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來旅行的外鄉人,當然是興致勃勃地觀看這場幾乎整座山城居民和外地民眾都參與的熱鬨慶典。

這慶典據說是為了慶祝馬尼城最初的建立過程,以及魔神艾利歐格指引民眾如何團結一心、在深山中修建這座奇觀王國的故事。

類似於“國慶節”之類的節日。

身穿各色修行長袍的神殿信徒們吹奏著法螺之類的各種怪異樂器,一路吹拉彈唱,背負兵刃的武士扛著裝有神明雕像的巨大華美轎子沿街而行。

這個超過千人的慶典隊伍會徒步走過馬尼城的每一處街道,帶著裝有女神雕像的轎子從山地一路向上,最終會抵達魔神所在的宮殿,祈求來年的好年景。

各色的旗幟與寫滿經文的絲帶飄蕩在每家每戶的家門口,許多凡人圍觀在道路兩側觀賞節日慶典,向著這些平日裡難得一見的魔神信徒們表達讚美和驚奇的議論,而在看見神明轎子路過之際就會謙卑地跪下來磕頭祈福。

褪色者非常大度地給手下員工們放了個帶薪假期,把客棧關門了三天,然後找了個不在神殿與宮殿監視範圍內的僻靜製高點,遠遠地看城裡的熱鬨。

她其實也很想去現場前排圍觀,但不敢去……因為信徒們宣稱“雕像裡寄托主上的神識”,所以褪色者怕自己這個分.身會被同為魔神的艾利歐格瞧出端倪。

因此今日這個假人類隻好找了個高一點的位置,掏出自製望遠鏡,遠遠地看著城裡那條花花綠綠的“長龍”隊伍是如何一點點挪動向上的。

她身後的山崖上忽然多出了一個輕微的呼吸聲。

褪色者沒有回頭,隻是依舊拿著望遠鏡在看戲:“金鵬?”

“嗯。”小夜叉跳下來,走到她旁邊站著,雙手抱%e8%83%b8,麵無表情地注視著遠處山城的光景模樣。

“你不去參加慶典嗎?”褪色者問,“這可是難得的本地節日哦。”

金鵬冷冷地說道:“我素來不喜人間煙火。”

其實他更想問,南風你一個初來乍到的外地人怎麼不去現場看熱鬨……但小夜叉沒問,就好像他至今也不清楚當晚褪色者是用了什麼方法在瞬息間治愈了他身上的傷勢。

這夜叉少年從來都不是那種追根問底的執著之人。

來了來了,這股熟悉的嘴硬心軟味兒。

真要是“不喜歡人間煙火”,為什麼要總是躲在自己這個凡人身旁暗中觀察呢?

想到這裡,褪色者偷笑起來,有點樂不可支地放下望遠鏡,扭頭看向站在自己身旁舉目遠眺的金鵬,說道:“要不要試試這個玩具?”

小夜叉低頭瞥了一眼她舉起的怪異金屬筒狀物,沒有猶豫,徑直拿起:“此物何名?作何用途?”

褪色者就給他指點了一下這望遠鏡該怎麼使用和觀察。聽完說明,金鵬試著閉起一隻眼睛,用剩餘那隻眼睛透過望遠鏡看向遠處景象,發現原本極遠的眾多細微景像一下子被放大了數倍,宛若近在眼前那樣清晰。

他略感驚歎地放下這器物:“這凡人之物……倒也不是一無是處。”

小夜叉將這玩具拿下來時又注意到一個細節:望遠鏡的白鐵外表底部銘刻著一個小小的方形印戳,上麵標注著【千岩製造】的璃月文字。

“這是璃月……?”金鵬問。

“對啊,千岩軍軍工坊出品,必屬精品。”褪色者的語氣依舊平和,但明顯有些得意和舒緩,“一般人還買不到這好東西呢!”

