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彆把人家真欺負哭了。”
從放大的屏幕中,看得見林不聞頸側悄然攀上堅硬的鱗片。
這是他們族群情緒激烈的表現之一,遠在大腦判斷和反饋之前。她估計或許連他本人都沒意識到。
凱瑟琳的聲音喚回林不聞的理智,他瞥了眼緊緊閉合花苞的小家夥,後者低著頭,從這個角度隻能看見他軟軟的銀發,發梢下露出一片雪白的皮膚,後頸纖細,好像他一隻手就能捏斷它。
想法逐漸變態。搞得好像自己是個嚴刑拷打的壞人。
……今天這是怎麼了。
他深吸一口氣,按捺下焦慮:“算了。”
上校把儀器交給助理研究員,丟下一句“結果出來了告訴我”,大步流星踏出實驗室,一秒都不想多停留,似乎再待一會兒就會對裡麵那個少年做出失控的事情來。
凱瑟琳將監室裡的光牆全部複原,搖了搖頭,從助理那裡接過掃描儀,像是在問他,也像自言自語:“哎,處※男是不是都比較容易因為○○不滿暴躁啊?”
助理:“……”
您這讓我怎麼回答啊。
哎不對。
那個高大英俊的林上校沒成家是眾所周知的,可竟然還——這是什麼驚天八卦!
每個人都在琢磨各自的心事,誰也沒注意到光牆的另一端,角落裡的小喪屍悄悄抬起頭看向林不聞離去的方向,藍眼睛有些失落。
喪屍們總離他遠遠的,這個異族人好像也同樣討厭他。
其實他剛才差點掉淚並不是因為害怕那人要對自己做什麼——好吧,不完全是。
更重要的,是他看見那個異族人的身體中湧動著前所未有大量的紅……不是血,是一種情緒。
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麥汀汀發現自己擁有了一種特殊能力:能夠識彆生物體的情緒。
身體中會有不同顏色流動,壞脾氣是紅色,心情好就是綠色,不好不壞則是灰色。
喪屍們大多像無頭蒼蠅一樣,紅色占很大的比例。
可他從來沒有在誰那裡見過像這個軍官一樣多的紅,幾乎要從身體中噴湧而出。實在是嚇著他了。
顯而易見,那人相當躁動不安。
麥汀汀不知道症結所在,但他有辦法稀釋、或者說減緩這種紅:他和所有人都不同,身體裡既沒有紅和綠,也沒有灰,滿滿流淌的全是海水一樣的藍。
如果有情緒值為紅的生命體在附近,他能夠調動體內的藍去緩衝對方的躁動,將紅慢慢轉化成灰、甚至是綠。
他下意識想要去安撫軍官,然而對方卻更加生氣。
麥汀汀沮喪地想,他果然還是不該產生任何交際,最適合做一個角落裡獨自生長的小蘑菇……
少年伸出手,輕輕撫摸著腳踝處蔫噠噠的花兒們,它們同樣被嚇到了。
隨著他的觸碰,看不見的藍色能量從指尖灌進藤蔓裡,花朵們受到主人的安慰,重新綻放。
說起來,這裡是哪裡呀?
他想回家了。
他的棘棘果和樹屋,都還好嗎?有沒有被飛船壓壞……
心大的小喪屍想啊想,想啊想,竟然在隔壁依舊不可開交的混亂中睡著了。
*
3.5個標準時後。
林不聞在艦橋上收到了凱瑟琳的最終報告,他捏了捏鼻梁深深歎了口氣。
檢測結果不出所料。
如此大費周章,將北極星平分成三十個不同區域撈這麼些樣本來,並不是要做什麼慘無人道的實驗,而是通過掃描信息來確定他們所在的區域是否存在、或是靠近過極光珍珠。
是的,他們此行的真正目的是尋找極光珍珠。
令他們失望的是,這幾十個樣本都沒有沾染任何極光珍珠自身發出的輻射頻段。他們一無所獲。
林不聞下令,將樣本們投放回去,然後全體返航。
他向舵手和領航員囑咐幾句後,離開艦橋,出電梯正巧遇見剛結束工作的凱瑟琳。
兩人一同去往休息室,星艦已經駛離北極星,進入太空層,舷窗外一片無涯的玄黑。
凱瑟琳遞給他一根煙水草,被拒絕後獨自點燃。苦澀衝進鼻腔,熬了一天疲憊工作總算提提神:“你是不是也覺得那個小美人很獨特?”
