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彆?被他的外表蒙蔽了,這些年都是那瘋婆子在養著他,老瘋子和小瘋子,可?沒那麼簡單!你們好心收留他,我不能乾涉;就是得聽我一句勸,彆?被反咬一口!”
阿木小聲反駁:“我才不會!”
秦叔的視線從他身上移下去,瞥見麥汀汀腿上還?在熟睡的嬰兒。
麥小麼蓋著麥汀汀鬥篷的一部?分,遮住魚尾,看?不出來特彆?之處。
但秦叔還?是皺著眉:“這是誰?”
昆特的神色慌張了一瞬,就見少年淡定地回答:“我弟弟。”
秦叔不買賬:“之前?怎麼沒有看?見過?”
麥汀汀回頭視線落在背包上:“之前?在裡麵……睡覺。”
有能力成為鎮長的人絕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糊弄的,秦叔怎麼看?這個小東西都不對勁。
滿屋子的“死人”,唯獨那一點氣息鮮活,想不忽略都難。
不僅鮮活,而且靈動得叫人心生向往,好似那是所有黑暗中的生物共同追逐的光明。
胡蘇姆地處封閉的雪山腳下,居民們的進化程度大同小異,因為地勢險峻,也很少有外來者。
末日後,幾?乎不曾有其他地區的喪屍上門挑戰。秦叔也好,其他居民也好,並不知曉「喪屍王」的爭鬥,也就不知曉人魚族的存在。
他們都和阿木差不多?,哪怕見到了麥小麼的魚尾巴,也隻會以為他是被魚異種?的喪屍,而不是北極星真正的主人。
所以秦叔能察覺到麥小麼的異常,也無從解釋那異鄉來源何處。
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
他清了清嗓子:“派人去問過了,跟我們料想的一樣,她不同意。”
豈止是不同意。
瘋婆子壓根全程沒聽任何人說話,在煩得不行的時候顫顫巍巍拖起掃把把人轟出去了。
她瘦小,陰沉,又使用的是掃把,和滿屋陰森森的瓶瓶罐罐放在一塊兒,更讓鎮民們堅信她就是惡毒的巫婆。
秦叔說完這話,本以為兩個外來人會很失望,畢竟救回秦加是他們能夠留下來的唯一條件;沒想到,兩人卻帶著鼓勵性地看?向阿木。
小孩從麥汀汀身後探出腦袋,聲音細細的:“我可?以試試。”
秦叔沉默了。
他當然清楚阿木和瘋婆子的關係,談不上親密一詞,可?也總比其他人要親近得多?。
起碼,阿木是可?以溝通的,而這一老一小之間也有獨特的交流方式——不會像他派的人那樣,連句話都沒法講。
秦叔帶來的人顯然很不相信:“你會有這麼好心?”
棄兒之所以成為棄兒,自然是因為整個鎮子沒有任何人願意收留他,哪怕隻是幾?天?。
他可?不覺得這孩子能天?生善良到以德報怨。
小孩的手抓著麥汀汀的衣擺:“……是有一個要求。”
秦叔抬抬下巴:“你說。”
“鎮長,請您先答應我。”
“我還?不知道你想要什麼,怎麼能先答應?”
阿木支吾道:“……那我就沒辦法了。您得先答應才行。”
其他人看?不下去了:“臭小子,少得寸進尺了!”
這是用鎮長兒子的命來威脅鎮長啊,難道要星星要月亮也給他?
秦叔思考片刻,覺得小孩子翻不起什麼風浪,無非想討點吃的、或者一個保護的承諾:“你說吧。”
“您這是答應了?”
“……是。”
“那好。”小孩仍維持著那個看?似忐忑不安的姿勢,唇邊卻勾起狡黠的笑,“我希望——小加哥哥醒來第?一個見到的,要是汀汀哥哥。”
麥汀汀:“?”
……怎麼就突然跟他有關了?
昆特也愣了愣,誰都覺得阿木要的東西一定是跟自己相關的,怎麼會牽扯到麥汀汀呢?
那種?不對勁的直覺愈發強烈,他幾?乎要脫口而出“不行”。
但鎮長神情?複雜地看?了他半天?,眼睛裡的光黯了黯,歎了口氣。
“行吧,就按你說的去做。來人,現在送他過去。”
阿木費勁地抱起阿咩,放到昆特懷裡:“哥哥,請你幫我照顧好阿咩。阿咩很聽話的。”
昆特接過無頭羊:“你……”
小孩又轉向麥汀汀:“我不會害你們的哦。”
少年看?進男孩的眼眶。
黑洞洞的,像一個漩渦。
光與?暗。善與?惡。真實與?謊言。
那裡麵,究竟埋藏著什麼樣的秘密?
*
阿木和阿嬤到底是怎麼溝通的,又說了些什麼,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總之,等?到麥汀汀再?見到他時,後麵跟了個腿腳不太好的老婆婆,再?往後還?有一群嚴陣以待的鎮民。
的確如?居民們所言,老人看?上去的確瘋瘋癲癲,頭發亂得像拖把,衣服和麻袋沒有區彆?。
她背著一個口袋,裡麵鼓囊囊的,也不知都裝了些什麼。
她不跟任何人對視,雙目渾濁,口中念念有詞,也聽不清。
路上的所有人都怕她,許多?家把窗戶關得死死的,仿佛與?她呼吸過統一區域中的空氣,就會被傳染得一樣瘋。
他們早就是半死不活之人了,能得以保留理智是幸事,若變成隻會茹毛飲血的低級喪屍,還?不如?直接死去。
人人心中都有不同的盤算,唯獨阿木心情?好得很,跑前?跑後,一會兒看?看?離麥汀汀家還?有多?遠,一會兒扶著阿嬤走幾?步,忙得不可?開交。
昆特站在窗邊看?著浩浩湯湯的隊伍:“還?真像他說的,隻有他能請得動……”
麥汀汀把果子掰成一小塊一小塊,放到阿咩麵前?。
沒有嘴的阿咩也不曉得是怎麼吃下去的,不過看?起來很喜歡,還?用前?蹄蹭了蹭兩腳獸,像在握手。
昆特看?著他安然的模樣:“你不擔心?”