小夜叉格外沉默地聽著,卻是誤解了褪色者那份自得情緒的真正原因,隻以為是“南風一個凡人能搞到他國軍工產品是有門路的”這件事。

坐在山崖上的褪色者抬頭看他的神色:“你喜歡嗎,金鵬?喜歡的話就送給你玩,我回頭還有備用的。”

“此物……”小夜叉猶豫地開口,“能讓凡人目視遠處如近景,軍事價值極大。南風,你卻送予我?”

褪色者渾不在意地擺擺手:“玩具罷了。讓你拿著便拿著,跟我客氣什麼。”

說真的,如果她願意,甚至可以請摩拉克斯捏一個純黃金外殼的高清軍用望遠鏡出來玩。

反正望遠鏡最核心的就是玻璃鏡片,玻璃的原料是石英,石英來自於砂礫,砂礫也算是【岩】,所以四舍五入一下,摩拉克斯也可以客串一下工匠職業。

摩拉克斯:?

金鵬思索了片刻,最終還是小心翼翼地把這枚望遠鏡放入懷中收好,然後有些忐忑、又試探地詢問:“南風,你身為凡人,我卻是精通殺戮之道的夜叉,本該仙凡兩彆……你為何對我如此之好?”

褪色者:?

啊?

啊???

這就叫好了嗎?還是“如此之好”這麼高的評價!

她褪色者的本體在璃月也一天到晚去勾搭各路流浪貓狗啊,方法就是定時定點地投喂流浪小動物……倘若有人會小動物語言,詢問“誰是璃月的老大”,野貓野狗野鳥一定會告訴那人“塔尼斯特才是璃月的老大吼!”

摩拉克斯?誰啊,有給我們喂肉骨頭和小魚乾嗎?沒有吧,那他就不是老大!

所以褪色者在鴻運客棧裡飼養野生小鳥時真的沒有想多什麼,純粹看這個“夜叉老鄉”混得太淒慘了,還是個羽毛都收不起來的孩子呢……所以就下定決心偷點薪水來養小鳥罷了……

金鵬,我偷二小姐的摩拉來養你啊!.jpg

褪色者看著金鵬,總是想起昔日的浮舍、伐難、銅雀他們,當初剛來歸離集和璃月時,都是多麼年輕稚嫩可愛的一群小夜叉啊……現在,嘖嘖嘖,一個個正經的要死,對本體畢恭畢敬,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惡作劇整蠱了。

唏噓.jpg

遠方的馬尼城裡那隻慶典隊伍已經走到了半山腰的高度,怪異但又極具洗腦魔性的音樂隱隱在風中傳過來,金鵬的麵色卻是愈發陰沉了幾分,似乎與這歡樂的節日格格不入。

然後他一低頭,發現褪色者果然摸出了一個黑鐵的備用望遠鏡繼續看起熱鬨來……

“南風。”

“唔?”

“你是哪裡的人?”金鵬低聲說,“看你模樣,是提瓦特大陸北方或者東北部那邊的人嗎?”(注:後世的至冬地區和蒙德地區)

“不是哦,我是璃月人。”褪色者非常自豪地說,“雖然長得不太像,但我比很多璃月人都要更了解璃月!”

“原來如此……”小夜叉也不知道腦補了什麼故事背景,方才點點頭,“那是一個怎樣的地方?我時常聽這城裡的往來客商們在議論璃月,卻沒去過那裡。”

褪色者詫異地看著他:“你想知道?”

“今日閒來無事,聽你說說故鄉風土……也可打發時間。”說出這種話的金鵬依舊是擺著那張“不是我想聽故事,是你自己主動想說”的清冷高傲神情。

褪色者:“……”

小夜叉,要是換成本體那個垃圾脾氣來,肯定要把如此傲嬌的你吊打一頓。

也就是我今日心情好,跟你安利一下我的第二故鄉有多好多棒!

