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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發抖的小兔子了。

但換個角度,在烏弩那裡受過那樣傷害的沈硯心,如今再麵對另一個人的全力追求,會不會更痛苦呢?

不過至今沈硯心也沒有揍過、甚至罵都沒罵過柏斯一次,最多也就是把他當空氣,應該也沒有那麼厭煩……吧。

從一個姐姐的角度來看,她當然希望沈硯心是不抗拒柏斯的熱情。

但從專業的行為分析學角度,凱瑟琳也心知肚明,沈硯心隻是對周遭世界沒什麼反應了而已。

這絕不是一個好跡象。

強烈的愛恨怨懟都是與外界產生聯係的途徑,起碼還有跡可循。

若是什麼都不在乎,那就是在逐漸封閉自我了。

凱瑟琳忽然想到什麼:“說起來,你知道烏弩為什麼會在這兒嗎?”

從來不看直播的柏斯:“啊?”

“得成為喪屍王,才能被送來獲取永生之力。”凱瑟琳說,“我問了一些看過CC-09直播的學生,他們說烏弩以前從來不在乎贏,儘管他有那個實力;這次不知為何拚儘全力,殺了一切擋路的人,好幾場直播因為太過血腥被封了。”

柏斯皺眉:“他就這麼想獲得永生之力?”

“不。”凱瑟琳說,“我覺得……他的目的是來母星。”她斟酌著字句,慢慢道,“我甚至覺得……他就是為了來見沈一麵,也說不定。”

柏斯眼神變了:“我不會讓他對沈做什麼的。”

“那不是你能決定的。”凱瑟琳像兒時一樣用力摟了摟弟弟的肩膀,“小家夥,你知道這種事兒得當事人自己決定吧?”

“……”柏斯轉身要走,硬邦邦地回答,“我知道了。”

“不過呢,我這趟回家,還是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的。”

“什麼?”

“陛下同意了,如果要見烏弩的話,你可以陪沈一起。”

這一次柏斯沒有吱聲,徑直離開。

凱瑟琳抱臂看著他的背影,曾經處處需要自己照看的小弟弟已經長成可以獨當一麵的大人了。

在喜歡的人麵前是搖尾巴的黏人小狗,那麼在情敵麵前,會變成狼嗎?

*

“要不就彆去了吧。”柏斯左轉轉,右轉轉,焦灼不安,“天氣那麼好,我們找小麥和小殿下出去玩兒好不好?上次那家餐廳你不是很喜歡嗎,我看他們也挺喜歡的,再去一次唄……”

沈硯心對著鏡子慢條斯理係扣子,對他的連撒嬌帶耍賴充耳不聞。

他換了全黑的西裝,連裡麵的襯衫都是深灰色的,從頭到腳除了露出的皮膚以外,全都是肅穆的、沉沉的黑。

看起來就像要去參加誰的葬禮。

黑色和沉重聯係在一塊兒,是人類的習俗,人魚沒有。

在柏斯看來,沈硯心分明是特意打扮了一番。

這套西裝是柏斯請沙倫家的裁縫為他定製的,很早之前就做好了,但今天還是頭一回穿。

平日裡沈硯心幾乎沒有外出的時間,大多穿著睡衣,每天蒼白得像個病人——也的確是。

今天難得穿了正裝,好看是好看,柏斯眼睛都要看直了;可一想到沈硯心是為了誰才換上西裝,他就哪哪兒都難受。

為什麼見那種混蛋要穿得這麼正式啊!

他千方百計、口乾舌燥勸說沈硯心不要去、陛下那邊兒會有姐姐來解釋、一定能體諒他不出麵等等等等……

沈硯心最後給出的選擇,仍然叫他心煩。

直到出發前十分鐘,也就是現在,他還在希望用最後的關口說動沈硯心,哪怕兩個人都已經換好了衣服。

沈硯心對他的勸說左耳進右耳出,係好領帶後,自顧自坐上懸浮輪椅。

他現在對它的操作已經很熟練了,不需要任何人幫忙,但轉悠了一圈失望地賴在沙發上的柏斯見到,還是條件反射般跳起來去幫忙。

沈硯心從鏡中看見穿了一身黑的自己,視線上移,落在愁眉苦臉的柏斯身上:“如果你不想,我可以自己去的。”

柏斯也從鏡子裡看著他:“我不是不想陪你,我是不想你見他。”

“……我知道。”

“你想見他嗎?”

“……”

對於要再見到烏弩這件事,沈硯心起初是非常抗拒的,這個名字對他來說就是噩夢和猙獰的鬼。

但他還是答應了。

促使他最終做出決定的有兩個。

一來,凱瑟琳沒有告訴柏斯、如實告訴他的是,烏弩交換和他見麵的這一次機會的條件,是把麥汀汀的記憶交還給少年。

關於烏弩是怎麼找到阿嬤和阿木,怎麼從他們那兒拿來麥汀汀的記憶、最後又是怎麼處理這一老一小的,沈硯心不想知道,可惜全程都被迫知曉。

記憶對一個人來說是很重要的,它能讓人變得完整。

更何況麥汀汀和恨不能失憶的自己不同,丟失的那部分,應當是被捧在手心裡愛著的美好記憶吧?

麥穗家紋代表的上象限貴族,他還是認得的。

他沒有精神係異能,並不清楚那個嶙峋的老太太是怎麼將一個人受損的記憶提取成實體,可既然有這種機會能讓麥汀汀想起過去,還是很來之不易的。

對於沈硯心而言,在所有人,這個星球,這個象限,這個世界裡的所有人中,他最希望能夠得到幸福的就是麥汀汀。

少年純白無瑕,他將曾經對自由的期許全都交托於他。

麥汀汀替他看了那些他自己看不到的遠方,是一種恩情。

這是他賜予的,也是他無以為報的。

若隻是和另一個人見一麵,說說話,便能將麥汀汀缺失的記憶複原。怎麼不算是一種舉手之勞呢?

