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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窗台外沿,晃蕩著一個迎風招展的小小氣球人。

這麼大的兩個人,怎麼能這麼幼稚。

她這樣想著,可臉上的笑容就沒停過。

等到傍晚,盛小月透過望遠鏡,親眼看著換下白大褂的池雪焰離開診所大樓,穿過馬路,走向這一邊。

尚還明%e5%aa%9a的日色裡,正走過斑馬線的青年驀地抬起頭,望了一眼高處的窗。

他仿佛也笑著。

寬闊潔淨的秋日長街,到處栽滿了楓樹,一片片火焰般的紅,像首長詩卷入風中。

當池雪焰走進辦公室後,盛小月心滿意足地完成了這次探訪。

她不再打擾二人空間,捧著沒喝光的奶茶笑盈盈地離開。

告彆了長輩,在等待的一個小時中,池雪焰窩在沙發裡,膝上放著一個昨天問秘書要來的筆記本。

雖然這張新辦公桌好像寬大了許多,但他不再坐上去了,又沒有外人。

也不會任性地催促賀橋快一點。

對方還在處理工作,他想儘量保持安靜,又不太想玩手機,索性記錄一下賀橋給他講過的原書故事。

他從昨天過來等賀橋下班時,就開始做這件事,如同嘗試分析一個未解的謎題。

賀橋在文件報告上做著注解,他在整理世界的另一種可能,周圍隻有寫字的聲音,也稱得上是相敬如賓。

不過池雪焰偶爾會有疑問要找他解決。

比如一個其實讓他困惑了一段時間的問題。

在賀橋放下筆的間隙,思考了半天的池雪焰,冷不丁地抬頭問他:“陸斯翊真的一點點都沒有喜歡過我嗎?”

賀橋怔了怔。

隨即,他垂眸避開那道好奇的目光:“……沒有。”

聞言,池雪焰似乎冷笑了一聲:“沒眼光。”

如今他與賀橋愈發熟悉,情緒和語氣也變得更真實和隨意,像跟老友相處。

所以他坦率地表達著難以置信,關於另一個自己主動追求竟然沒有得到過一絲回應。

池雪焰從小到大都很喜歡自己,始終覺得與自己相處是種無可替代的有趣。

也許聽起來有些自戀,總之以他現在的視角來看,“陸斯翊”多少有點沒眼光和無趣。

不如至少懂得欣賞廚房窗外奇異風景的賀橋。

“他是怎麼當上男主角的,你明明比他強多了。”

