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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離開辦公室,婉拒了秘書的詢問,走向街邊的冰淇淋店,買了一杯沁涼的草莓聖代。

流動的盛夏光影裡,如夢似幻的蝴蝶翩然飛過窗口。

牙科診所前台的辦公桌,與傳媒公司總裁辦外的辦公桌前,交替著響起了消息提示音。

[黎菲菲:賀總果然自己去買聖代了!]

[翟安安:嘿嘿,是我推薦的玫瑰味!]

[黎菲菲:蝴蝶!!]

[翟安安:效應!!]

[黎菲菲:哈哈哈哈哈哈哈]

[黎菲菲:安安你快看窗外,真的有蝴蝶!]

它輕盈地飛掠過一扇扇透明的玻璃窗,絢爛翅膀上閃爍著靈動的光彩。

坐在不同的窗邊用手機聊天的一對朋友看見了。

她們不約而同地用很柔軟的目光望向蝴蝶。

立在不同的窗邊吃草莓聖代的一對戀人也看見了。

越過徘徊的羽翼,他們望進了彼此的眼睛。

笑意像鑽石在空氣中發著亮。

不知來處的蝴蝶從長夜飛進了白天。

又飛過了悠長的四季,久久地停泊在這個漂亮如初的家裡。

燈光暖黃的餐桌旁,正抬頭看著日曆的池雪焰覺得,這是迄今為止他度過最特彆的四季。

有心動,有失意,有追求,還有愛情。

他和賀橋一起度過了完美的四季。

不知不覺間,日子來到了一切開始的那一天。

他們在去年的8月26號舉行了婚禮,是在領證的兩周後。

8月12號領證,是在相親結束後的二十四小時內。

8月11號相親,是在一個周五的黃昏。

池雪焰在十一號這天,遇到了第十一任相親對象。

他看了一會兒日曆上那個再次到來的十一號,忽然拿起了手機。

在這些巧合的數字與秩序裡,他難得生出幾分儀式感。

一年後的同一天,池雪焰翻開聊天記錄,選中最早亮著的那個日期。

賀橋發給他的第一條消息,是一句中規中矩的打招呼,寫在申請好友的理由中。

[我是賀橋。]

從那以後,池雪焰的確一直這樣叫他。

他喜歡這個既確定又未知的名字。

無論在什麼時候,池雪焰都喜歡這樣叫他,叫他完整的名字。

所以在日期重疊的這一刻,他終於很有儀式感地改掉了那個曾經隨手為之的備注名。

遵照賀橋最初同他打招呼的方式。

坐在餐桌對麵的賀橋,瞥見那抹在紅發上深深暈染開的燈光,將白皙側臉勾勒出立體的輪廓,鮮明的光影裡,池雪焰的目光與指尖一道在屏幕上隨意地遊走,不知看到了什麼,淡色唇角微微揚起,滿室玫瑰香氣中仿佛漾開一道極輕的笑聲。

那是一種格外濃烈的印象。

緊接著,池雪焰主動起身,將碗筷端去廚房,等另一個人來洗碗。

這是在家吃飯時的標準分工。

賀橋垂下眼眸,看見被他隨手擺在一邊的手機屏幕,也看見了兩個再熟悉不過的頭像。

聊天界麵中,右側的小方格裡是大片絢爛豔麗的夕燒紅雲,看起來是在某個黃昏隨手拍下。

仿佛在與左側小方格裡的蔚藍海麵相呼應。

那是池雪焰與他的聊天界麵。

頂端的昵稱變了,改成了“賀橋”。

賀橋看了一會兒那個曾經備注著意味不明的“小十一”的位置,隨即起身走進廚房。

如今他洗碗的時候,池雪焰會等在一旁,有時同他聊天,有時獨自走神,有時一道觀賞窗外的氣球人。

今天他在打遊戲,是最近跟賀橋一起在玩的一款遊戲。

低頭洗碗的人問:“明天早餐想吃什麼?”

