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者忽然說，“你在自責，在不甘，在痛苦！對吧，托莉娜？”

“……”

托莉娜沒有回答，隻是低下了頭，不再看她。

“雖然不明白你小小年紀的，為什麼會有這樣深沉悲痛的情緒。但是呢……”褪色者蹲下`身與托莉娜平視著，讓她無法逃避自己的注視，“我這裡都聽見啦。”

年長的黑發褪色者用大拇指戳了戳自己的鎧甲心口位置，手甲與金屬%e8%83%b8鎧之間發出清脆的聲音。

由於雙方視線平視，托莉娜不得不與此人對視，她毫無感情地說：“然後呢？”

你要憐憫我嗎，塔尼斯特。

這是少女沒有說出口的話語。

這與褪色者的身份或者彆的什麼東西無關，不願意接受來自他人對自身的憐憫，這隻是……隻是托莉娜僅剩的、最後的尊嚴罷了。

褪色者朗聲道：“我會為了你，去跟【猩紅女武神】戰鬥至少一場的。”

“……這隻是一份委托，塔尼斯特。不要在生死的事情上勉強自己。”托莉娜麵無表情地提醒。

“不，你搞錯了一個前提，”褪色者認真地說，“這與我們之前定下的交易無關……如今我樂意為你這麼做，隻是為了回應一個朋友的祈願而已。”

交易和自願的兩種區彆，可大得很！

所以，這不是憐憫，不是同情，僅僅是——友情的舉動罷了！

說完這些，褪色者就像是沒事人一樣的站起身，拍拍屁股，招呼她繼續往北，前往北方的日蔭城廢墟附近尋找傳說中的隱藏傳送門。

朋友嗎？

托莉娜的眸光微微沉了沉，她注視著褪色者那披著黑色大氅的筆挺背影，最終意義難明的長出一口氣。

該說這是個愚笨的家夥，還是敏銳的直覺係生物呢？

但是塔尼斯特啊，我年輕的友人……你並不明白一件事。

在這片古老的大地上，能夠傾聽與回應他人祈願的強者——從來都隻有神明，以及……王者啊。

已經走下一個山坡高度的褪色者忽然回過頭，大病初愈的蒼白臉上滿是躍躍欲試的情緒：“托莉娜，你還愣在那兒乾嘛？快下來！你不來的話，我是找不到傳送門的！”

托莉娜收斂起複雜的情緒和雜亂心神，重新恢複了人小鬼大的鎮定模樣：“來了來了。”

…………

……

日蔭城是一座北麵臨海的小城，位於火山地區以北的地帶。

在過去，此地的領主是黃金王朝世襲的行刑人世家，擁有特殊的殺人技巧，但也因此背上了代代殘疾生病的詛咒……也許是同病相憐的緣故，末代城主“瑪雷瑪雷”特彆崇拜同樣殘疾卻戰力凶猛的【女武神】。

這哥們作為一個封建貴族領主，甚至多次公開表示“隻要能為瑪蓮妮婭大人提供幫助，哪怕我不當這個城主也沒關係”之類的驚悚言論。

後來他真的當不成了——所以我們一般稱這種腦殘追星行為是“%e8%88%94狗”。

但無論如何，女武神還是%e8%88%94狗城主，如今都已不複存在，早已作古。

小城的城牆並不高大，四周的地麵覆蓋著灰厚的灰燼，但這裡的灰燼與四麵八方的毒液沼澤，混合變成了更加惡心的一些東西。

“托莉娜，你覺得這沼澤裡頭會不會還藏有人的骨頭啊？”褪色者好奇地拿著一根不知哪裡拆下來的棍子到處撥弄，四處戳著柔軟溼潤的土地，像個熊孩子似的。

托莉娜對於這快樂憨批的性格如今也算有幾分了解，格外冷靜地說：“我想不會有骨頭在裡頭——已經被腐蝕殆儘了吧。”

