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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白,通體?銀白色的白獅,聞名【弓※弩】直播間?的弩哥最為威風凜凜的坐騎,在?最初其實是沈硯心撿到的。

那?時候的它不過是一隻巴掌大的小小幼崽,毛還濕漉漉的,眼睛都沒睜開,剛剛降臨到這混亂的世?間?不久,便失去?了父母的庇護。

過去?的沈硯心是個心軟的人?,救了沒有家的人?類幼崽,比如盧克,也救了奄奄一息的白獅幼崽,也就是阿白。

北極星上幾乎所有生物都受到了病毒感染,有程度、方向、形態不同的變異。

在?動物身上,要麼像麥汀汀曾經在?沙塵暴中遇到的羚羊群一樣?高大、易怒,從食草動物變成食肉;

要麼呢,就像“聖所”地下室的蛇鰩,兩種截然不同的生物結合畸變,體?型更是成十倍、百倍增長。

阿白和大多數動物一樣?,長得空前高大,也遠比先世?代的同類更為迅猛敏捷,速度、耐力?、咬合力?驚人?,是當之無愧的百獸之王。

然而縱是這樣?強大的阿白,依舊被烏弩征服了。

雪獅隨著烏弩到處征戰,理所應當成了他最得力?和趁手的武器。

儘管沈硯心才是它最初的飼養員,它和他幾乎沒了相處時間?。

一個月前,沈硯心做了周密計劃後將?麥汀汀送走,幾日之後烏弩回來沒有發現麥汀汀,問了好些個手下也得不到消息,便很快猜想到與沈硯心有關,勃然大怒。

他的怒火不僅因為麥汀汀的療愈安撫能力?異常珍貴,更是沈硯心依舊沒有放棄對自己的抗爭,還想儘辦法在?他眼皮子底下挑戰權威,弄得他在?部落裡?顏麵儘失。

難怪,難怪在?返程路上沈硯心那?麼主動,千載難逢的……

烏弩早看出了他的不對勁,也清楚他必定在?謀劃什麼。

等到真?正麵對真?相時,飆升的怒意還是脫離了自己的控製。

但他又不是真?的舍得弄死這個最合自己心意的「玩物」。

廢土十年,他的領土上美人?無數,沒有哪一個能讓沈硯心這樣?符合他的口?味,不斷激發出征服欲。

十年過去?了,依舊沒有完全屈服,隻不過從硬抵抗變成了軟抵抗。

他想,總有一天,我要讓那?雙黑曜石一般的漂亮眸子,徹徹底底烙下自己的身影,再也不去?看彆人?。

然而喜歡歸喜歡,懲罰還是要懲罰的。

他沒有自己動手,讓雪獅代替作為處刑者。

剪碎翅膀,拔掉羽毛,再剛烈的鳥兒,也不會有想飛的錯覺了。

烏弩有許多深藏不露的異能,死而複生隻是其中一樣?;他還可以?操控雪獅——不僅是飼主的馴化、調※教,還可以?做到某種類似於精神上的強製。

關於這一點很少有外人?知?曉,連沈硯心都不太清楚原理。

總之,阿白一點兒也不想傷害沈硯心,但卻沒法不聽從。

看著從小養到大的雪獅疼得滿地打滾,苦痛的嘶吼聲響徹林間?,沈硯心想起他是如何撿到隻有手掌那?麼大的它,想起怎麼一點點用果汁和撕碎的肉喂養,比起生長停滯的盧克,阿白更像他親手帶大的那?個“孩子”。

沒有誰能忍得了看著孩子在?麵前受苦。

沈硯心跪在?地上,雙手反綁在?身後,赤著的脊背上早就累累傷痕。

但他已?經不覺得痛了。

他閉上眼,柔聲道:“……阿白,沒事,來吧。”

就算不是你,他想,不是你,也會是彆的什麼。

雷霆總是要降下來的,早一點晚一點,也沒多少差彆了。

……

講出的故事總是三言兩語從開頭到結局,但戲中人?是怎樣?在?漫長看不到儘頭的黑暗中踽踽獨行,觀眾想象不出百分之一。

麥汀汀在?聽的過程中並不說?話,像一株倚著牆垣背陰生長的、安靜乖巧的植物。

等到沈硯心長歎一聲,結束了過往,少年慢慢伏在?他膝上,小聲地抽泣:“……對不起。”

他還不夠儘力?,跑得不夠遠,才讓他的心血化為烏有。

沈硯心在?他的後頸上輕輕摩挲了一下,提起嘴角似乎想要回以?一個寬慰的笑容,還是放棄。

他低聲道:“不用跟我道歉。是規劃得不夠好罷了。”

輕描淡寫的幾個字,蓋過所有血腥的晝夜。

“我當初的願望,就是你能走得比我們都遠,看到我們沒看過的風景。”他說?,“既然你看到了,不就已?經實現了我的願望嗎?為什麼還要道歉呢?”

“好了,彆哭了。”沈硯心道,“我不會安慰盧克以?外的人?。”

說?是這麼說?,但他的聲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柔和。

小美人?聞言抬起臉,淚眼朦朧。

沈硯心低頭望著他:“我以?前問過你,你來自哪顆星。現在?找到答案了嗎?”