認真鑽研著難關的人隨口回答道:“都行,隨你。”

“晚餐我訂好了,是你喜歡的餐廳。”

“好。”

“明天是一周年紀念日。”

“我記得。”

“晚上要幫你放水泡澡嗎?”

“……”

被頻繁乾擾的池雪焰實在忍無可忍,啪地放下手機:“這周末我約了任宣去攀岩,至少分房到周末。”

這是項很消耗體力的運動,要提前養足精神,保證最佳的身體狀態。

汩汩的水流聲中,洗碗的人回眸看了一眼擺在廚房台麵上的手機,沒有提出上訴,隻是低聲笑道:“一會兒教你打。”

手機屏幕上閃現著大大的game over。

“教我打遊戲也不行。”池雪焰態度堅決,“我要去攀岩,好久沒有去了。”

“嗯,我知道了。”

“真的嗎?”

“真的。”

這一晚,池雪焰總算打過了屢屢失敗的那個遊戲關卡,技術水平略有提升。

至於其他的……

下一次他會繼續吸取教訓。

比如,說知道了就隻是知道了而已,某些人依然會明知故犯。

翌日早晨。

鬨鐘聲響起,池雪焰在主臥大床上醒來時,除了照例想揍人的不爽,還有一絲底線越來越低的慶幸。

至少被保留了能好好上班的體力。

賀橋不在臥室裡,床邊已經放好了幫他從衣帽間拿來的襯衫。

池雪焰認命地穿上遮蓋性很好的襯衫,在愛人氣息的包裹下,洗臉刷牙,想象著等下走出客廳時會看見的早餐。

其實每次想到這裡的時候,他就不那麼生氣了。

而且這會兒的池雪焰一時想不出來,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裡,賀橋會做什麼早餐。

但當他推開房門,一聞見那種熟悉的香味,記憶霎時蜂擁而來。

餐桌上擺著兩份提前出門打包回來的餛飩。

賀橋坐在餐桌旁,正抬眸望過來。

池雪焰倚在臥室門邊,徹底找不到生氣的感覺了,隻是笑著向他走去。

那天走出體檢中心,在去吃早餐的路上,他很突然地問賀橋願不願意跟自己結婚。

片刻出神後,聽著早餐鋪老板熱情的吆喝聲,賀橋認真地問他愛吃哪一樣。

那時的賀橋語氣裡透著不太熟練的溫柔,默認著將要轉變的身份與關係。

而那時的池雪焰說:“每樣都不錯,我最喜歡小餛飩。”

是與那個早晨一樣的小餛飩。

第五十六章

今天的餛飩依然有種特殊的味道, 格外熨帖。

四周漂浮著寧靜的生活氣息,為已經在池雪焰生命中出現了一年的結婚二字,再一次注入了實感。

清澈的湯水裡飄著幾縷紫菜與蛋絲, 淨白的餛飩皮裹著一小粒肉餡,在碗裡與蝦皮一起打轉,清淡鮮美。

池雪焰明明隻是在吃小餛飩,卻仿佛嘗到了更多與早餐有關的味道。

他做的沒有煎蛋和西紅柿的潦草三明治,賀橋做的食材豐富色彩好看的標致三明治, 他穿過馬路去對麵大學食堂裡買的煎餃,賀橋在家複刻的煎餃, 還有下一次換了做法的水餃……

記憶裡散落著無數與味道有關的珍珠。

那些散落的珍珠串聯成線, 也像蝴蝶牽動了蹁躚時光, 是一種最微小, 又最漫長的風暴。

所以此時此刻,池雪焰坐在這裡吃這碗小餛飩。

他過著這樣一種曾經從未設想過的生活, 而不是其他的生活。

池雪焰在走神中吃完了早餐, 然後真心實意地評價道:“餛飩還是鹹口的比較好吃。”

春日旅行途中吃到的那碗甜餛飩多少有點過於震撼,令他至今記憶猶新。

坐在對麵的愛人對此深有同感, 點了點頭。

吃過早餐,一起出門上班。

笑眯眯立在一旁的司機, 擋在車門頂處的掌心,寬大舒適的車後座。

“你那天是怎麼做到把它全部吃完的?”

