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出了熱騰騰的一桶炸雞,拿起一根雞腿就往前塞,“你就說吃不吃吧?”

“唔……”

夜叉那清澈的金眸略微低垂,視線落在了麵前金黃噴香的脆皮炸雞上。

這些年來,他倒也不是沒有嘗過除去“杏仁豆腐”以外的吃食。逢年過節時,兄弟姐妹們還會抓著他一起去聚餐,吃年夜飯……雖然往往吃沒兩口就要繼續去執行任務了,但總歸是品嘗過其它菜品的滋味。

可吃來吃去,他還是最喜歡那道杏仁豆腐,以至於一度被伐難打小報告給帝君,控訴他拿甜品當主食的惡劣行為。

事後,帝君大人也對他好言規勸過幾回,說的無非是什麼“營養均衡”“方能茁壯成長”之類的話題,但是魈依舊在吃飯問題上堅持我行我素的原則。

時間久了,大家也就不再執著魈的“挑食”小毛病了。

也可能是夥伴們覺得魈平日裡太辛苦了,既然吃點甜品也不會蛀牙,那就隨便他去吃吧……

可是唯獨仙人自己才能知曉——他吃的到底是那道甜品,還是品嘗這份滋味背後所隱藏的諸多複雜回憶?

“再不吃就冷了。”麵前的黑發藍眼女人忽然很認真地說,“嘗一口嘛,我專門為你做的宵夜,就當是搶了你的杏仁豆腐的賠禮道歉。”

魈的視線再度上挑,落在了褪色者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上,好幾秒後才鬼使神差地答了一聲:“好……多謝。”

褪色者立刻很得意地笑起來,覺得自己真是一個為了節約糧食做貢獻的好人!

…………

……

兩人坐在草地上,反正附近也沒人來打擾他們。

魈哪怕捧著一桶炸雞,吃相也非常斯文優雅,但進食速度不慢,三兩口就吃掉了一塊炸雞——要知道,言笑吃了一口就陷入淚流不止的回憶殺,然後就要麵臨其他人的爭搶了。

總感覺魈上仙這幅苦大仇深的架勢不是在享受深夜垃圾食物,而是在執行什麼九死一生的軍務。

褪色者想了想,轉手又摸出了一瓶冰鎮的璃月可樂遞過去……

魈很難得的體現出對某種飲料的抗拒,立刻明確的阻止她:“這個就免了。”

阿褪喋喋不休地表示讚同:“好吧,我覺得味道確實有點怪。充斥著一種老年人喝什麼飲料都要養生的既視感……”

——誰家可樂會加薑汁啊?發明這個的璃月帝君是不是年紀太大了?根本就沒考慮到飲料所對應的都是怎樣的年輕人市場嗎?

唉,聽火車上的本地佬們吹水,都說璃月至今都有三千多年曆史了,那個【岩神】的年紀最少超過三千歲,口味跟不上每日在璃月港衝浪的年輕人們也很正常……希望百姓們能好好愛護一下沒有退休年齡的社畜老人家吧……

對於阿褪這番“不敬帝君”的言論,魈略微皺了皺眉,但還是沒有斥責什麼,隻是平淡地解釋:“此種飲料在人類市場上似乎銷量不錯。”

褪色者反問:“是作為‘養生飲品’的銷量不錯吧?”

魈:“……正是。”

總之,褪色者真的受不了這些提瓦特可樂異端了。

要是放在千百年前,她一個人就能發起“可樂聖戰”“快樂水東征”之類的飲料戰爭來淨化這些不正宗的異端可樂。

因此她岔開話題,問起自己一直很想知道的另一個話題:“說起來……魈上仙與我家‘先祖’是什麼關係呢?”