另外一點很重要的就是,他一直想聽烏弩親口說出一些話。

懺悔,道歉,痛心疾首……無所謂是什麼。

隻要是烏弩能在他麵前說出這些就夠了。

他們兩個人在棄星上朝夕相對了那麼多年,真正的交流卻少之又少。

連沈硯心自己都搞不明白,這樣的執念到底有什麼意義。想也知道烏弩那樣的人,根本不可能會說出什麼他想聽到的話。

他一直很想問他——在一個安全的、不會被虐待、也不會被折辱的環境下,好好地問問他。

這麼多年來你究竟把我當成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死死抓著我不放?

但這兩點都是不能向柏斯說出來的。

年輕的小夥子太純粹,甚至從沒有直麵過人性中的惡。

他是生活在光裡的,沈硯心並不想把他拖進黑暗的泥沼,無論出於怎樣的緣由。

“我該出發了。”沈硯心垂下眼睛,不再看他,“一起嗎?”

“……”

柏斯憋著一口氣,最後還是慫了下來。

“當然。”他這話說起來像小孩子在賭氣,“我早就說過了,無論到哪裡,我都會陪你一起的。”

第95章 硯心(6)

斯亞特種監獄。

飛行車停下來, 沈硯心等待著柏斯先把輪椅放下地麵,望向監獄的大門。

儘管沒有確切的來和離開的記憶,但他知道自己抵達母星的最初, 就是和麥汀汀一起被關在這個監獄裡的水牢。

想想看離那段日子也沒有過去多久, 再一次光臨卻是來探監的了,命運還真是夠捉弄人的。

烏弩被關在這裡也是一種奇怪的悖論, 鑒於他來到母星應當是成為喪屍王被赫特帝國邀請來的;卻又忌憚他所展現出的能力, 所以隻能先關在監獄裡, 直到做好措施讓他完全臣服。

是的, 就算在北極星再怎麼耀武揚威、至高無上,來到赫特星也不過是棋盤上一顆任人操縱的棋子。

這就是為什麼之前的十幾年烏弩拒絕了永生之力這樣巨大的誘惑, 從不肯離開北極星。//思//兔//在//線//閱//讀//

然而現在他卻出現在這裡。

沈硯心想, 為什麼呢?

是對爭霸產生厭倦了嗎?

還是隻是為了見自己一麵呢。

“好啦, 來吧。”

柏斯的聲音打斷了沈硯心的思緒。

年輕的那一個探過身,彎腰將他從飛行車裡爆出來, 沈硯心也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去。這可能是他們如今最頻繁也最習慣的肢體接觸了。

儘管柏斯很想多抱一會兒,不過愛是克製,他還是規規矩矩把人放到懸浮輪椅中, 拍了拍操控麵板:“彆怕,一會兒無論發生什麼, 我都會保護你,絕對不讓那個混蛋再傷害你。”

往常沈硯心麵對這樣的雄心壯誌是不會給予任何回應的, 然而今天也許是因為即將麵對的情形和以往都不同, 他竟然心裡一動,低低地“嗯”了一聲。

他這一聲太模糊, 柏斯沒有聽清, 還以為他說了彆的:“什麼?”

“好。”沈硯心說, “我相信你。”

柏斯從輪椅背後低頭看他,而沈硯心則是坐在裡麵抬頭的。

他們這樣一上一下相望著對方,卻是完全顛倒的位置。

正是這樣奇特的視角,讓兩個人在這場短暫的對視中各自獲得了不同的微妙感觸。

沈硯心本來以為這傻小子會因為自己難得說話而欣喜若狂,沒想到柏斯卻表現得非常穩重。

年輕的那一個伸出手,好像是想摸一摸自己的臉頰,卻又在接觸之前收了回去。

柏斯微笑著,有點兒開心,又有點兒說不上來的難過,幾乎算是喃喃重複了一遍他剛剛說的話。

“……好,你相信我。”

*

兩人通過守衛的授權驗證之後,便有人領著他們去往地下三層,那便是關押著烏弩的地方。

那是一間純白的囚室,沒有任何裝飾,沒有任何家具。

一塊長達十米高兩米的強化玻璃,將裡麵的囚犯和外麵隔開。

這塊玻璃可以承受得住一頭鯨的衝擊力,什麼大象獅子老虎的攻擊都不在話下。

就算是變異雪獅阿白來了,也不可能撞碎。

更何況囚室裡布滿高壓槍頭,烏弩若有任何不軌的行徑,立刻就會被放倒,外麵的人是絕對安全的。

但柏斯在親眼看見裡麵那個人的刹那,還是產生了一種即將被吞噬的恐懼。

他在網絡上找過烏弩直播間的錄播,知曉這個男人的長相、身形,以及一雙如禿鷲般陰鷙的眼睛。

可那些都和真正直麵完全不同。

烏弩的雙眼如同致命的漩渦,裡麵填滿屍山血海,沒有人能夠全身而退。

被烏弩盯著讓柏斯不寒而栗,本能地想後退,可想到還要保護沈硯心,他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向前一步,希望能儘可能擋住他。

然而坐在輪椅上的沈硯心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沒有必要。

那個動作非常輕,像是蝴蝶停在袖口。

哪怕是這樣一個微乎其微的動作,還是沒有逃過野獸的眼睛。

烏弩終於將視線緩緩移到沈硯心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