“哼哼,那你姑且聽好了!璃月的故事要在五百年前的時候說起,那個時候,還沒有璃月,隻有歸離集……”

山裡的清風徐徐,遠處的宗教音樂攝人心魄,慶典隊伍蜿蜒如長蛇般登山而上,坐在山崖邊緣的褪色者卻是溫聲細語地向著自己新認識的年輕夜叉友人講述關於璃月的前世今生故事。

很多人,很多故事,褪色者本以為自己已經遺忘,沒想到卻還記得清楚。

這些故事很長,非常長。

——足足跨越了五百年的滄桑和情感,戰火與彆離,一切都在魔神【塔尼斯特】的分.身口中不急不緩地娓娓道來。

這個故事一講,便是將近一年的時光。

倒不是褪色者一天隻願意更新三千字的程度,主要是小夜叉工作忙碌,有時不願意總給褪色者添麻煩,因此時常一個月能見到一兩次就不錯了。

而且每每發現金鵬,他要麼遍體鱗傷,要麼犯了什麼錯被上司責罰,褪色者作為飼養員,忙著各種照顧小夜叉……因此她能靜心給人講故事的時間就更少了。

不過最後關於璃月的大部分故事還是斷斷續續地講完了。

眼看樹乾枝頭長出了嫩芽,生出花苞,怒放,凋零,轉瞬間,便又是一個冬天。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網_提_供_線_上_閱_讀_

算算時間,褪色者來馬尼城也有一年了。

日子眼看一天天接近是璃月的傳統節日“海燈節”——這是緬懷亡者、指引英魂歸家的祈福節日。

由於馬尼城的璃月人和璃月後代人數不少,因此這些天來,不少店鋪都在銷售霄燈原材料之類的過節物品。

但褪色者隻是一如既往地笑眯眯的給員工放假,什麼也沒做。

畢竟她明麵上是一個流浪之人,長得也不像是璃月人,參加什麼海燈節?

海燈節那天深夜,不知去哪裡殺了一場的小夜叉大半夜來敲窗,也不進來,生怕血跡弄臟了掌櫃的臥室地板,便坐在窗沿口問她:“你不放霄燈?”

“不必。”睡眼惺忪的褪色者爬出被窩,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那些人,我都在這裡記著呢。”

金鵬默默地注視著她好幾秒:“倘若他日分彆,我也會在南風你的故事裡留下印記嗎?”

他聽那些關於璃月的故事已經很久了。

從春天聽到冬天,從茶水沸騰聽到烈酒冷卻,他坐在閣樓裡,蹲在窗戶下,躺在磚瓦上……南風都會用一種漫不經心的話語,向他闡述著那些真假已經不可考據的離奇故事。

在南風的描述下,小夜叉的腦海中,逐漸對了一個從未去過之地有了某些具體的、細微的形象概念。

時間久了,金鵬覺得這掌櫃的應該是個學識淵博之人。

他倒是沒有懷疑過對方是否不是人類……亦或者說,褪色者自稱“人類”,那麼金鵬就願意相信她。

褪色者看著這個形單影隻的坐在窗沿邊上的夜叉片刻,灑脫一笑:“那不是理所當然麼?”

“流浪之人,這一路上所見之人,所經曆之事,都是無可替代的寶貴人生一部分。”

“原來……你們人類是這樣思考的啊。”

雪月下的清冷少年有些落寞地歎了口氣,旋即一雙金瞳湛湛,煥發出稍顯明亮的異彩。

“那麼南風,在你百年之後……我也會記得你的!我不會忘記你的!!”

名為金鵬的夜叉少年,向她這個尋常人類如此鄭重地保證道。

倘若常人在這大過節的喜慶日子裡被人說“你的百年之後”“你去世以後”,多半是要生氣的。

但褪色者隻是愣了楞,旋即一如既往的露出了招牌般的微笑:“好啊,那這就是你我之間的‘契約’了。”

第85章 良善之輩

褪色者睡不著覺。

畢竟任由誰的房間窗戶上坐著一個看著外頭飛起的那些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