有什麼朦朧的場景在?他腦海中一晃而過,麥汀汀大約知?道自己曾經營救秦加的灰色空間?中想起過什麼,最終也付諸流水一同遠去?。

沈硯心輕歎,像在?對他說?,更像對自己喃喃:“……可惜了。”

可惜的是,即便曾是高懸天際星星,一朝掉進沼澤裡?,也回天無力?。

他們沒辦法把他送回去?了。

少年懵懵懂懂看著他,似乎還在?等著“可惜”的解釋。

沈硯心想說?什麼,餘光瞄見湖水的倒影,原本頗為放鬆的姿勢驟然緊繃。

除了他們兩人?之外,平靜如鑒的湖麵倒映出了阿白的身影。

它走起路來沒有半點聲息,這也是為什麼在?胡蘇姆時,那?麼大一頭猛獸進入小鎮,沒有一個人?察覺。

它的背上,有誰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一回來就著急見麵,還真?是情?同手足。”

烏弩的視線慢慢吞吞,但像刀子一樣?將?一坐一跪的兩人?來回剖析了個徹底,嘶啞的嗓音陰森森的:“我該為你們的感天動地的情?誼鼓個掌嗎?”

麥汀汀條件反射抖了一下。

即便月餘前烏弩並沒有對他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反而幫助他修煉精神力?,可留下的疼痛無比鮮明。

光是聽見他的聲音,那?些劇痛仿佛在?四肢百骸重新?流淌起來。

少年站起身,即便害怕,仍然擋在?沈硯心麵前,嗓音裡?還有未散儘的啜泣:“……弩哥。”

烏弩居高臨下打量著他,勾起一個笑:“好久不見了,小家夥,你看起來過得不錯。”

隻是那?道將?他曾一分為二的疤痕,將?這個笑烘托得格外恐怖。

男人?利落地從雪獅背上跳下來,兩三米的落差宛若厘米。

他一手為阿白梳理著鬃毛,另一手衝麥汀汀招了招:“小家夥,來。”

小美人?僵了僵,乖順地走過去?。

他從來不是沈硯心那?樣?倔強的鷹,他隻是被偶然捉住的金絲雀,就算脫離囚籠,柔嫩的、隻適合觀賞的翅膀也飛不了多遠。

在?他身後,沈硯心的手指動了動,像是要抓住他。

麥汀汀的衣角在?他手背上拂過,黑色的雲飄遠了。

烏弩雙眼含笑,看著小美人?一步步走到自己身邊,粗糙的指腹摩挲著他的的下巴:“你已?經見過他們了嗎?”

精致的、淚痕交錯、怯生生的小臉,看起來總是叫人?有莫名的興奮。

少年反應過來,這個“他們”指的是被綁在?“聖所”的阿嬤和阿木。

他在?男人?手掌鉗製中艱難地點點頭。

“是他們欺負了你,對嗎?”烏弩笑意不減,“我都已?經知?道了。放心,我已?經‘處理’了他們。再也不會有誰膽敢拿你做威脅和交易了。”

……“處理”。

少年的雙眼睜大,竭力?想要為這個詞找一些柔軟的解釋。

但他失敗了。

好不容易停下來的淚意重新?凝聚在?眼眶中,讓那?原本就霧蒙蒙的藍顯出一絲瑟瑟的灰。

淡色的雙?唇嚅囁著,什麼也說?不出來。

烏弩摸了摸小美人?的臉,低啞的嗓音此刻堪稱溫柔:“放心,我不懲罰你。你的逃跑,已?經有人?替你受罰了。”

有人?……替他。◆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但是,彆再有什麼新?的想法了,好嗎?”男人?的問句仿佛在?商量,卻句句不容置疑,“否則,我也猜不到我會做出什麼。”

少年緩慢地點了點頭,一滴淚順著下睫毛滑落,消失不見。

烏弩滿意地摟住他,招呼阿白回去?了。

他反常地沒有管沈硯心,甚至從頭到尾,兩人?沒有過一次眼神相觸。

對彼此恨之入骨的兩人?,竟然難得將?對方當做不存在?。

他們走後,沈硯心仍舊坐在?原處,手指在?扶手上輕輕敲擊。

無聲的音符飄向上空,近處的湖泊與遠處的山巒愈發模糊。

風卷起一片葉子,吹往他去?不到的彼岸。

*

關於麥汀汀重新?回到部落這件事,最開心、或者說?是純粹開心的,當然是盧克。

小孩子並不懂得大人?之間?的權衡對弈,也不明白之前他們究竟為什麼要送走奶昔哥哥,更想不通怎麼又突然回來了。

不過沒關係,他在?意的是如今能再見到汀汀哥哥和崽崽,高興極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盧克每天都來找麥汀汀,少年喜靜,就讓他帶著麥小麼到門口?玩兒。

兩個無憂無慮的孩子擁有整個部落絕無僅有的天真?與笑容,少年遙遙看著他們,在?壓抑中得到片刻喘熄。

尼基塔被禁止跟麥汀汀說?話,好幾次在?工廠裡?偶遇,女人?露出哀傷的神情?,搖了搖頭,離遠了。

同樣?,戚澄除了給他送來三餐以?外,也不能與他有過多來往。

他所擁有的朋友們,通通不能再靠近他。

麥汀汀幾乎再一次回到過往那?種孤身一人?的狀態。

他憂心忡忡的另一件事,是從回來的那?天起就再也沒有見過昆特。

那?個有著閃亮眉釘、傻氣笑容的黑皮膚青年。

生死未卜的阿嬤和阿木,失蹤的昆特,被懲戒的沈硯心……

還有更多更多,暗地裡?他沒有看見的,那?些因為他而犧牲掉的「代價」。

因為他,值得嗎?

為了他值得嗎?

他又有權去?越過所有人?的努力?站在?未來評判過去?嗎?

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

自後世?代有記憶以?來,麥汀汀還從來沒有這麼難過。

少年縮在?牆角,抱住膝蓋,將?自己蜷成充滿防備的姿態。

他隻是想安安靜靜過自己的生活,有果果,有崽崽,就足夠了。

就算沒有彆的朋友也沒關係,就算永遠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