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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焰隻掃了一眼,就了然地收回視線,還特意把屏幕朝下倒扣著放,省得總看見它亮起。

賀橋看著他似乎習以為常的動作,下意識問:“不用回消息嗎?”

“暫時不用。”池雪焰隨口道,“我現在就是個樹洞,回了他也不看,隻顧著自己說。”

賀橋不知道這句話裡的“他”是誰,但那是一種可以繼續往下問的交談語氣。

可沒等他接著問,廣告開始了。

獨特的嗓音和動人的旋律,回蕩在難得溫暖的家裡。

賀橋已經看過許多次這支廣告的不同版本,很熟悉其中每一個細節。

他知道畫麵裡的人會在什麼時候開始說話,知道演員們接下來的每一個動作,知道由段若演唱的這支新寫下的廣告曲中,最動人心弦的歌詞是哪一句。

所以他走神了。

身邊人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的屏幕,對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無知無覺。

暖黃的頂燈與斑斕的光影,令那道似乎永遠抓不住的風,短暫地停泊在了一片小小的紅楓上。

平日裡張揚的發色被夜晚渲染,顯出幾分暗沉的濃鬱,令人想起那張隻在酒吧海報上驚鴻一瞥的青澀麵孔,柔軟又清澈的黑發。

歌聲仍在繼續。

這是最動人心弦的那一句。

“……從最遙遠的地方靠近你。”

副歌到這裡徹底結束,空氣裡隻剩漸漸淡去的音樂聲。

坐在電腦前的段若輕輕鬆了口氣,他拿起杯子喝水,緩解剛唱完一首新歌的緊張。

屏幕上跳出一句又一句讚美,人數不多,但都洋溢著真心的喜悅。

曾經曇花一現時,有不少人喜歡他的歌,在幾年的沉寂後,仍然有一些忠實的歌迷在等待他回來,給早已不再發布新動態的歌手賬號,發去一條條話語真摯的私信消息。

所以在廣告上線播出的這一晚,段若選擇了和那些至今仍記得他的歌迷們一起度過。

他為他們唱了這首歌,名字叫做《靠近》。

不是一開始他拿去萬家傳媒的那首歌。

那首歌得到了認可,他在這幾年裡積攢下的不少歌都得到了認可,換來了一份約定長期合作的優待合同。

但無論是段若還是音樂部的員工們,都認為他最新寫下的這首歌是最好的,所以一致決定用《靠近》來做那支廣告的配樂。

他的人生在很短的時間裡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份難以用語言描述的感慨化作靈感,被譜成了這首歌。

它來自於命運的偶然。

寫新歌的那段時間,段若一直在想,如果他沒有接到那份婚禮上的工作,如果他沒有提出願意用藝名,如果一家又一家公司拒絕了他,如果他還要花很久才決定振作……

在更漫長無望的蹉跎裡,他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度過了遭遇信賴之人背叛的不幸,他終於重新擁有了幸運。

興奮的歌迷們在聊天屏上討論著這首被大公司買走的新歌,討論著他不變的嗓音和進步的唱功,也討論著他初聽時有些好笑的新名字。

屏幕這端的段若,臉上的靦腆少了一些,他更主動地打開話匣子,跟這些幾乎已經等於是老朋友的粉絲們聊天。

“我很喜歡段落這個新名字,我記得以前有人在舞台下喊我名字,有時候也會錯喊成段落,旁邊人就笑。”

“現在沒有關係了,因為喊哪個名字都是對的。”

滿屏的笑聲文字中,獨特的嗓音靜靜地講述著,向他們交付真心。

“我還是我,但也不再是我。”

“我的人生有了新的開始,我在試著靠近自由,靠近那些曾經失去的東西。”

“……也靠近闊彆已久的你們。”

聲音與燈光一道在透明的玻璃窗前徘徊。

電視裡已經開始播放其他廣告,池雪焰盯著屏幕,仍意猶未儘。

這不是之前在錄音室裡聽到的那首歌,但更好聽,充滿了真摯動人的複雜情感,能牢牢抓住聽眾的耳朵和心。

可惜廣告裡隻選取了最有記憶點的副歌部分,不是完整曲子,他還沒聽過癮就結束了。

但池雪焰能夠預想到這首歌會大放異彩。

除開音樂,廣告的其他部分質量也很高。

這將是一次雙贏的合作。

把電視音量調回正常值後,池雪焰問身邊人:“這是他新寫的歌嗎?”

賀橋點點頭:“最新寫下的,他們討論之後,臨時決定用這首作配樂。”

“聽得出來裡麵有很多私人的感受,他真心熱愛著音樂。”池雪焰語氣隨意地同他聊天,“我想聽完整版,你那裡有嗎?”

“有,你要現在聽嗎?”

“要。”

池雪焰乾脆地回答完,忽然又叫住剛要起身去拿電腦的賀橋。

“等一下。”他的聲音裡透著點無奈,“今晚大概沒空聽了。”

被調成靜音的手機,在茶幾上滋滋滋地震動起來。

池雪焰接起電話,非常有先見之明地將手機拿得離耳朵很遠。

裡麵陡然爆發出的興奮聲音,連站在一旁的賀橋都聽得一清二楚。

“老池!”激動的蘇律師破音道,“我談戀愛了!!”

池雪焰淡定地道賀:“恭喜你第不知道多少次初戀。”

這就是他之前懶得看消息的原因。

不管是分手還是重新戀愛,蘇譽都會先把他當成樹洞用文字傾訴一遍感受,然後還不滿足,再約他當麵嘮叨細節。

對蘇律師來說,每一次戀愛與分手,都像是最難忘的初次心動和初次心碎。

在他眼中,愛情是這個世界上最有趣的東西,而且愛情的每個階段都有不同的趣味,更彆提跟不同的人一起體會。

“你今晚有空麼?”蘇譽十分熟練地跟他約見麵,“有空的話地方你選,我跟你講,這次真的不一樣……”

“你上次也是這麼說的。”

池雪焰一邊跟他講電話,一邊抬頭看賀橋。

他一動不動地窩在沙發裡,似乎沒有起身出門的打算。

賀橋準確地領會了他的意思,主動問道:“要不要讓他來家裡?”

