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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賀橋都在家。

池雪焰吃完午飯就打算出門,獨自去逛市裡新開的鬼屋。

在他從餐桌前起身時,賀橋忽然問他:“你最近心情不好嗎?”

池雪焰的腳步頓住,回眸看他:“很明顯麼?”

其實他的生活在外觀上沒什麼變化,他依然會去等賀橋下班,懶得開車這種事,習慣了一次後就有無數次,而且那間辦公室裡的沙發很舒服。

兩人之間的相處和對話也一切如常,因為池雪焰最煩的還是寫報告,並不是生日,他不會把負麵心情發泄給無關的人。

賀橋點點頭:“這段時間你很少去窗前看風景。”

是他想不到的縝密角度。

池雪焰沒多想,爽快地承認道:“在煩寫年終總結的事,每次一走神就容易想到。”

他往外走的同時,還順便解釋了自己出門的原因:“所以準備去鬼屋找靈感。”

話音落下,身後響起賀橋溫和的聲音:“要我幫你寫嗎?”

池雪焰驀地停住了腳步。

又是他無法拒絕的提議。

賀橋愛看新聞,常常看各種工作相關的報告,理所當然地更熟悉這類文體。

池雪焰瞬間放棄了出門的念頭。

而且,突如其來地,他有了一絲關於生日的靈感。

他轉身問賀橋:“今天下午有空嗎?”

賀橋對答如流:“晚飯前寫完。”

午後的陽光灑滿這個色彩明麗的家。

賀橋坐在餐桌前,用電腦寫著一名兒童牙醫的年度工作總結。

池雪焰坐在他身邊,跟他解釋一些專有名詞。

按目前的進度來看,再過半個小時就能搞定。

賀橋果然比他更會寫這種東西。

家裡很安靜,隻有規律的打字聲,悄然流逝的時光裡,池雪焰漸漸生出一種少有的,對青春的感懷。

因為這是他格外熟悉的一種風景。

隻是工具從中學時代的圓珠筆,換成了如今的電腦。

身邊人也從早已記不清長相的同桌,變成了現在的協議愛人。

學生時代經常有各種活動要參加,事後每個人都要交一份感想。

池雪焰當然知道這種文章裡應該寫什麼內容。

可他不願意那樣寫。

他真正的想法總是不著邊際,有時還離經叛道。

所以池雪焰跟當時的同桌達成交易,他給同桌解答一切不懂的難題,同桌幫他寫所有這類需要上交的活動感想。

寫刻板規矩的感想很無趣,但看彆人寫刻板規矩的感想,還挺好玩的。

看賀橋用兒童牙醫的口%e5%90%bb寫工作報告,也比看同桌書寫沒有視角的觀展感想,要有趣得多。

賀橋的神情越專注,池雪焰就越想跟他聊些莫名其妙的天。

反正快寫完了。

“你記得上次我說的做測試嗎?”

“記得。”賀橋一邊回答他,一邊繼續打字,“歌友會的門票。”

在池雪焰提起後的第二天,賀橋就將那張段落歌友會的門票給他了,是場內最好的位置之一。

“我覺得你應該猜到我想送給誰了。”池雪焰說,“其實結果也挺好猜的,他沒收下。”

打字的聲音驀然放緩了一些。

賀橋似乎花了幾秒才從牙醫的世界中收回心神,問道:“你是用什麼方式送給他的?”

“通過王紹京。”池雪焰說,“我沒有陸斯翊的聯係方式,但失物招領那天,他加了老王。”

說到這個,他像是想起了好玩的事,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主動將手機遞給賀橋。

“我讓老王用中獎的名義送他門票,剩下的,你自己看吧。”

屏幕中是池雪焰和王紹京的聊天界麵,正停留在一張對方發來的截圖上。

賀橋點開截圖,裡麵是王紹京和陸斯翊的對話,後者有個很長的備注。

[對恐怖片沒興趣的研究生:這是什麼時候的抽獎?我參加過嗎?]

[SCA酒吧-王:……白送你還不要,我從好友列表裡抽的!]

[對恐怖片沒興趣的研究生:謝謝,不用了,實驗室很忙。]

[SCA酒吧-王:這個歌手最近很火啊,滿大街都是他的歌,一票難求的。]

[對恐怖片沒興趣的研究生:抱歉,沒聽過,實驗室很忙。還有其他事嗎?]

最下方是王紹京發的一串省略號,以及一個“打擾了”的磕頭表情包。

賀橋看完了截圖,聽見池雪焰笑著說:“他告訴我之後,我就跟他開玩笑,問他能不能再試著把人拽去歌友會現場。”

“老王發了一大堆省略號,問我搞這些到底是為什麼。”

“我說,”他頓了頓,“我想看看算命師傅的預言靈不靈。”

無辜的算命先生又背上一個鍋。

所以池雪焰樂不可支道:“然後老王特地發了條語音消息來,很大聲地讓我滾蛋。”

“我覺得他以後每次聽見算命這兩個字,可能都會想罵人。”

池雪焰講述時,笑得眸中落滿午後的陽光,賀橋便也笑起來。

寒風漫過莫蘭迪綠的窗框,冬日與春色在這裡交織更替。

賀橋想起唯一懸而未決的細節:“那張票呢?”

“老王送給一個酒吧常客了,她以前喜歡過段若的歌,後來畢業工作,沒時間再關注這些,剛剛知道他用新名字複出。”

池雪焰說:“也算是老歌迷,符合這場歌友會的主題吧?”