稱呼一隻喪屍為“美人”實在有點怪,但結合麥的那張小臉蛋,也不能說不合適。
純淨,美麗,芬芳。
喪屍明明腐臭得像肥料,他卻如花朵一樣動人。
回憶在監室和麥的種種互動,林不聞發覺自己又開始躁動起來。好似有一節鬱結的空氣淤積在%e8%83%b8口,怎麼也不暢快。
女教授吐出煙圈,睨了他一眼:“對了,林,你今天是不是……”
林不聞眼神一凜。
……他差點忘了。
他凝神,依次顯出耳鰭、指尖的蹼和一部分鱗片,接著打開腕機,對自己做了個粗略的掃描——血液中的信息素濃度果然超標了。
人魚一族在成年後每年都會經曆兩次發倩期,如果沒有固定伴侶安撫,每次發倩都會非常狂躁,充滿攻擊性,嚴重的甚至會造成傷害事件,對人對己都很危險。
林不聞單身至今,發倩期一直是用抑製劑捱過去的,而且儘量不參與外派任務。
這次事關重大,「極光珍珠」的丟失是皇室機密,陛下不放心其他人經手,他才主動攬下來。
人手選派,行前準備,抓捕,實驗……這幾日一心撲在工作上,竟然忙忘了發倩期。
幸運的是,今天他隻是心裡有些煩躁,遠沒有到失控的地步。
這也同樣是怪異之處。
似乎從某個時刻開始,他被無形的力量安撫了,變得平靜許多。
從……見到那個小喪屍開始嗎?
凱瑟琳審視著他,有同樣的猜測:“難道說,和麥有關?”
林不聞眺望遠處的星海,母星越來越近了。
他答非所問:“幫我聯係醫療灣,我待會兒過去做個體檢。還有,回去之後,我會把那個特殊樣本的情況稟報陛下。”
*
麥汀汀是從高過膝蓋的草叢中醒來的。
在過於寬心的睡眠期間,他和其他的喪屍們已經被送回森林。被抓到飛船上、關進監牢接受各種測試的幾個小時,仿佛是一場噩夢。
然而他知道不是的。
少年靜下心來,“看見”身體中的藍色能量淺了些。
這些藍的總量是不會減少的,隻有在他使用治愈力時會變淺。
小喪屍從湖水的倒影見過自己的瞳色,和他正常狀態下`身體中的藍一樣,有點兒灰蒙蒙的,像霧。
此刻,它卻是更淡的天空的顏色。
儘管從主觀行為上判定沒能成功給那個異族軍官進行治療,但他的能力不僅限於此,無論什麼生命體,隻要在他近旁,“紅”和“灰”都會吸收一些“藍”轉化成安寧的“綠”——是種被動伴隨技能。
對於失去“藍”,麥汀汀並不著急,以前也經曆過,休息一會兒就能補充回來。尤其是吃點棘棘果的話——
誒?
