緊抓著錦被,輕喚出聲。

“小姐,小姐,小姐,醒醒,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