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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隻是會在夜深時過來接他。

唯獨每次他跟任老師約出去打球的時候,總有各種各樣的意外發生。

有時候是任宣的學校裡臨時有事找他,有時候是池雪焰的爸媽忽然叫他回家吃飯,有時候是賀橋參加的晚宴需要攜伴侶一起出席。

所以兩個人的聊天頁麵裡一度充滿了反複輪回的“對不起,又鴿了”和“下次一定”。

這次亦然。

在伏案午休之前,池雪焰收到了剛分開不久的賀橋發來的消息。

是一條新聞鏈接:“今年第六號台風將於周末正式登陸本省……”

[賀橋:周末有台風,不適合戶外運動。]

[Shahryar:……]

池雪焰看著這條新鮮出爐的天氣新聞,由衷地歎了口氣。

最近的確該到這座城市的台風季了,他之前忘記考慮這一點。

雖然這次是天氣原因造成的不可抗力,可失約了一次又一次,他都快覺得是不是被詛咒了。

逆反心理頗重的池雪焰偏要打破這種詛咒。

[Shahryar:不能攀岩了,但是不想再鴿了。]

[Shahryar:我打算改成去室內體育館打球,或者吃個飯也行。]

[Shahryar:我已經快忘記任老師長什麼樣子了。]

一貫冷靜理智,從不亂吃醋的愛人一如既往地沒有反對。

而是細心地提醒他晚上的天氣。

[賀橋:今晚可能有雨,車裡備了傘。]

還有清楚了解他生物鐘的問候。

[賀橋:午安。]

午後時分,池雪焰睡著之前,迷迷糊糊地想:一年前的這一刻,他跟賀橋應該剛剛走進蘇譽工作的律師事務所。

灑滿陽光的協議上寫滿了繁複正式的語句,賀橋一條條認真地看過去。

婚前婚後財產獨立,私生活互不乾涉,池雪焰不可以單方麵提出離婚……

賀橋沒有提出任何異議,與未來伴侶先後簽下了名字。

然後,他們離開律所,去領了結婚證。

那天的夕陽是粉色的。

今天也是。

池雪焰告彆了最後一位小病人,助理開始收拾器械。

一天的工作結束了,他摘掉手套與口罩,丟進垃圾桶,認真細致地洗完手,轉頭看向窗外。

黃昏的天空中漂浮著隱約朦朧的密度,空氣是散射的顆粒,將日常的風景渲染成油畫般的質地。

夜雨未至,尚還明%e5%aa%9a的日色裡,正走過斑馬線的男人仿佛若有所感地抬起頭,望了一眼高處的窗。

寬闊潔淨的夏日長街,滿街楓樹仍是青綠,他的懷裡卻抱著一束最爛漫穠豔的玫瑰,一朵朵火焰般的紅,像首情詩卷入風中。

那是愛情的第二個細節。

是好學生賀橋主動上交的作業。

在領完證之後,載滿玫瑰的紅色跑車停在他家門口。

三百六十五天後,池雪焰再一次看見賀橋帶著玫瑰走向自己。

他想起了早晨站在窗邊,分彆搜索出來的兩行文字。

紅玫瑰的花語是我愛你,每一天。

無儘夏的花語是期待的團聚,美滿的婚姻。

聽來庸俗,卻很美麗。

穿著白襯衫的池醫生離開診室,走向準時來接他下班的愛人。

路過的同事們,紛紛朝這裡投來或好奇或豔羨的視線。

模樣格外般配的戀人,還有一大束盛放的玫瑰。

坐在前台的翟安安,目光亮亮地朝他們揮手道彆:“一周年快樂哦!”

她和黎菲菲約好了,以後要一起光顧那家價格昂貴的高級餐廳。

那裡的風景真的很美。

結婚一周年的紀念日裡,粉色黃昏之後,燭光晚餐如約而至。

坐在高樓空中餐廳的窗邊位,透過玻璃往外俯瞰,是整座城市燈火璀璨的盛大夜景。

客人們輕聲交談,音樂浪漫舒緩,餐桌花瓶裡插著新鮮的紅玫瑰。

沒有高調包場,沒有特殊儀式,和上次過來時一樣平常。

但在池雪焰看來,這卻是最浪漫的紀念日晚餐。

因為上一次來這家餐廳時,坐在對麵的人是正在暗戀他的賀橋。

隻是那天他還不知道這一點。

他很隨意地講起周末的安排,想去電影院看爛片,但爸媽去了外地出差,也不清楚忙著談戀愛的蘇律師有沒有空。

漸漸被他視作朋友的賀橋主動問:“如果蘇譽沒空的話,要我陪你去嗎?”

他聽著對方似乎很尋常的口%e5%90%bb,便也尋常地應下:“好啊,那我不問他了。”

窗外夜景如夢似幻,坐在對麵的賀橋頷首道:“我會提前買好票。”

那一刻的池雪焰想,他看起來像在期待一部很精彩的電影。

這一刻的池雪焰想,原來當時他真正期待的,是第一次跟喜歡的人去看電影。

所以當晚餐臨近尾聲,池雪焰不再轉頭欣賞窗外閃爍的夜景,而是凝視著如今徹底換了身份的同伴。

後來的他們,已經一起去電影院看過很多場電影了。

有時候買空心薯條,有時候買不同口味的爆米花。

它們都會在幽暗空氣裡漾開清脆難忘的聲音。

連同對電影情節的思緒,同偶爾在衣角邊十指相扣的溫度一起,寫入或深或淺的記憶。

平安夜時,池雪焰帶著賀橋回到母校,在時光的縫隙裡冒險。

一周年時,賀橋學會了他安排節日的方式,也帶他重溫舊夢。

愛是一種能為庸常記憶賦予燦爛意義的遊戲。

他喜歡這種遊戲。

侍應生端來餐後甜品,池雪焰吃著味道甜蜜的布丁,問道:“吃完飯去做什麼?”