池雪焰真誠地表揚了一句正坐在辦公桌前的人,同時翻了個身,換個姿勢繼續寫筆記。

他不再打擾對方辦公,重新恢複安靜。

話音落下時,賀橋又抬眸望過去。

池雪焰隻留給他一個側麵。

沉落的黃昏漫過玻璃,為白皙的臉頰和爛漫的發梢,鍍上一層淡淡的金,也將沙發上的一切都照耀得很溫暖。

他隨意地將柔軟的毯子攏在膝上,低頭握筆,專心地梳理著灑滿紙頁的夕陽。

靜謐的空氣裡,隱約蕩開筆尖摩挲紙麵的沙沙聲。

賀橋看了很久那道側影。

他的視線漸漸落在過分空蕩的辦公桌上,想起那個曾恣意坐上去的身影,還有含笑俯視他的眼神。

那一刻,他能從對方眼底清晰地看見自己的倒影。

眸光比暮色更濃烈。

賀橋忽然看不進去手頭的投資計劃書了。

視野裡隻剩沒有溫度的紙張、繁瑣規矩的文字、冰涼的鋼筆,以及覆蓋到手腕的白色衣袖。

今天他的襯衣領口配了領帶。

簡潔靜默的黑。

好像係得太端正了。

第三十一章

深秋的周末, 不再需要過分正式的領帶。

終於迎來能充分放鬆的休息日,池雪焰一覺睡到了自然醒。

洗漱完畢後,他從衣櫃裡隨便拿了一件薄毛衣套上, 走出房間。

家裡裝了恒溫係統,並不顯得冷,始終保持著一種恰到好處的舒適。

臨近中午,廚房的方向飄出食物的香氣,賀橋在裡麵忙碌著。

之前的每個周末差不多都是這樣度過的, 有時候出去吃,有時候在家做飯。

池雪焰和室友分工明確, 一個人做飯, 另一個人洗碗。

吃完午飯後就各做各的事, 一直到晚上, 晚餐及餐後也差不多,偶爾會一起出門散個步消食。

今天下午則不太一樣。

前幾天約好的, 兩個人要一起去電影院欣賞爛片。

賀橋買的電影票時間是午後三點, 影廳裡觀眾寥寥,更加適合坐在黃金座位上, 一起肆無忌憚地吐槽難看的電影。

看完了出來,剛好找個餐廳吃飯, 賀橋已經訂好位置。

池雪焰對他的安排沒有絲毫意見,欣然接受。

十分省心。

今天的午餐依然很合他口味。

兩雙筷子分彆架在陶瓷小兔子筷托上,長耳朵圓身體,被秋日和煦的光線照著, 靈動而可愛。

這是之前逛家居城的時候, 賀橋挑選的小物件。

與池雪焰挑選的發瘋氣球人一起, 成了讓他堅持著做完廚房家務的兩大支柱。

為了避免夫夫關係穿幫, 不能雇人來家裡做這些瑣事,對於討厭家務的他來說,還是挺痛苦的。

但如果把一切家務都交給各種遲鈍緩慢的機器,生活裡好像又缺少了什麼。

池雪焰不太喜歡那些東西。

他更喜歡與人有關的鮮活記憶。

等吃完飯,他剛要拿碗筷去廚房,賀橋比他先起身:“我來洗吧。”

出於公平的考量,池雪焰有一點猶豫。

然後他又聽見賀橋說:“我洗碗會快一些,可以早點出門,散步去電影院。”

“而且,今天外麵的風很大。”他笑著說,“能看風景。”

窗台邊的氣球人會瘋得格外張牙舞爪。

“我幫你拿去廚房。”池雪焰當機立斷道,“一會兒請你吃薯條。”

他聽見一聲總是很溫和的回應:“好。”

池雪焰喜歡吃電影院裡賣的那種空心薯條。

也越來越喜歡這個室友了。

他如釋重負地將碗筷放進廚房,看著賀橋走到水池前。

綿延不絕的水流聲,望著窗外安靜洗碗的背影。

一旁瓷白的小兔子匍匐在紋理細膩的台麵上,染滿柔和的光暈。

今天的風果然很大。

落葉紛飛的人行道上,兩人身上的卡其色風衣被吹得獵獵作響。

男生的外套總是那幾個顏色,一旦穿上同色係,就像是情侶裝。

但他們看起來又很不一樣。

賀橋會把風衣扣子係得端端正正,池雪焰恰恰相反,他不太怕冷,也不喜歡規規矩矩的感覺,喜歡敞開著穿。

風便雀躍地拂上裡層薄薄的毛衣,將寬鬆吹成修身,悄然盤旋在頸間,勾勒出若隱若現的鎖骨線條。

走過拐角,是愈發熱鬨的街道,秋風也送來一陣熟悉的音樂聲。

池雪焰的腳步在人流熙攘的飾品店門口停下。

琳琅滿目的商品旁邊,音箱裡流淌出動人的旋律和獨特的嗓音。

是段若唱的那首《靠近》。

不對,應該是段落。

正如池雪焰此前所預料的那樣,這是一場雙贏的合作。

蒙塵的段若借著那支製作精良大麵積投放的廣告,以段落的名字重回歌迷與大眾的視野。

而這首歌的大火也反過來擴大了廣告的影響力,成為萬家傳媒出品的廣告中堪稱最成功的一個案例。

段落很快就要開一個小型的歌友會,為了與那些等待他很久的老歌迷見麵。

池雪焰在整理筆記時問過賀橋,這些都是原書中沒有的情節。

沒有段落,沒有《靠近》,沒有這份未被蹉跎太久的幸運。

離那條將在未來和陸斯翊交彙的道路,似乎越來越遠,南轅北轍。◎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池雪焰駐足聆聽的時候,賀橋在一旁耐心地等待。