熟門熟路的托莉娜在附近一個山洞裡深處找到了被隱藏起來的傳送門，倘若不是有這位向導帶路，褪色者就算來在日蔭城來回跑100遍都恐怕找不到這個山洞。

山洞裡麵沒有任何敵人，隻有一些散落在地的“尊腐騎士”的鎧甲和武器，已然生鏽腐蝕，不能用了。

還有許多堆積的灰白色灰燼，但無論是哪一堆灰燼，都盤桓聚集在傳送門附近……也許它們的主人到死之前都忠誠地履行著使命，至死沒有離開這個把守的隱藏山洞。

“……尊腐啊……”

托莉娜凝視著這些殘破的裝備片刻，最終隻是哀歎一聲，將褪色者帶到了傳送門前。

傳送門的外表是一個隻有半人高、一人寬的雪白石門。它四四方方，然而石門中間則是有著頗為神秘的紫光液體漩渦在不住地旋轉，當有人靠近時，它便不自覺地亮起銀白色的光芒來，像是想要把人吸去另一頭。

事實上，這個傳送門是雙向的。

在最初“聖樹”的大軍為了尋找失蹤的半神“米凱拉”，不惜發動南征。為了繞過王城的守衛力量，【女武神】特意走了海路，上岸地點就是日蔭城這座沿海小城。

後來因為運送補給物資實在是不方便，瑪蓮妮婭才請隨軍法師花了不少人力物力在這附近的山體裡修建了一座隱藏的傳送門，並留下了一個小隊的尊腐騎士看守退路。

然而隨著南征失敗和癲火的燃燒，這座毫不起眼的隱藏傳送門也就成為了一個過去的塵封曆史。

“一起走吧，托莉娜。”褪色者笑眯眯地朝少女伸出手，“去麵對你未完成的心願。”

托莉娜盯著褪色者足足十幾秒，方才微笑起來，伸手握住了冰冷的銀白色手甲掌心。

“那就拜托你了，塔尼斯特，請一定要保護好我。”

“那必須的，咱倆誰跟誰呀？好姐妹了屬於是！”褪色者驕傲地拍拍自己%e8%83%b8膛。

托莉娜：“……”

第144章 睡吧

伴隨著熟悉的天旋地轉感，傳送的時間仿佛過去了一瞬，又像是被拉扯為極長的距離感……當兩人的雙腳落在了焦黑的樹木碳化表皮上時，褪色者與自己的向導托莉娜終於抵達了“聖樹分支·艾布雷菲爾”這座已經死去的城鎮。

如今的聖樹同樣難逃被焚燒的宿命，這棵神木也被癲火所燒毀。因此就連托莉娜一時間也幾乎認不出這到處都是焦黑碳化、一碰就碎的地方，居然會是聖樹城鎮。

她年幼稚氣的臉上浮現出再也無法遮掩的巨大悲痛和哀傷，這與她先前以來一直以一種冷靜過人的不符年齡氣質外貌形成了鮮明對比。

“聖樹是你的故鄉嗎？”褪色者撫摸著她的頭頂，溫柔地詢問。

在這一刻倒像是個真正孩童的托莉娜不假思索地回答：“是的，這裡……就是我的故鄉。”

褪色者這一刻完全理解了托莉娜的心情，就好像她看見自己的故國卡利亞化作了廢墟，曾經的母校被癲火和灰燼變得殘垣破壁……那種發自內心的悲傷是無法作假的。

雖然許多道路、房屋和建築都被已經化作了灰燼或者炭化的枯木，但是憑借著本地人對地形的熟悉與導航功能，托莉娜這回還是趴在褪色者的背上前進，並且一路為她指路。

最終，他們有驚無險地成功抵達聖樹的樹根底部，而越靠近這裡，四周的枯木上就出現了愈發多的猩紅色彩。

灼熱的風為褪色者帶來了新的信息——她已經可以聞到空氣中那種惡心的鮮血與強敵的氣息。

她本想故技重施，將托莉娜放置在相對安全的外圍地帶，自己則是帶著可以用來降服【猩紅女武神】的那個金屬武器胚子單獨進去。↘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但是這次，托莉娜極力懇求她帶著自己進去觀戰。

