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人分散而居,如今他們散落在提瓦特大陸的各地,很多魔獸或者魔神終其一生也許都見不到一個夜叉。

這位夜叉受了很重的傷,是路過的人類漁民將她打撈起來,醫治好後藏在自己等人的居住地。

今天藏在甲的家,明天藏在乙的地窖,明天藏在丁的密道裡……最終居然真的躲過了外界的追兵。也可能是追兵顧忌著此地的雷獸統治者,因此退去了。

此地的人類將為數不多的食物、最好的藥材都供奉給那位夜叉,而夜叉也是在病愈後詢問他們需要什麼。

這裡的人隻有一個心願,一個延綿了數百年、浸透著血與淚水的複仇心願。

那天晚上,阿裡修亞就見識到了這份心願——當一位成年的、因為曾受過此地人類恩德、滿懷怒火的夜叉,在操縱起奔流的江河來淹沒山頭時,是怎樣的威勢。

“夜叉!你瘋了?竟然為了區區的人類螻蟻就與我刀劍相向!”

“數月前,是我出麵庇護了你——”

巨大的老虎振翅飛起,駕馭雷電,奔走於高空之中,它的怒吼隨著雷聲而出,震動山林。

但隻見那夜叉提槍,踏浪而上,恐怖詭譎的儺麵下一雙渾濁的紅眸幾乎宛若洪浪之色。

那夜叉開口,麵具下傳來一位蒼老的、沙啞的中老年女性嗓音。

“庇護我?未必見得。你隻是厭惡其他勢力的侵犯罷了。再加上我那時已傷愈得七七八八,你自詡沒有太多勝算,便不想招惹我……”

“但我受此地人族的恩義多日……”

“當替他人——斷此深仇!”

在高空中雙方交戰的下方,那些臉上、身體上用親人與自己鮮血勾勒出刺青刻印的人類戰士們高唱著粗獷原始的戰歌,口中呼喚著那位夜叉的名字,衝向了雷獸家族所在的高山與它的那些野獸眷屬們的所在地。

他們要去剿滅那些欺壓了自己等人與先祖數百年的惡獸,哪怕戰死了也絕不後悔。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最終,阿裡修亞的雙親隕落在那場戰鬥中,夜叉本人也受了不輕的傷,但她依舊提著滴血的尖槍,一步步地走向了擠在山崖邊上的兩頭年輕雷獸。

周圍的人類們也幾乎各個帶傷,打著火把,緩緩地隨著夜叉走了過來,一同包圍住了這兩頭被逼到山崖上的雷獸幼崽。

“最後兩隻。”年老的夜叉平淡又冷酷地說,“……血債血償。”

那理所當然的冷靜口%e5%90%bb,一時間令阿裡修亞感到困惑,旋即就是前所未有的憤怒和恐懼。

同為這片大地上強者的族群,你竟然為了一群螻蟻做到這種地步?你殺了我的父母,摧毀了這片地區的統治……為什麼?為什麼!

事實上,阿裡修亞感到恐懼的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這種口%e5%90%bb,它也曾經無數次,平淡地對那些沒有感情、隻有一身瘦肉的“食物”說出來過。

——在這夜叉仇人的眼中,我也不過是食物這種級彆的弱者嗎!

在她身後,一位打著火把的中年戰士沒了一條手臂,但也隻是胡亂地包紮了一下,火光照著他斑駁的麵孔陰晴不定。

“血債血償。”那人重複了一遍。

於是,這句話像是帶著某種病毒的秘語,在周圍的人群之中傳播起來。他們有的失去了眼睛,有的斷了腿,有的渾身裹著浸透鮮血的紗布,但所有人都在重複著那句話。

“血債血償……”

“血債血償!”

“血債血償啊!!”