麥汀汀爬起來,向草叢的四周看去,怎麼看都仍是草叢。
彆說那棵高聳入雲、格外顯眼的棘棘樹了,就連個普通的樹都沒有。
小喪屍慌亂地意識到,比起補充藍,眼下有個更大的麻煩在等著:
……他迷路了。
回不去精致安全的樹屋倒還是其次,反正喪屍們都不願意靠近他;找不到賴以生存的棘棘果才是大問題。
感染喪屍病毒的麥汀汀沒有完全「死去」,還保留了片段記憶、基礎的語言功能和思考能力,再加上憑空賦予的療愈力,為了使得這些機能運轉,他無法像普通的喪屍那樣長期不吃不喝,仍需要食物。
棘棘果就是最好的來源。
麥汀汀探索過自己能到達的所有區域,就隻在公園門口見過那唯一一棵棘棘樹,在暗色調的星球上紅得無比招搖。^_^思^_^兔^_^網^_^文^_^檔^_^共^_^享^_^與^_^在^_^線^_^閱^_^讀^_^
現在他回不去了,該去哪裡尋找果果?
少年走了很久,才走出茫茫草叢,忽然聽見潺潺水聲。
是一條小河。
一般而言,活水源的兩邊一定會長出不同的植物,小喪屍重新燃起了希望,順著河流找下去。
還好他不知疲倦,沿著河堤慢慢走,從天亮走到天黑。
視力退化是病毒的後遺症之一,喪屍們容易受光源影響,因此他們越來越多選擇晝伏夜出。相較之下,視力正常的麥汀汀平日裡會在夜幕降臨後躲在安全的樹屋內,儘量不被卷進去廝殺的紛爭。
換句話說,他已經很久沒有晚上出來覓食過了,每一步都走得提心吊膽,生怕有怪物突然跳出來。
或許是被幸運之神眷顧,昏暗的夜色中,他竟然捕捉到一抹令人驚歎的紅。
河流對岸,萬頃黯淡中一棵赤色的樹高聳入雲,果實密密匝匝擠在一塊兒,仿佛燃出蓬勃的火焰來。
麥汀汀眼前一亮。
棘棘果!
果果近在咫尺,可又遠在天邊——他同它們之間橫亙著一條河。
哪怕水麵不寬,水流也湍急,對不會遊泳的小喪屍而言依舊無法逾越。
好不容易找到棘棘果,卻接近不了,小美人感到很沮喪,連花兒都跟著垂頭喪氣。
他發了會兒呆,餘光瞥見有什麼橫跨在河流之上。
是棵彎折的棕櫚樹,也許是被雷劈成這樣的,也許是猛獸的傑作,總之,它現在就這麼恰到好處地成為了一座橋。
希望再一次蓋過失望,小喪屍走到棕櫚樹旁,雖然心有畏懼,對香甜果汁的渴望終究壓倒了一切,鼓足勇氣踩上樹乾。
少年皮膚細嫩,腳掌蹭在粗糙的樹皮上有些微的刺痛。他忍著難受,雙腳都站上去的刹那,樹乾輕微地動了下,也有可能是水在晃動,漂浮的失重感立刻纏繞上來。
麥汀汀緊緊閉著眼,給自己做了好一會兒心理建設才敢睜開。
他真的……在走獨木橋。
這時候看向下方晃晃悠悠的水流不是個好主意,小喪屍緩緩張開雙臂保持平衡,眼睛盯著叫人垂涎欲滴的棘棘果,一小步,一小步,以蝸牛的速度向前挪,口中小聲“嘿喲、嘿喲”念叨著給自己加油。
好不容易走過一大半,希望就在前——
水花驀地拍上樹乾,不偏不倚打濕了他。
小喪屍腳下一滑,直直從樹乾上掉進河中!
第4章 奶金色
咕嘟咕嘟咕嘟。
一失足成落湯雞。
哪怕是平靜的水流,對於突然掉進河裡的小喪屍來說,也是一級可怕事件。
平日裡他最多就是在公園的人造湖泊旁洗一洗果子,有時候對著水麵發發呆,看看裡麵那個陌生又熟悉的臉孔。
他神奇地保持著高清潔度,幾乎不會弄臟自己,不會遊泳的畏水基因刻在骨子裡,是絕對不會再多接觸的。
河流之下和想象中很不一樣,冰涼的水從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