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很幸福的想象。
十二月逐漸走到尾聲,楓葉路上的一家家商店,陸續在玻璃櫥窗上貼起了亮閃閃的雪花、笑容可掬的聖誕老人貼紙。
今晚就是平安夜。
清晨,賀橋走出房間,家裡分外安靜,池雪焰已經出門了。
昨天一直到互道晚安,池雪焰也沒有向他提及明天的安排,一切如常。
所以此刻的賀橋並不覺得驚訝。
那是他許過的願,要意想不到的生日。
玄關少了一雙鞋,客廳沙發上卻多了一些東西。
一套折得很隨便的衣服,裡麵夾著一張紙條。
賀橋拿起紙條,目光裡很快閃過笑意。
這是他會認真珍藏的第二張紙條。
半小時後,賀橋出現在紙條上約定的地點。
一條忙碌的十字路口,四周都是寬闊的馬路,到處是汽車馬達和喇叭的聲音。
池雪焰好像也剛到。
他戴了一頂黑色帽子,站在馬路對麵,手裡提著一個袋子,看上去是早餐。
這是賀橋第一次看他戴帽子。
賀橋沒有穿自從接手公司後就萬年不變的白襯衫和黑大衣,而是穿了池雪焰提前挑好放在沙發上的衣服。
淺灰衛衣、深咖外套,更模糊柔和的顏色。
跟他自己今天穿的衣服風格差不多。
池雪焰見他準時到達,主動揚了揚手,似乎在示意他過來。
可賀橋正在走神,沒能及時回應,也忘記了要邁開腳步。
他隻是看得很專心。
見他久久沒有動,戴著帽子的人懶得多過一個馬路,也懶得大聲說話,索性拿出手機。
日色濃烈,賀橋看不清池雪焰被帽簷遮住的表情,但他聽見外套口袋裡輕輕響起的鈴聲。
天光雲影下,流動的人潮成了不真切的幻夢,其中隻有一道清晰的身影,被明亮光線勾勒出有些渺小的形狀,在這個熙攘又空曠的世界裡。
他正站在馬路對麵,握著手機朝這裡凝望,一旁的紅綠燈不停閃爍。
黑色帽簷壓低了,依然能看見深紅的發尾,若隱若現的雪花耳釘。
在這個瞬間,賀橋忽然很想擁抱他。
比起親%e5%90%bb,他好像更想擁抱他。
電話接通,耳畔響起池雪焰的聲音,笑意分明。
“過來,帶你去冒險。”
第三十五章
信號燈閃爍到了下一次綠色, 賀橋終於穿過斑馬線,走到他身邊。
在賀橋生日的這個早晨,池雪焰當麵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是:“蠻合身的, 以後還可以借你穿。”
他第一次看賀橋穿這樣的衣服,寬鬆的淺灰衛衣,休閒的深咖外套,青春的氣息覆蓋了一本正經。
池雪焰沒有擅自闖進彆人房間翻衣櫃的愛好,何況賀橋平時穿的衣服裡, 看起來也沒有風格類似的。
這是他自己的衣服。
大概也算是同性伴侶的一大優勢,衣服可以混著穿。
說著, 池雪焰將手裡的袋子遞給賀橋:“煎餃, 記得等五分鐘後再吃。”
他在紙條上不僅注明了時間地點, 也讓賀橋出門前不要吃早餐。
賀橋接過後, 沒有問他原因和目的地,而是問:“你吃過了嗎?”