褪色者先前故意否認“塔尼斯特”的身份也是考慮到了這一份緣由,因為溫迪那個謎語人啥都不肯說,堅持什麼“你自己找回的記憶才是最適合你的”,結果看似啥都敢說的%e5%90%9f遊詩人,到頭來守口如瓶,什麼秘密都沒說。

雖然如今恢複了一部分力量(指在蒙德城外開魔物燒烤大會),柔弱的阿褪總算沒有那麼惶恐不安了,但她還是想找回自己的記憶呀。哪怕隻是從他人口中零碎的信息裡拚湊出一個過往的“自己”呢?

聽到這個問題,再對上褪色者那雙熟悉又純真的黯淡雙眼,少年仙人忽然愣住了。

——對他而言,塔尼斯特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呢?他與她的關係,又該如何評論?

過往的一幕幕如同畫卷在記憶中浮現,那些被壓抑住的刻骨銘心的情感與恩怨在這一刻被點燃,魈莫名地覺得懷裡這個少了至少一半的炸雞桶有些異樣的沉重,重得讓他無法直視故人之後的問題。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這一瞬間,魈是真的領悟了這個再尋常不過的道理。

“她……”少年仙人的嘴唇囁嚅,輕聲開口,“她是個……很好的人。”

褪色者聽得很認真,就連那雙黯淡的藍眼眸也像是要生出光芒來:“這樣嗎?”

“嗯。”魈慢慢地說著,“無論是作為人類而言,還是神明來說,都是個很好的前輩。”

褪色者詢問:“你們是朋友嗎?”

“……應該算是吧?”魈尷尬地放下了手裡讓他如坐針氈的炸雞桶,手上的風元素力升騰,帶走了少許殘留油脂,“我不知道她是如何看待我的。”

“可我覺得魈上仙你很好啊。”褪色者說。

夜叉驚訝地抬頭看向她。

褪色者毫不客氣地伸手在炸雞桶裡拿起一塊雞翅,扔進嘴裡咀嚼,然後完整地吐出兩根光滑無比的骨頭,含混不清地開口:“麵對被我搶甜品也沒有真的很生氣,自己遇到了麻煩還想著來幫助我。言笑一個普通人對你也很敬重,但那並不是畏懼……所以我覺得你應該也是個好仙人吧。”

“我不清楚凡人的想法。也,不在乎。”魈低聲回答。

正如兩千年後,他依舊不清楚那個已經逝去之人的想法,甚至不確定他們之間算不算“朋友”。

就好像在南風離開之後,她依舊戴著看不真切的麵具活在自己的記憶裡——直到現在。

其實關於這些過去的事情,魈平時不會去想,也儘量不讓自己去想。

作為夜叉,作為眾仙中最擅長殺戮的戰鬥者之一,【降魔大聖】隻要儘忠職守就好了。

對,沒有錯,隻要被那些殺孽所淹沒,隻要依舊沉浸在消除璃月土地上的業障,哪怕因此陷入身心煎熬的痛苦中……心裡的某個地方就好像不那麼痛苦了。

可是為什麼,今晚看見了這個人,聽見了那樣的說法後,這些被塵封的情感卻被突然喚醒了?

有很多話想要說,有很多事情想要告訴那個人聽……這是魈的下意識想法。

那是他的衝動,他的渴求,他的欲念。

但是旋即,理智占據了思考的上風。

開什麼玩笑——後人與先祖怎麼可以相提並論!就好像仙人和凡人存在區彆那樣。

我怎麼能夠把想對她說的那些話語告訴她的後人……這也太不知廉恥了。

想到這裡,魈猛然抬起頭,把正在偷吃炸雞%e8%83%b8肉的褪色者嚇了一跳:“我把這塊肉還給你?”

“不是這個!”仙人看都不想看那個沾滿口水的炸雞一眼,“她……她有給後人留下什麼,關於璃月或者眾仙的話語事跡嗎?”

褪色者:“……”

不是,我找你問話,怎麼變成你找我問話了?