少年抬起頭:“‘擔心’?”
“是啊,我是說那個瘋……老婆婆。如?果他不能治好秦加,我們就不能留在這裡了。”說不定還?得負連帶責任。
小美人想了想:“如?果不能留,那就走好了呀。”
這裡既不是原生家園,也不是唯一的選擇,不過是寸步難行的高山至適宜生存的平原中間的過渡地帶,他們也不是非得待在胡蘇姆不可?。
喪屍少年並沒有非去不可?的地方,他足夠隨遇而安,能活下來,哪裡都好。
反正有崽崽在身邊的地方,就是家。
也就是普通的一句話罷了,被麥汀汀溫溫柔柔的嗓音說出來,竟擁有了奇異的安寧力量,叫昆特聽了頓時不再?煩惱。
他說得沒錯——這裡不能待,就換彆?的地方唄。
他們的心臟不再?跳動,卻仍能呼吸和思考。
隻要雙腳還?能邁動,那就是自由的。這世間不該有任何條框束縛住行動。
想通了這些,昆特打開大門。
鎮長正要敲門的手停滯幾?秒鐘,放下來,瞥了眼那邊蹦蹦跳跳的阿木:“走吧,可?以出發了。”
麥汀汀摸了摸阿咩的脊背,站起來,拿上放在地上的小背包。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畢竟沒有人知道在即將會遇到什麼——無論是和阿嬤的溝通,還?是治療秦加的過程。*思*兔*在*線*閱*讀*
一行人來到秦家,昏迷的青年和上次見到沒有任何改變。
秦叔看?向兒子的眼神和平時很是不同,慈愛地給他掖了掖被角,讓其他人都離開,包括昆特。
昆特本來不想走,怕麥汀汀在這裡會被欺負,少年倒是讚同鎮長的安排。
秦叔已?經看?到了崽崽,礙於眼下情?形沒有立刻介入,這不代表後續就不會發難;麥汀汀一旦進入療愈階段,便無法安心照顧崽崽,還?是讓昆特來比較放心。
最終,秦加的房間裡隻留下了必要的幾?人。
麥汀汀負責精神療愈,阿嬤則是普世意義?上的醫術;然而他們之間的交流完全是單向的,因此必須有秦叔和阿木都在才能完成。
麥汀汀進入秦加的精神世界後,將那簇火一樣的毒描述給阿木聽,小孩將此轉達給阿嬤,這一步還?算簡單;
反過來,阿嬤對於祛毒的所有觀念,都儲存在精神世界中,麥汀汀雖然能感受到共振,卻無法理解,這時候就需要秦叔的異能“看?見”阿嬤的想法,再?進一步告知麥汀汀。
四個人,缺一不可?。
或許是先前?麥汀汀探知秦加的情?緒,激怒了沉睡的後者,秦加的防備心重了許多?。
這一次藍色玻璃絲線所到之處燃起滔天?大火,燙得少年指尖顫唞,滴落的不知是汗還?是眼淚。
他的「藍」努力聚集起漩渦,將能夠吞噬的「紅」紛紛吞噬,留出自己消滅不了的毒核,鏈接的另一端緩慢接入阿嬤。
這還?是麥汀汀頭一回和另一個人同時存在於精神世界中。
阿嬤的意識侵入的霎那,他“眼前?”的世界驟然變得光怪陸離,無數粘稠的、帶著草藥味和腐臭味的碎片瘋狂旋轉起來。
他下意識瑟縮,本能想要將入侵者趕出去,理智掙紮著要與?對方和平共處。
屬於阿嬤的意識有很強的攻擊性,麥汀汀的「藍」是一種?介於光和水之間的存在,並沒有實體,卻被阿嬤那些腐草碎片砸得生疼。
少年既要穩住自己,還?要引領著阿嬤向著秦加的毒核前?進,每一步都走得很辛苦。
在廢棄工廠的那些日子,烏弩教?給他的修煉方法,平日裡安撫激烈情?緒的確是夠了,可?秦加這種?情?況還?是頭一回遇到,少年感到力不從心。
藍色的小花朵在幾?次狂亂地盛開和閉合之後,簌簌抖落了好幾?片花瓣。
過去幾?次困難的對抗中,要不有烏弩的辦法,要不是麥小麼通過尾鰭和花蕊相接渡來的能力。
此刻孤立無援,麥汀汀無比鮮明地明白了,不能總是依靠他人的幫助,必須得自己找到讓「藍」更加穩定和強大的方法才行。
靜下來。
少年對自己說。
不要慌……不要被「藍」操控,而是學著與?它共生,融為一體。
腿上的藤蔓生長的速度變慢了,堪堪繞在他的腰側;不過這並不代表力量變弱,反而更加堅實。
阿嬤的意識像一株狂野的藤條,不管不顧在秦加的意識中橫衝直撞,向著毒核奔去。
為了不讓藤條傷到秦加,麥汀汀連忙補上更多?的「藍」包裹著藤條,同時澆滅主人反抗的「紅」。
……找到了。
那個被火焰包圍的毒核。
它在高速旋轉,鑽頭似的插在秦加的大腦,仿佛有生命,擴張、跳動,緊抓著周圍朽壞的神經。
——這就是秦加為什麼既不能完全死去,也怎麼都醒不過來的原因。
幾?分鐘後,兩人同時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