池雪焰好奇地問身邊不愛吃甜食的人。

“記不清了,應該很痛苦。”@思@兔@網@

不愛吃甜食卻吃完了一整碗甜餛飩的人這樣回答他。

池雪焰嘗試想象那種感覺:“肯定很難受,你吃得好慢。”

所以大腦自動抹去了痛苦的細節。

“嗯, 我應該聽你的話去買包子。”賀橋說, “希望那裡的包子不是甜的。”

車窗兩邊的風景向後飛逝, 後座裡的閒聊不著邊際。

“以後還要去那個城市旅遊嗎?”

“我想明年夏天再去一次, 你想去嗎?”

池雪焰便打趣道:“下下次是後年秋天?”

他一如既往地猜中了愛人的言外之意,也猜中了季節變幻的謎底。

“因為你說過,無儘夏能從春天開到秋天。”

賀橋的語氣像在翻閱商業計劃書一樣正經。

“有必要實地驗證一下。”

百葉窗收起,光線霎時灑滿整間辦公室。

池雪焰立在窗口,望著對麵寫字樓下的咖啡廳,戶外座椅前熟悉的背影。

他看了一會兒,在換上白大褂之前,拿出手機,搜索了兩種花的名字。

興趣廣泛的他可能會記得某種花的花期,記得它的形態特征與地理分布,甚至是一些比較特殊的栽培方式。

卻從不在意被人為賦予的那些後天含義。

現在,他忽然想知道聽來庸俗的花語。

在過去以為庸俗無趣的紀念日。

清澈的目光落在滿是文字的手機屏幕上,片刻後,他的眼中漾起笑意。

在助理小俞好奇的視線中,池雪焰離開窗前,穿上屬於牙醫的白大褂,神情淡定地開始了今天的工作。

接待來訪的病人,哄小朋友,講故事。

空氣裡彌漫著幻覺般的花朵香氣,平凡的日子又變得不再相同。

三百六十五天前的這個上午,他跟賀橋在早餐店裡吃完了小餛飩,一起去買車。

相熟的銷售熱情地陪在一旁,池雪焰問當時還很陌生的身邊人:“你想要哪個顏色?”

他自己那款是幽深如海的寶石藍,很漂亮的顏色。

車商的審美在線,這款跑車的另外三種顏色也相當經典好看:優雅的雪域白,沉穩的極夜黑,張揚的火焰紅。

反正都不錯,所以池雪焰自己買的時候,直接挑了個能最快提車的顏色。

這會兒顏色齊全,他反而猜不出來賀橋會選擇哪款。

以那時他對賀橋性格的了解,藍色、白色、黑色都有可能。

下一秒,身邊人卻回答他:“紅色。”

賀橋選了看上去最不像自己的火焰紅。

也是看上去最像池雪焰的顏色。

那是愛情的第一個細節。

是他教給賀橋的。

三百六十五天後的這個中午,池雪焰與賀橋在傳媒公司的餐廳一起吃了午飯。

然後,他回到診所午休,屢敗屢試地執行分房策略。

他周末真的想去攀岩。

很久沒精力去玩極限運動,也很久沒跟任宣聚一聚了。

儘管如今是戀愛加已婚,池雪焰仍然有自己的個人生活,他不會時時刻刻跟賀橋綁在一起,他們有不一樣的愛好,有各自的朋友。

他不會讓賀橋為了自己而去嘗試陌生又危險的運動,就像賀橋也不會要求他去看床頭櫃上艱澀難懂的商科書。

池雪焰依然會獨自去王紹京的SCA酒吧玩,也依然會和損友蘇譽去電影院觀賞爛片,賀橋從不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