池雪焰今晚的確不太想出門。

沙發好舒服。

以往他懶得出門的時候,一刻也憋不住的蘇譽會自覺送上門嘮叨,起初韓真真八卦地旁聽了兩次,後來發展到一聽說蘇譽又有感情問題了,直接轉頭就跑。

得到了同住室友的允許,池雪焰便對蘇譽道:“不想出門,來我家吧,賀橋也在。”

“行啊,我還是第一次去你的新房,是不是應該帶點禮物?”

半小時後,行動迅捷的蘇律師拎來一大袋子管夠的啤酒。

池雪焰一開門,他的臉上就綻開一個充滿戀愛氣息的傻笑,外加高聲重複一遍今天的重點:“老池!我談戀愛了!!”

池雪焰:……

他果然還是不想談戀愛。

看蘇譽不停地跟不同人談戀愛又分手,比自己談更好玩。

蘇譽也跟賀橋打了招呼,語氣熟絡:“這房子太漂亮了,盛阿姨真厲害,以後我要是結婚了,設計風格能不能讓我抄抄……”

色彩宛如童話的家,一對剛舉行完婚禮不久的新婚夫夫,一個態度溫和地去拿啤酒杯和冰塊,一個賴在沙發裡拿遙控器翻找節目當背景音,簡直是天作之合。

非常適合分享他神采飛揚的初戀心情。

可能是氛圍太好,導致蘇譽超常發揮,今天隻嘮叨了兩個小時就講完了。

這是充滿信息量的兩個小時。

他從第一眼的記憶開始,講到一步一步的靠近,還有如煙花綻開般的互通心意。$$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我一開始真的沒想到,老池你知道的,我最討厭那家律所,紅圈所裡的流氓敗類,他們老板就是個傻……算了今天不說臟話。”

“我每次遇到對麵是他們所的,哪怕不是我的案子也要免費幫忙乾倒他們,但唯獨那天,我居然坐在旁聽席裡走神了,一點也聽不進去案子。”

“她很特彆,我想不出彆的詞你知道嗎?就是特彆,人群裡最特彆的,讓人移不開視線。”

“雖然她坐在那裡,一直是公事公辦的樣子,下了庭在外麵遇到聊天,也是一樣的態度,不太想搭理我。”

聽到這裡,正一邊看球賽一邊聽蘇譽碎碎念的池雪焰,總結道:“所以這次是暗戀?”

“對啊,從暗戀開始。”蘇譽輪流給三個杯子倒酒,“然後追她。”

澄黃的啤酒嘩的一聲倒進玻璃杯中,瞬間湧起無數蓬鬆的酒花泡沫。

一旁的賀橋安靜地聽著。

“……我請她吃飯,知道她準備去看最近上映的新片,就趁機約她一起去,結果她真的全程在專心看電影,但我老是忍不住偷看她。”

“他們所裡也有人在追她,真想揍那個傻——媽的,不說臟話。”

“我總是猜不透她在想什麼,因為她什麼也不問我,好像對我沒有一點好奇。”

池雪焰自然而然地插話:“怪不得你最近又開始在朋友圈裡分享音樂,三更半夜的,真的會有人聽嗎?”

“會啊,哎呀你不聽無所謂,又不是發給你看的。”蘇譽咧嘴笑起來,一字一頓強調道,“總之,早上起來,我發現她給我點讚了。”

“……”池雪焰有一瞬間的沉默。

他看了眼旁邊正垂眸盯著啤酒杯的賀橋,提醒道:“你能不能稍微控製一下你的表情?”

“不能,我做不到,反正這裡又沒有外人。”

蘇譽迫不及待道:“我繼續說啊,然後我就從那首歌開始,又跟她聊天,才發現我們倆的品味特彆像,那時候的心情真是——我形容不了。”

“說真的,老池,愛情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妙的東西……”

在夜深之前,傾訴夠了的蘇譽心滿意足地跟這對夫夫告彆。

除了與朋友分享完喜悅的舒暢感,他的心裡還有一絲意外。

沒想到第一次參與這項活動的賀橋,全程聽得很專注,連電視機裡格外精彩的球賽都沒有多看一眼。

這刷新了蘇譽對賀橋的認知。

超出想象的好脾氣與耐心。

畢竟除了善於一心二用、能邊聽他嘮叨邊做其他事的池雪焰,一般人聽他講到後麵,或多或少會有點眼神渙散,但他實在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必須得說完才行。

不愧是會讓老池突然決定要結婚的人。

……啊,結婚。

仍舊沉浸在戀愛心情中冒著傻氣的蘇譽,坐進車裡,朝一起送他下樓的兩人揮手再見。

載著興奮乘客的轎車漸漸駛遠,夜晚重新寂靜下來。

池雪焰目送他離開後,忍不住對身邊人道:“他真的很能說吧?難怪是做律師的人。”

他在蘇譽來之前,跟賀橋大致描述過會發生什麼,也讓他不必一直陪著,隨時可以去做自己的事。

但出乎他的意料,賀橋竟然安靜地聽完了全程。

秋夜微涼,池雪焰還穿著適合家裡溫度的短袖,風吹過時,%e8%a3%b8露在外的皮膚霎時感到一絲冷意。

賀橋輕聲回應他的感慨:“嗯,很能說,也讓人學到了很多。”

聞言,池雪焰有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