“嗯。”賀橋應道,“這張票去了正確的人手裡。”

這像是一個完美的結局。

文檔裡同時落下最後一個句號。

賀橋將電腦往後稍推了一些,提醒道:“寫完了。”

片刻寂靜中,池雪焰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先放下了那份終於完工的年度總結,問他:“你覺得,他們的相遇是不正確的?”

這明明是小說裡的兩個主角。

在發現他們倆之間的軌跡越來越遠,甚至可能永遠不會再有交集之後,池雪焰一度還感慨過,他實在有一點反派天賦。

這次什麼都沒做,也莫名其妙地拆散了一對本該相愛的主角。

賀橋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他:“也許書裡的他們不這樣覺得,但在我看來,是的。”

他跳過了陸斯翊的部分,隻提起另一個主角:“段若最初喜歡的應該是其他人,可後來,他自己放棄了這種喜歡。”

這是池雪焰此前不知道的細節,他有些錯愕,很快便意識到了這個其他人指的是誰:“賀霄?”

賀橋輕輕頷首。

池雪焰也在轉瞬間,明白了這背後的原因。

人與人之間的截然不同,是一種磁鐵兩極般的吸引力。

而相似也是一種吸引力。

被曾經信賴的合作夥伴背叛的天才歌手,沒有如今更早複出的幸運,他在書裡蹉跎了太久,那是一段漫長難捱的黑暗,沒有切身體會的人,根本無法真正感同身受。

同樣經曆過漫長黑暗,並仍待在黑暗中的,還有從未走出過童年記憶的賀霄。

前者或許還會相信愛情,但失去了飛蛾撲火的天真和勇氣。

後者則失去了正確處理任何一種愛的能力。

池雪焰安靜地想了很久,又問賀橋:“他們真的互相喜歡嗎?”

他在問兩位主角。

賀橋用最客觀的方式回答他:“他們看上去都不是會勉強自己將就的個性。”

喜歡並不是一種一生隻有一次的情感。

他們的確喜歡著身邊的人。

也的確對已經不在身邊的人,抱有或許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遺憾。

這是一種一生隻有一次、錯過後就再難挽回的遺憾。

池雪焰聽懂了他的意思,輕聲感慨道:“人生中好像總是有很多遺憾。”

“好悲傷的一本書。”他說,“所有人都沒能擁有最純粹的幸福,哪怕看起來應該幸福。”

說完後,池雪焰盯著自己麵前尚還亮著的電腦屏幕,輕笑起來,目光澄澈明亮。

“但是,我沒有遺憾了——至少在今年。”

困擾了他一禮拜的年度報告徹底解決。

他可以繼續享受這個剛到來的冬天。

池雪焰放下了關於小說的心情,對身邊人問起更觸手可及的現實:“你喜歡什麼樣的生日?”

“意想不到的。”賀橋沒有多少猶豫,仿佛早就準備過答案,“還有,你自己喜歡的。”④思④兔④網④文④檔④共④享④與④在④線④閱④讀④

聞言,池雪焰語帶調侃:“這樣聽起來,難度似乎很低。”

賀橋說:“也更像你會做的安排。”

所以坐在對麵的紅發青年點點頭,坦然承認了這種對自己的判斷,乾脆道:“我會安排好。”

窗外安寧的午後,開始漸漸向美麗的黃昏過渡。

賀橋聽見心頭有什麼東西輕輕落地的聲音。

他依然不動聲色,簡單地模仿對方的句式:“我會很期待。”

池雪焰是個捉摸不定的人,常常做出旁人意想不到的事。

但在某種意義上,他也是個很簡單的人。

他的一切情緒都寫在行動裡,從不遮掩。

不再去窗口看風景,是因為有心事。

不問生日要怎麼過,是因為不在意。

這段時間以來,賀橋其實很清晰地感受到了池雪焰對待自己的態度變化。

在這種變化下,兩人私下的相處變得愈發自然,像彼此欣賞與相熟的朋友,沒有刻意遠離和劃清界線。

但與舉行婚禮前相比,最大的區彆在於,池雪焰不會再主動去做什麼。

比如主動要求參與台風夜的冒險,主動問起他過去的經曆。

隻剩下朋友界限內的尋常相處,還帶了一些協議結婚裡天然包含的妥協。

池雪焰不會問起生日的安排和計劃,反正無論怎麼樣都會配合。

更不會主動提議生日與平安夜該怎麼慶祝,這顯然需要一種更親密無間的關係。

他心裡的那扇窗久久地關上了。

即使出現在窗邊,也隔著玻璃,觸不到風。

即使窗外開滿玫瑰,他也不會走進風裡。

池雪焰默認那扇窗不會再開啟,也拋棄了對風本身的好奇心,不再問一些會改變彼此關係的重要問題。

因為他從關於未來的故事中得到了警示。

這本身就是風捎來的警示。

奇異的命運。

但至少,這是一種可以彌補的遺憾。

風不想用突兀的破壞去打開這扇玻璃窗。

他想用更柔和的方式,比如許願。

賀橋知道池雪焰會認真完成某些願望。

尤其是古怪的,又真摯的願望。

就像為了一個在診所萍水相逢、相信動畫片設定的小男孩,一言不發地將黑發染成了深紅。

那樣耀眼的發色,更襯他的名字和性格,也更襯這個會有雪花綴滿發梢的季節。

冬日氣息漸漸濃鬱。

年度報告這個難題解決了,池雪焰開始重新出現在辦公室的窗口。

他繼續神思遊離地眺望,眺望著雲和樹,馬路與窗,風跟氣球人。

對賀橋而言,這是新的風景。

因為他猜測,這些看似平常的眺望中,多了一縷新的思緒。

與平安夜有關。

也與他有關。

這是一種會讓正在單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