過了一會兒,賀橋才應聲:“買了電影票,但看評價不算很精彩,也不算太爛,如果你覺得無聊的話,可以回家打遊戲。”

他沒有要甜品,在望著窗外的夜景,似乎在走神。

比起電影或遊戲,池雪焰更好奇眼前的賀橋為什麼會走神。

他順著賀橋的目光看過去,同時問:“你在想什麼?”

窗外是夜間繁華絢麗的城市景象,沒有什麼特彆之處。

隻是按照天氣預報的提示,準確地下起了雨。

這是毀掉他攀岩計劃的台風前奏。

……他討厭這場台風。

點點雨絲飛過玻璃窗,燈光流連其上,模糊了愛人眼底的情緒。

斑駁水痕中,池雪焰開始看不清彼此的倒影,所以又收回視線。

與此同時,賀橋回答道:“在想一個想了很久的問題。”

“什麼問題?”

“第一次見麵時,你的自我介紹。”

池雪焰有一點茫然,半晌才從記憶裡找出那句胡說八道的玩笑話:“領證那句?”

——“我脾氣火爆睡覺打呼前任無數全都沒刪,你能接受的話我們當場領證。”

他自己都不太記得究竟說了什麼,反正是一般人不能接受的事,因為當時他想速戰速決,儘快勸退相親對象。

賀橋居然還記得。

並且不動聲色地驗證過真偽。

其中唯有一點,他無法獨自驗證。

因此,池雪焰聽到他平靜的聲音:“你的脾氣很好,睡覺也很安靜。”

目光則撞進他並不平靜的眼睛。

“所以……前任是不是真的都沒刪?”

舒緩悠揚的音樂聲中,吃布丁的動作停下,銀色勺子輕輕碰撞著碗沿。

賀橋看見池雪焰的眼神是錯愕的。

純然的錯愕,緊接著轉變成一種晶瑩剔透的笑意。

“那都是開玩笑的,我沒有過前任。”他忍俊不禁道,“隻有一個現任。”

他是第一次談戀愛。

其實賀橋早就猜到了這一點,可親耳聽到對方承認的感覺,仍然是不同的。⊙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理性告訴他,無論是前任還是彆的,都是過去的事,與現在無關,是池雪焰的自由,他不該過問。

然而,感性卻根本做不到不在意。

他在意這件事很久了。

哪怕隻是一個極其渺微的可能。

池雪焰似乎覺得這件事很有趣,用揶揄的語氣繼續道:“還有其他想問的嗎?”

賀橋便真的問了下去:“為什麼之前給我的備注是小十一?”

池雪焰用手機時從不避著他,他看到過這個備注許多次,直到昨晚被修改成“賀橋”。

“因為你是我認識的第十一任相親對象。”

他語氣坦然地解釋道:“最開始是習慣性這麼備注了,後來是一直沒想到合適的稱呼,也就忘了要改。”

習慣性這麼備注。

賀橋霎時想到了曾經以同樣方式被編號的另一個人:“任宣也是相親對象?”

“對,但我們一直都隻是朋友,他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

池雪焰說完,突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異樣。

在婚禮結束後不久,他就把對任宣的備注改掉了。

那時的他與賀橋遠沒有現在親密,應該沒什麼機會看到他的手機屏幕。

池雪焰麵露詫異:“你怎麼知道他也是?”

“在婚禮那天看到過你給他的備注。”賀橋說,“你接到他的電話,然後放下手機去接他了。”

在這個出乎意料的答案麵前,池雪焰足足怔了好幾秒。

原來那麼早之前,賀橋就開始誤會了。

……他好像忽然明白,為什麼自己跟任宣約球的計劃總是泡湯了。

是某個人故意的。

結束了晚餐的戀人們陸續離開餐廳,風雨交加的夜裡響起笑聲與交談聲。

電影院就在不遠處,飯後該簡單散步。

走到即將沒有屋簷遮擋的地方,賀橋撐開傘,正挽著他的身邊人還在仔細回憶往日平淡生活中,曾被自己忽略的瞬間。

打完球回家的路上,來接他的賀橋聽說任宣談戀愛了,在短暫沉默後問了一個有些怪異的問題:“你是什麼心情?”

教外國文學的老師送了一本精裝外國童話集作為新婚禮物,後來,池雪焰經常發現那本書出現在很難找到的地方,他一度以為是自己隨手亂放。

還有今天中午,那條專門發給他的天氣新聞,提醒他周末有台風,不適合戶外運動。

想到這裡,池雪焰恍然般地收回思緒,輕聲感慨道:“我一直以為你從來沒有吃過醋。”

以賀橋的性格,看起來即使是在感情裡,也能做到理智和冷靜,不會被情緒影響判斷力。

結果隻是個掩飾得很好的假象。

“你真的很能忍。”他笑著叫愛人的名字,“賀橋。”

握著傘柄的男人便垂眸看他。

傘下的池雪焰恰好仰頭望向屋簷旁灑落的雨,淡色唇瓣銜著笑意:“周末這場台風,會不會比去年那天更大?”

相似的風雨將時間撥回了記憶裡的日子。

池雪焰曾保留過一個正確答案的日子。

在這個瞬間,賀橋終於驟然明白,這一刻最適合做的事。

那一天的池雪焰想丟掉傘%e5%90%bb他,即便被協議框定了關係的彼此從未談論過愛。

而他卻始終握著那把沉靜規整的黑傘,克製住了心頭湧動的莫名情緒,靜靜地等著答案揭曉。

他不該等待答案。

也不需要那樣的傘。

“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