“那場歌友會的門票好像很難買到,他基本隻送給老歌迷。”池雪焰回眸看身邊人,“你們公司能拿到票嗎?”

“他送了一些票過來。”賀橋領會了他的意思,“你想去嗎?”

“如果可以的話,我要一張票。”池雪焰笑著說,“想做個測試。”

關於這個與小說愈發不同的世界。

他沒有說是什麼測試,賀橋卻默契地猜到了:“好。”

出入飾品店的顧客大多是年輕女孩,所以門口這兩道修長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她們在鏡子前比劃著哪對耳環更好看,想象著要在即將到來的冬天織給心上人的圍巾,也小聲討論著外麵那對模樣很般配的情侶。

發色深紅張揚恣意的青年看上去心情很好,對身邊人道:“你送了我門票,我應該送給你什麼?”

他望著飾品店裡滿牆花裡胡哨的小物件,笑起來時眸光明亮,帶著一絲隨性的揶揄:“你要挑個禮物嗎?”

另一個外表要沉穩許多的黑發男人,先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最終又將視線落在對方的耳畔。

他問:“你有其他的耳釘嗎?”

聽對話的內容,好像不是情侶。

可周圍為自己或彆人挑選著禮物的顧客們,正嘰嘰喳喳地討論著將要到來的冬天、節日、考試、告白……

深秋寒冷的空氣裡,因而處處盤旋著愛的味道。

賀橋的這個問題,讓正在開玩笑的池雪焰有些意外。

他搖搖頭:“沒有。”

小小的純黑耳釘隨著動作,反射出時隱時現的日光。

他像是個會擁有無數枚耳釘的人,可實際上,他隻有這一對黑色雪花,從來沒換過。

雪花本應該是白色的。

賀橋似乎猶豫了一下,才輕聲問:“有什麼特殊的寓意嗎?”

一旁正在購物的女孩們,有些是獨自對鏡試戴,有些則讓同行的好友或戀人挑選款式,談論著隻有彼此知曉的意義。

池雪焰回答得十分乾脆:“沒有寓意,隻是有一天路過商店時看到了,忽然覺得很喜歡,所以打了耳洞。”

是他想到什麼就做什麼的風格。

音箱裡的歌聲剛剛休止,又開始從頭播放,顯然開了單曲循環。

他們不再停留,繼續向電影院的方向走去。

池雪焰隨口道:“怎麼問起這個?書裡還寫了我戴耳釘的細節嗎?”

他原本又是在開玩笑,沒想到賀橋卻應聲道:“嗯,你在書裡沒有打過耳洞。”

居然真的有這麼小的細節。

池雪焰的腳步微頓。

下一刻,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

或許這也證明,這個世界在更早之前,就開始變得不同了。

他不必再擔心走進既定的命運。

“看來作者還算喜歡我,把大反派描寫得這麼仔細。”

他側眸看向同行的賀橋,語氣輕盈:“我要買兩桶薯條慶祝。”

懷裡的空心薯條散發出一股樸素又熱烈的香氣。

播放大爛片的影廳裡果然沒什麼人,除了窩在最後排低頭說悄悄話的一對情侶,就隻剩他們兩個。

正中央的黃金位置上,坐在左邊的池雪焰抱著薯條桶,右邊的賀橋則將薯條桶放在扶手杯架裡。

他請他吃了薯條。

影廳裡沒有風,溫度比外麵高一些。

池雪焰脫掉了外套,隨手放在旁邊的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