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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月前盛過最酸澀的檸檬水。

現在,他在燈光下用它喝熱牛奶。

而賀橋開始品嘗屬於他的生日蛋糕。

鬆枝上再一次落滿了雪,卻是溫暖而柔軟的味道。

第三十九章

池雪焰的平安夜, 在電話那端盛小月一長串熱情洋溢的讚美中結束。

吃完蛋糕的賀橋主動聯係了母親,給她講述令她期待了好些天的這個生日。

第一個他不在母親身邊,而是與剛結婚的愛人共同度過的生日。

她喜歡賀橋講起的每一個片段, 喜歡在校園裡遊蕩的冒險,喜歡放在點歌台上的一百枚硬幣,更喜歡綴著棉花糖的抹茶瑪芬蛋糕。

她在單獨打給池雪焰的電話裡,說這是她曾聽過的最浪漫特彆的生日。

池雪焰想,這對母子很像, 是骨子裡的相像。

她跟賀橋一樣,都很喜歡這個生日, 也都很喜歡他。

那不是一種能偽裝出來的情緒, 就像過去的日子裡, 終於逃離那個家的賀橋, 卻常常記得要打電話問候母親。

雖然池雪焰一度以為,是賀橋將表麵工夫做得格外到位。

但盛小月語氣雀躍地同他聊天時, 說起今天收到賀橋叫人送來的一大束粉玫瑰, 卡片上寫著希望她永遠年輕快樂的祝語。

“我記得你們領證那天,他在花店給你訂了一車花, 回家時,也順便帶了一束粉玫瑰給我。”

母親從未覺得兒子身上發生了什麼異樣的變化, 由衷地為這個平安夜與這段婚姻,而感到幸福。

“跟今天收到的那束一樣美,粉色是我最喜歡的顏色,小池你呢?你喜歡什麼顏色?”

孩子的生日是母親的受難日, 所以賀橋送粉玫瑰給她。

在更早之前, 突然擁有婚姻的那一日, 他也沒有忘記這個小小的儀式。

池雪焰聽著電話那端燦爛美麗的粉玫瑰, 便驀地想起了那朵寂靜的黃花。

來自於一篇他看過的外國小說,教文學的大學老師也說過要念給戀人,作為睡前的晚安故事。

在公園裡偶遇的黃花,是一個荒蕪之人的救贖,極致的美驟然點亮了他剩餘的黯淡生命。

所以一朵黃花是個適合關聯給愛人的意象,那時的池雪焰隻想到這裡,卻沒有去回憶故事的細節。

——小說的主角曾感到荒蕪,是因為他覺得在時間偶然的皺褶中,遇到了自己的重生體,由此斷定,所有人都是永生不死的,會有無數重生體重複演繹著過去的命運。

獨立的重生體,後悔的小人魚。

異國作家寫下的一朵黃花,和被池雪焰改編過的美人魚故事一樣,在他此刻的生命裡,似乎都有了彆樣的含義。

賀橋記憶裡那些莫名缺失的部分和詳儘不一的細節,則讓這個順理成章的簡單推測,被籠罩在了複雜的雲霧中。

不過,平時擅長在偵探小說裡分析謎題的池雪焰,決定不再繼續思考下去了。

因為他眼前的生活並不是偵探小說,不存在一個能給出篤定答案的上帝。

他偶爾也會想珍藏未知。

所以,池雪焰隻是靜靜凝視著床頭櫃,在掛斷電話前對盛小月柔聲道了晚安,然後在心裡想著,改天要買一個花瓶,放在有些空蕩的床頭櫃上。

至於要買什麼花作為裝飾,他暫時沒有想好。

反正日子還有很長,他可以慢慢想。

直到確定他唯一想要的那朵花。

窗外月落日升,在漂亮的新房裡,池雪焰跟擁有聖誕樹和熱牛奶的賀橋說了晚安,又跟長大一歲的賀橋說了早上好。

新一天要早起上班,池雪焰有些困倦地走出房間,清晨的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熟悉的味道。

他嗅到煎餃的香氣。

賀橋在廚房做早餐,今天不再是健康清淡的三明治,而是充滿煙火氣的煎餃。

是他目前所知道的,池雪焰喜歡的第二種早餐。

池雪焰猜,會跟隔壁那座大學食堂裡的煎餃味道很像。

他走到餐桌邊,賀橋端著盛滿煎餃的盤子出來,時間精確得恰到好處。

兩人麵對麵吃早餐的時候,池雪焰想起了什麼,忽然開口問他:“你以前真的睡到七點半嗎?”