那些等待很多年後終於到來的死亡威脅齊齊作響,聲浪衝天而起,那無情的夜叉舉槍,刺出,一槍挾持萬民之願,誓要將惡獸的血脈斬殺於此。

但是……

是阿裡修亞的妹妹救了他。

那是一頭天生就具備風屬性的、天賦極佳的雷獸,在它們的家族,公雷獸擅長雷元素,母雷獸擅長風元素,這是天生注定之事。

在阿裡修亞看來,妹妹從小就懂事乖巧,吃飯不挑食,說吃人就吃人,跟嫌三嫌四的自己就不一樣。

在阿裡修亞看來是非常好的妹妹,在人類臣民們看來,是該死的、詛咒的惡獸幼崽!

替他擋下那致命一槍的妹妹在死前凝聚出此生所有的風元素力,吹起前所未見的狂風,以至於連夜叉本人都被吹飛出去,更彆提周圍被吹下山崖摔死的圍觀之人……然後那頭母雷獸,用儘畢生之力將自己的哥哥送走了。

“快逃吧,哥哥。”

風裡傳來妹妹、也是唯一未婚妻子臨死前的低語。

“……永遠也彆回來。”

…………

……

如今,早已成年的雷獸在大地上流浪多年,它受過傷,吃過苦頭,沒了嬌生慣養的脾性,遇到什麼食物就吃什麼。

當然,他再也“不挑食”了。

年少的夜叉駕馭雷光,四臂連打,拳掌如刀,與這頭瘦虎死死地纏鬥在一起。他的儺麵已經碎裂部分,露出底下的皮膚,那是與人類膚色無異的黃色皮膚。

阿裡修亞一雙豎瞳眯起,死死地盯著這個弱小的夜叉,不知為何,像是那一晚的場麵重演。

那個時候,弱小當事人的是它。但如今,弱小的人變成了夜叉的幼崽。

命運……命運啊!

它是在五天前遇見這位獨自生存在山林裡的小夜叉,本就有著深仇大恨,再加上吃同類型元素操縱者的話,也有利於增強自己的元素力量——何樂而不為?

自此,狩獵追捕至今。

“我會吃了你,小夜叉。”阿裡修亞在戰鬥中發出了低沉的獰笑。

“但我會給你留下一個腦袋。”

這隻夜叉的攻擊勢頭不減,拳頭砸下,快得在空中拉出殘影,但比起多年前他那位提槍踏浪而起的母夜叉前輩,還是差得遠。

阿裡修亞靈巧地躲避著攻擊,同時說道:“然後,我要當著你的麵……吃了這些人類!”

“你們夜叉不是很喜歡保護這些螻蟻嗎?這種感覺很喜歡是吧。那就試試啊!我要讓你死的時候都察覺到自身的無能為力!”

那年輕的小夜叉到底是經驗不足,再加上本身就是強弩之末,被這些話語一乾擾,難免出現破綻。

雷獸心中一喜,額頂尖角發射一道前所未有的可怕雷光,打斷了四臂少年的手臂,也洞穿了他的%e8%83%b8膛。

他被高高拋起,墜落,摔進泥土裡,鮮血流了一地。而不遠處就是尚未完全撤離的一些人類,他們都在悲愴地注視著這個注定要死去的年輕夜叉。

“……保護他!”

老張忽然大吼一聲,於是幾乎所有留下來的男女都衝上前來,哪怕被魔獸無意識散發出的氣勢所震懾的幾乎拿不穩刀槍,也依舊頑強地試圖對準阿裡修亞所在的方向。

他們的身體在顫唞,手也抖得厲害,但絕非因為恐懼,而是單純的……弱小。

所以老虎覺得這一幕很滑稽,很有趣,一群螻蟻試圖保護一隻小狗——尤其在自己麵前!

因此它放聲大笑起來,仿佛看到了一場天大的笑話。

空氣中殘餘的細碎電流撕裂了本就裂紋滿布的儺麵,露出底下青澀稚氣的少年麵容。

“我……”

“我不……”

“……你們!”