但是隻要腦子沒壞的人都能看得出,魈儘管問的是“大家”,實際上想聽的卻是他自己的事情。

真委婉啊。

委婉到明明就是個失憶患者的褪色者都不知道該如何瞎編了。

清冷寡言的夜叉仙人竟然也有如此真摯、如此熾熱的眼神,就好像要穿透那漫長的千年時光,穿透阿褪所不記得的個人故事,然後去問出那個問題。

【您在最後——到底是怎麼看待我的?】

褪色者想了想,決定往最不會傷害彆人的方向瞎編,因此她微笑著開口:“先祖大人在手記中曾經說:‘魈,是個好孩子……我為他感到自豪。’”

“……真是如此?”

“絕無半句虛言。”

“我明白了……謝謝你告知於我。”③本③作③品③由③思③兔③在③線③閱③讀③網③友③整③理③上③傳③

荻花洲曠野的夜風是如此清涼舒爽,當它拂過這片飽經滄桑的土地時,一切都變得安靜下來。

於是,少年仙人心底那處痛苦了很多年的奇怪地方,終於在今夜被徹底撫平了那難以愈合的傷痛。

第196章 這是什麼

當褪色者打著哈欠走回自己的房間並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門進去後,黑暗中,她忽然猛地睜開眼,一個過肩摔就將門後那撲在自己背上的家夥甩在不遠處的床鋪上。

“哎喲!”

襲擊者發出了熟悉的哀鳴聲。

“啊?是熒?”褪色者大吃一驚,連忙點燈,才發現躺在床鋪上的“襲擊者”居然是金發少女。

熒怒氣衝衝地瞪著她,在她身邊,還躺著派蒙和不知何時清醒過來的小骨龍,隻萌物在床上一列排開——大家都很惱火地瞪著半夜出去偷腥的褪色者(指吃宵夜)。

阿褪心虛的笑了,連忙湊過去攙扶起旅行者少女,好聲好氣地問:“你們怎麼醒過來了……”

“外麵一幫人不知道在折騰什麼,大半夜的跑來跑去,喊著什麼‘炸雞炸雞’之類的鬼話。”派蒙雙手抱%e8%83%b8,十分困惑地說,“於是,我們就被吵醒了。”

“結果醒來才發現你不見了,毛毛驚慌失措得差點跳窗出去找你!”

派蒙一邊說,一邊揮舞著雙手,模擬出小骨龍張開翅膀試圖滑翔的樣子。

熒默默地補充了一句:“我攔下了它。”

褪色者連忙感謝兩位朋友幫忙帶孩子的靠譜行為,然後雙手合十地跟氣鼓鼓的小骨頭架子道歉(那龍類的顱骨上居然看得出幾分生氣的表情):“寶,媽媽這不是怕吵到你睡覺嗎?下次不會了。”

於是,毛毛立刻就心軟的原諒了媽媽,並很快擠過去,用光滑的頭蓋骨蹭著褪色者的手背,希望她能摸摸自己的腦袋。

阿褪立刻滿足了小骨頭的小心願:摸摸頭而已,又不是要自己掏錢,何樂而不為?

一旁圍觀親子教育的派蒙和熒都忍不住露出了嫌棄的眼神。

好屑的女人……

派蒙見她跟毛毛玩得差不多了,方才開口問道:“所以阿褪,你今晚出去難道是為了搶什麼炸雞?”

褪色者沉默了一下,默默地將冷掉的剩下半桶炸雞掏出來——魈上仙沒吃完,他跟自己聊完“先祖大人過去的故事”後就閃現跑路了,好像有些害羞——“我確實搞到了一點炸雞……”

派蒙:“好耶!”

熒:“好耶!!”

兩人湊過來一起吃炸雞,也不嫌棄如今宵夜已經冷了的前提,甚至派蒙還給毛毛喂了一個雞翅膀。

大家其樂融融地吃宵夜,隻有褪色者困惑不已:難道在自己走後,言笑也做了相關的炸雞宵夜?不然怎麼會引動那麼多客人大半夜不睡覺、仿佛“奇行種”一樣(熒的原話)到處覓食的行為?

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