“吃過了, 剛出鍋的更香。”他說, “但這一袋等下要用作道具,所以你隻能吃到稍微涼一點的。”
池雪焰語帶笑意:“不過, 味道依然很好,也更準確。”
像記憶裡那樣美味與準確。
走過十字路口, 是一條豁然開朗的寬闊馬路,兩邊栽滿深綠的鬆樹,在碧藍如洗的天空下,有種寧靜又肅穆的味道。
“可惜今天沒有下雪。”池雪焰說, “不然它們會更像聖誕樹。”
賀橋是第一次在這條路上步行, 之前隻是偶爾坐在車裡途徑。
但他知道這條路, 它很有名, 常有遊客特地過來觀光。
在滿街鬆柏的掩映下,這裡有兩所幾乎麵對麵坐落的頂尖大學。
三分鐘後,賀橋看見了這兩間大學風格截然不同的校門,正值清晨上課前後的這段時間,不斷有年輕大學生們出入的身影。
奇異的是,不少人都是從左邊的校門出來,然後快步走進右邊的校門。
看到這一幕,池雪焰也加快了腳步,眸中笑意閃爍:“進了學校就可以吃煎餃了。”
這是他曾經念過的大學,但幾乎每天早晨,都會跑到對麵學校裡的食堂買早餐。
在五分鐘即將結束的時刻,他與賀橋並肩走過校門,門衛的目光很平常地掃過賀橋手上的煎餃袋子,順理成章地將他們視作在校大學生中的一員。
清晨的日光下,他們自然地彙入正趕著去上課的學生人潮。
第一關順利通過,池雪焰側眸看向賀橋,語氣愉悅地揭開生日安排的謎底: “今天帶你去我的青春裡冒險。”
不是以局外人遊客的身份,而是悄悄混進永遠會在不同人身上上演的青春。
靈感來自於賀橋提出幫他寫報告的瞬間、因此想起的中學時代,或許還有那道在其他大學食堂裡吃到的土豆鬆鼠魚。
池雪焰不怎麼回憶曾經,因為時常擁有快樂的日子,就很少會感懷過去。
但他偶爾也會覺得,過去的日子裡,有燦爛得永遠無法被取代的瞬間。
比如他過得很開心的大學時代。
比如記憶與現實即將交織的此刻。
唯一的區彆,大概是他如今過分張揚的發色,太容易被人記住,所以特意戴了一頂低調的黑色帽子遮掩。
池雪焰一本正經地問身邊人:“賀橋同學,你想去聽哪個係的課?”
校園裡的人行道上,斑斕樹影灑滿兩件無比相似的外套。
他們從擁擠吵鬨的十字路口出發,行經了滿街鬆柏,登上一個不存在的通往過去的站台。
本該寂寞的冬日裡,站台上漆黑的燈盞中,燃燒著深紅色溫暖熱烈的火焰。
在站台上等車的學生,忘記了每一趟列車班次,隻記得要注視那盞燈,還有認真回答燈的提問:“想聽牙醫需要學習的課。”
“我猜到了。”池雪焰輕笑一聲,即刻領著他往最熟悉的那個方向走去,“畢竟你現在也算是一個牙醫了。”
雖然工作內容隻有寫年度總結這一項。
三年過去,醫學院的風景沒有任何變化,周圍是一張張陌生青澀的麵孔,還有最熟悉的煎餃香氣。
池雪焰問:“煎餃好吃嗎?”
“很好吃,是你以前常吃的早餐嗎?”
“嗯,比較方便。”他說,“你要珍惜這袋煎餃,因為跟等下的午飯相比,落差會很強烈。”
完整的青春裡,應該有隔壁學校好吃的煎餃,也應該有本校食堂難吃的暗黑創意菜。
更應該有肆意妄為的胡說八道。
賀橋看著池雪焰叫住一個醫學院的女生,語氣禮貌地問她:“同學,請問今天有蔣老師的課嗎?”
“有呀,好像一會兒就是,同學你來旁聽嗎?”
“對,聽說他的課很有趣。”
雖然他戴著帽子,但離得那麼近,能清晰看見精致的麵孔。
女生都不太敢直視他,小聲地問:“那個……要我帶你過去嗎?”
“不麻煩你了,方便的話,可以告訴我在哪個教室嗎?”