小夜叉想說點什麼,喉嚨被翻湧的血塊給堵住,無法言語,隻能顫唞地看著那頭老虎朝自己等人奔來。

從他的角度,隻能看見這些人或顫唞或佝僂的背影。

他們陌生,他們普通,他們弱小——但他們的骨頭,就好像沒法彎曲下來。

夜叉渾身上下抖動得愈發厲害,可是依舊爬不起來……不是恐懼,不是害怕而顫唞,而是想要再次爬起來戰鬥的意誌在不甘的顫唞!

——人類,在他與死亡麵前佇立起一麵“血肉之牆”。

真奇怪……他走過那麼多地方,也沒見過這樣的人類族群。◆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阿裡修亞奔襲而來,它本可以速度快如閃電,偏偏放慢了些許,故意讓這些人類能夠以肉眼捕捉到自己的行動蹤跡。

縱使是“0.5倍速”,也令前排的人們嚇得臉色發白,但依舊沒有一個人逃離。

被他們保護在身後的年輕夜叉,不知不覺中眼睛裡流出熱淚,他要看清楚接下來的故事是如何落幕。

然而此時,狂風迎麵襲來。

那一發風刃撕扯著空氣,在半空中發出呼嘯的尖嘯,被人仿佛隨手擲出,打著旋兒朝阿裡修亞刺下!

奔跑而來的獵殺者察覺到來者不善,雙翼猛震,臨時調換了一下方向,避開了這一發風刃。

哢嚓——

風煙散去,露出插在地上的一把黑色斷刀,擋在了最前頭的人類身前,落在老張與那魔獸的中間的位置。

“這是……”老張難以置信地看著這把斷刀,終於想起了某個被他們質疑、懷疑到底有沒有一同出門的某個同伴。

它看起來是如此鈍厚,晦澀,但先前那淩厲的風之一刀確實是它隨手發出的。

新的非人氣息升騰而起,無論是歸離集商隊那些自願留下的戰士與護衛,還是雷獸阿裡修亞,抑或是瀕死的小夜叉,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刀來的方向。

站在最後方的愛雅,她懷裡抱著的那隻小柴犬自己跳了出來。

它沒有落地,而是赤足踩在空氣中某個看不見的台階。

它往前走,每走一步,身形就變大數倍。

漆黑如長夜般的毛發覆蓋了全身,唯有腦後大片碧藍色的毛發伴隨著神力而激發,生長,腳踏旋風的風之天狗豁然浮現出來。

這隻黑犬披著宛若披風一樣、散發著神力的藍色長鬃毛,通體足有五米高,身形超過一台卡車的長度,站在那裡,就比尋常的貨運馬車車廂還要高大魁梧。

碧藍色的長毛散發著點點星光,在風中飄舞,她的頭部覆蓋著一層黑色的金屬麵盔,鐵盔麵罩自眉心向鼻梁下方拉扯出一道尖銳的幅度,到頭來幾乎遮住了大半張麵孔,隻露出一個毛茸茸的下巴。同時四肢上的關節、爪子與身軀都披著同樣黑金色紋路相間的鎧甲。

就好像……當初設計這套鎧甲的人就是以犬類使用者的外形來考慮的。

——謝謝你,【黑劍】瑪利喀斯,你的形象被我拿來參考改造了,希望你不要怪罪。

任誰都不能將這隻英武又神駿的風之天狗與先前那隻傻乎乎看戲的幼小圓滾柴犬聯係到一起。

“你剛剛說,要吃人是吧?”

褪色者輕聲開口,聲音不大,在場的每個人卻都能聽清楚她的一言一語。

阿裡修亞正要答話,威脅,卻見那天狗發怒,周身氣勢狂暴而起。

“混蛋!這不是給我——加班嗎!”

第30章 【加更】偉哉!

褪色者本來是不想出手的。

她這次出門,隻需要對自己人負責就好了。

保護商隊的安全,讓這些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