在賀橋因為要參加集團晨會而早起之前,由於上班時間不同,池雪焰會在七點起床,七點半出門時,剛好遇到走出房間的賀橋。

那些日子裡,每天都是匆忙交彙又分彆的相敬如賓。

池雪焰問話時,饒有興致地注視著賀橋的眼睛。

賀橋便也注視著他:“不是,我應該比你起得更早,隻是一直待在房間裡。”

“為什麼?”

“我猜你會覺得彆扭。”

早晨被鬨鐘叫醒後,大概是一個人最真實和沒有防備的時間段,最好隻跟親密的人在同一片空間裡相處,而不是跟不想有多餘交集的合作夥伴。

聽到這個果然如此的答案,池雪焰笑了,然後繼續低頭專心地吃煎餃。

“你猜對了。”他表揚道,“煎餃很好吃,有大學食堂的感覺。”

在這句話之後,賀橋的問題顯得很自然:“明天早上還要吃煎餃嗎?”

池雪焰維持慣有的答案:“我隻是蹭飯,吃什麼由做飯的人說了算。”

聽出他語氣裡的揶揄,賀橋頓了頓,不再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兜圈子。

他決定直接問:“今天要一起去上班嗎?”

他們的公司麵對麵坐落,本可以一起上班的。

聽到這個提議,池雪焰抬眸看他:“不用去參加你爸那裡的晨會了?”

“我爸最近在出差,所以晨會暫停。”賀橋解釋的同時,特地補充了一句,“之前的確去參加了。”

池雪焰的臉上裡便帶了一抹笑意:“嗯,我知道。”

他知道賀橋一直看著自己的眼睛,從未移開過目光,他沒有說謊。

所以池雪焰也沒有問,賀橋提前一個小時去公司要做什麼。

他隻是在吃完早餐後,與賀橋一起出門,坐進那輛日漸熟悉的黑色豪車裡。

第一次一起出門上班。

車裡有一股淡淡的玫瑰香氣,一前一後放置的兩個乾花香包,襯得清晨更加芬芳。

車窗外的紅綠燈變幻閃爍,行人來來往往,一如往常。

不用自己開車,可以肆無忌憚地走神。

池雪焰從口袋裡拿出耳機,打算聽點音樂提神醒腦,開啟忙碌的一天。

反正旁邊的賀橋有文件要看,不適合聊天,他也不想打擾對方。

可當音樂播放到了下一首,五分鐘過去,望著窗外風景的池雪焰偶然回眸,意外地瞥見身邊人手中的文件,仍停留在最開始的那一頁。

他的目光掃過印滿墨黑文字和大號標題的紙麵,撞進那雙常常很溫柔的眼睛。

耳機裡的音樂很吵,世界卻忽然變得安靜。

在這個瞬間,池雪焰後知後覺地明白了一件事。

那天的電影院裡,賀橋不是在看掉在地上的空心薯條,甚至不是在看電影。

他的視線和心一起落在了彆的地方。

四目相對中,流過片刻極短暫的寂靜,池雪焰摘下一個耳機,笑著遞過去。

“你要聽嗎?是可能會讓你沒辦法專心看東西的重金屬。”

賀橋接過他手裡正隱隱散發出噪音的耳機,語氣還是很像一絲不苟的好學生:“我試試看。”