池雪焰朝她笑起來:“我男朋友去過你們院,認識路。”
一分鐘後,他回到“男朋友”身邊,帶著一張剛用手機拍下的照片,裡麵是醫學院某級某班的周課表。
池雪焰將手機遞給賀橋,任他挑選:“有你想聽的課嗎?沒有的話,我再去找彆人要課表。”
他說話時,打量著周圍走過的其他學生,似乎在尋找另一個可能來自其他年級的目標。
而賀橋的視線隻是從屏幕上的課表一掃而過,注視著他被日光照耀的側臉,想起那個在風中一閃而過的稱呼。
“我想聽蔣老師的課。”
那是池雪焰認證過的有趣。
這堂課果然很有趣。·思·兔·在·線·閱·讀·
賀橋聽不懂課上講授的大量專業知識,但他聽懂了那位蔣老師說的每一個笑話。
他不認識這間階梯大教室裡的任何人,也沒有任何人認識他,但池雪焰一直坐在他身邊。
他們一起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對不想聽課的學生來說,是玩手機和睡覺的最佳位置。
不過池雪焰聽得十分專心,為那些久彆重逢的笑話。
所以賀橋也聽得格外認真,為這場永遠難忘的冒險。
連陌生艱澀的醫學術語,都像是金色的。
一堂課結束,學生們伸個懶腰,接連起身走出教室,老師在講台旁收拾課件。
彙在人流裡,學生模樣的池雪焰與賀橋肩並肩,若無其事地朝外走去。
他快走到門口的時候,講台邊的蔣老師終於忍不住了,笑眯眯地叫住他:“真以為我認不出你啊?小池同學。”
他總是令人很難忘記。
池雪焰這才停下腳步,回頭笑著跟他打招呼:“蔣老師好,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沒想到你現在聽課倒是聽得特彆認真。”
蔣老師用詼諧的口%e5%90%bb同他閒聊:“什麼時候染了紅頭發?”
“前兩年,酷吧?”
“酷,你們單位領導也蠻酷的。”
“沒有蔣老師的笑話酷,多了好幾個新的笑話,我最喜歡跟神經有關的那個。”
“哎呀,小池同學,你少來這套。”
話雖如此,蔣老師還是被哄得很開心,順便看向他身邊的賀橋:“帶朋友過來玩啊?”
池雪焰點點頭:“對。”
然後蔣老師就小聲告訴他:“下午趙老師講大課哦,要不要帶朋友去聽?”
趙老師是整個醫學院裡最神奇的一個老師,有過講課時,自己講著講著都睡著了的學院傳說。
他的課可以治愈一切失眠患者。
告彆了風趣幽默的蔣老師,走出教室,池雪焰問賀橋:“下午想睡個午覺嗎?”
賀橋便讀懂這份由隨機的風送來的日程表:“好,先去難吃的食堂,然後去趙老師的課上睡覺。”
池雪焰被他的描述逗笑了:“聽起來是很糟糕的一天。”
賀橋溫聲應下他的話:“嗯,也是最完美的一天。”
無聊又快樂的青春。
是池雪焰的青春。
那段青春裡有一間味道令人刻骨銘心的食堂。
不鏽鋼質地的餐盤,搭配奇特的菜肴,來來往往的大學生,還有到處彌漫的交談。
“是不是真的很難吃?”
“是。”
戴著帽子的學生得到這個注定的答案,笑得彎起眼眸:“那你現在想吃什麼?”
對麵氣質很溫和的同伴就回答他:“想吃隔壁學校的煎餃,還想吃土豆做的鬆鼠魚。”
“鬆鼠魚可以下次帶你去吃。”他頓了頓,語氣奇異,“不過,真的有人愛吃這間食堂,比如蔣老師就是。”
“像是蔣老師的口味。”同伴也頓了頓,語帶好奇,“院裡的老師都很喜歡你嗎?”
“不算吧,比較嚴肅的老師會不太想看到我。”
池雪焰記得有一位做事很嚴謹考究的老教授,曾經當眾說過他:“池雪焰,你就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