“什麼？那很危險！”褪色者皺眉道，“連我都不敢保證自己萬一失敗了，能不能跑掉……你進來做什麼？”

對此，托莉娜早有腹稿，她語速極快地說道：“讓我進去再看她最後一眼吧，塔尼斯特！倘若我死了也不是你的錯。”

“關於交界地的地圖我已經提前畫好，目前都暫時存放在菈妮那裡，你可以回去找她索要。”

“同時我也已經與梅琳娜達成了某項私人協議，她已經答應我，倘若我不幸死了，她會為你指引剩下的路……梅琳娜曾經與【癲火之王】結伴走過許多地方，同樣是個非常優秀的向導——我不會讓你我的交易失敗的！”

“你這是把自己給安排得明明白白啊，托莉娜。”褪色者眯起眼睛，古怪地盯著這個看起來難得有些緊張的女孩兒。

麵對質疑，托莉娜隻是很無力地笑了一下。

“在這個末世的年頭，誰不會給自己留幾手後路呢？”

“有道理。”褪色者點了點頭，她素來尊重朋友們的選擇，哪怕對方堅持要去死，“那麼我會把你帶進去，但是我的建議是能藏起來就藏起來，實在躲閃不開敵人的攻擊的話……你就自祈多福吧。”

這聽起來是非常無情的話語，可這是褪色者能為這個頭鐵的小孩兒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

“好！”托莉娜不再開口，褪色者則是蹲下`身，任由這孩子再次爬上自己的背。

在褪色者的背上，紫發少女不知用了什麼手段，整個人的存在感迅速變弱了，乃至於像是一團空氣那樣毫不顯眼。要不是那份輕柔的體重確實存在，褪色者大概都不會覺得自己背上掛了一個人形掛件。

這大概是某種禱告的能力吧……但是褪色者沒有認出這是具體是哪一個禱告，興許是這千百年來交界地發展出來的某種新型禱告吧，無所謂了。

褪色者就這樣帶著一個“累贅”進入了那【猩紅女武神】所沉睡的地方。

本來吧，【猩紅女神】占據了瑪蓮妮婭的屍體，化作了【猩紅女武神】這個進階版，但是祂暫時沒能召喚出自己的腐敗眷屬們進入“聖樹”來覲見。

一方麵是【猩紅女武神】的“孵化”尚未完全成熟，另一方麵是這座位於神木上的城市……是與外界隔絕的！

蟲子人們找不到位處於儀典鎮的那個隱藏傳送門，所以根本進不來！

這也是為什麼托莉娜急著找人鏟除【猩紅女武神】的緣故……再拖一段時間的話，事情就會變得真的不可收拾了！

“聖樹”本該擁有著盤根錯節的龐大根係，可是如今那些腐爛的根係到處都是被猩紅色彩所腐蝕浸染，四麵八方都透著濃厚到難以散去的腐爛氣息，引人作嘔。

而在樹根的中央地帶，一個橢圓形的血色大繭則是靜靜地漂浮在半空中，源自猩紅之中延伸出無數宛若血管的惡心血色細線鏈接著這個正在孵化外神的大繭。

當褪色者向他逼近，是繭便迅速地裂開——從裡麵伸出了一隻光滑雪白且又健康有力的女人臂膀。

是右手臂。

等等！褪色者忽然想起一個問題，【女武神】本人不是個殘疾人嗎？

由於受到【猩紅腐敗】的侵蝕，她逐漸從一個健康人變得沒了右手，雙腿，大半張臉也被腐蝕殆儘，幾乎失明……在這樣的惡劣身體疾病前提下，她居然還能成為【戰無不勝的女武神】。

說句實在話，交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