安靜的清晨陡然變得震耳欲聾。

但它是從同一對耳機裡傳出的聲音。

指尖劃過掌心,玫瑰香包的味道終於被覆蓋,更鮮明的是身邊人的呼吸。

池雪焰繼續望著窗外走神,一旁的紙頁開始輕輕翻動。

一曲終了,耳機的主人切換音樂。

舒緩的鋼琴曲代替了暴烈的重金屬,直到轎車駛進診所大樓的地下車庫,耳機裡的曲調依然清澈纏綿。

在悠揚的樂聲裡,池雪焰收回另一個耳機,目送豪車駛離,轉身走向通往診所的電梯。

賀橋沒有讓司機在大樓門口停車,他知道他想做一個不會每天被各種八卦聲音包圍的普通牙醫。◇思◇兔◇網◇

賀橋總是很細心。

所以,他提前一個小時來公司要做什麼?

池雪焰下意識覺得,他不會真的去公司。

老板突然將上班時間提前,得知此事的秘書隻能主動早點來,其他員工也會因此捏著鼻子早起,接二連三的連鎖反應。

賀橋不會做這樣的事。

那他又會去哪裡?

懷著這個未知的秘密,池雪焰走進診所,笑著跟路遇的同事們打了招呼,來到自己的辦公室。

屬於今天的懸念沒有持續太久。

當他習慣性地走到窗前,拉開百葉簾後,謎底瞬間被揭曉。

昏暗的房間霎時變得明亮,玻璃窗外是明%e5%aa%9a的日色。

池雪焰反射般地眨了眨眼睛,等視野恢複澄清,熟悉的身影便映入眼簾。

寬闊潔淨的楓葉路上,馬路兩旁的紅楓在冬日裡燦爛地凋零,寫字樓下的底商紛紛開門,專為上班族服務的咖啡廳已經在營業中。

咖啡廳位於那棟豪華寫字樓的一層,可以從對麵樓上的診所窗口清晰地望見。

戶外墨綠色的遮陽傘,藤編桌椅,流動的風,剛端上來的咖啡冒著熱氣。

在清晨小坐交談的顧客們中,池雪焰一眼就看到了那身挺括的黑色大衣,即使隻是側影。

年輕的男人坐在咖啡桌前,低頭看著手中的平板電腦,側臉被冬日的初陽勾勒出深邃立體的輪廓,大衣領口透出一種淺淡柔和的顏色。

池雪焰記得他今天穿了米白的毛衣,這種色彩仿佛天然適合廚房和冬季。

而他透過望遠鏡判斷出,這位喝咖啡的顧客,正在用平板看員工們最新交上來的廣告樣片。

這支廣告看上去很精彩。

令他忍不住拿出手機,撥電話給那個正在看廣告的人。

在等待電話接通的瞬息,池雪焰凝視著樓下的風景,難得又想起一些往事。

他其實很熟悉被愛與被追逐的感覺,熟悉到了厭倦的地步。

送早餐,送花,等他下課,約出去玩,努力找話題聊天……

池雪焰從來都是乾脆利落地拒絕每一個追求者,一有苗頭就直接掐滅。

不僅是因為對那些人毫無感覺,也因為,他實在受夠那些千篇一律的追求方式了,連帶著本該新奇未知的愛情,仿佛都變得單調無趣。

他們往往會頻繁地出現在他的視線裡,帶著喧囂的動靜。

而賀橋不同。

他隻是用最沉靜的方式表達著自己的心情。

他會在恰當的時候,選擇讓自己出現,或不出現在池雪焰的視野裡。

賀橋甚至將是否要從窗口見到他的選擇權,交到了想追逐的人手裡。

池雪焰可以隨時離開窗戶,可以一直站在那裡,還可以拿起望遠鏡。

這是讓不想談戀愛的人,也覺得有趣的事。

愈發熱鬨的街道上,大衣口袋裡的手機響起特殊設置的鈴聲。

賀橋的目光很快從手中的屏幕上移開,輕按暫停,接起電話。

“賀橋。”

打來電話的人念出他的名字,語氣裡蘊著濃鬱的笑意:“你沒有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