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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的店員都忍不住抬頭多看了一會兒。

紅發青年看起來不是很有興趣,懶洋洋地問:“真的有那麼好喝?”

戀人一本正經地回答他:“你會喜歡的。”

“那為什麼隻在這家店裡賣?”

“因為是新品,這個公司就在隔壁的園區裡,想先在附近的便利店裡試賣。”

他們旁若無人的交談聲持續打破著店內的寂靜,大腦一片混沌的葉擎,下意識循聲望過去。

兩人都有一副出眾的好相貌,和不知世事的昂貴天真。

在危險的台風天專門跑來一家遙遠的便利店,就為了買一瓶小小的飲料。

氣質溫和的男人將泛著涼意的飲料瓶放到結賬台上,然後轉身,跟隨著在紛繁貨架之間閒逛的戀人,似乎擁有無窮無儘的耐心。

紅發青年的目光隨意地掠過令人眼花繚亂的貨架,偶爾停駐,伸手拿起一樣什麼,蹙眉評價道:“這種巧克力很難吃。”

說著,他仿佛想起久遠的往事:“但是以前我去旅遊的時候,買到過一種包裝差不多的,那個很好吃。”

他很挑剔。

身邊人無條件地包容著這種挑剔。

“還能買到嗎?”

“不能,網上沒有。”

“我叫人到那裡去買。”

“算了,太麻煩。”

葉擎不是第一次聽見類似的對話。

商品琳琅滿目的貨架前,總有不同的人們懷念起曾在天南海北偶遇的美食或物品。

然後,他們會看見如今已在各種便利店裡隨處可見的一個廣告,關於一款用來購物並能迅速送達的線上超市應用。

紅發青年也瞥見了收銀台旁的大幅海報,隨口道:“便利店裡為什麼要放這種廣告,不怕搶生意麼?”

“不知道,也許有合作吧。”戀人認真看完廣告詞,問他,“這裡說可以反饋想要的商品,達到一定人數後會區域性上架,然後就能隨時買到了,要不要試試看?”

他望向架子上剛被嫌棄過的那盒巧克力。

“那不就是代購?還挺有創意。”

說著,紅發青年的餘光瞥見陌生人不同尋常的表情,忽地笑了:“不好意思,吵到你了?”

原本隻是轉頭看了一眼的葉擎,此刻正直直地盯著這對情侶。

他聽過太多次這樣的對白,也知道下一刻,這款應用又會多兩個新客,他早就習慣了。

唯獨這一次,葉擎無法再控製自己的情緒。

他的眼睛裡泛著明顯的血絲,雙手緊握,仿佛被這幾句無關緊要的閒聊激怒了,朝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投去帶著憎恨的視線。

像一個走到末路的瘋子。

偏偏麵前的紅發青年絲毫不知道懼怕,注視著他堪稱瘋狂的表情,彎起唇角,拿起那盒巧克力晃了晃:“你也覺得它很難吃?”

在那個明亮張揚的笑容裡,葉擎忽然像被抽去了一切力氣。

他頹然地癱坐在那裡,喃喃自語:“這是我跑通的模式……”

是他想到要用這個類似代購的噱頭來吸引用戶,是他在不斷試錯中搭建了整套運作框架,是他燒錢補貼培養了用戶習慣。

但當他費儘心血打好了基礎之後,手下員工出走,帶著全部經驗另建了一個仿製品。

無需摔倒的後來者扶搖直上,擁有大筆大筆的投資,無限希望和曙光。

跌跌撞撞的先行者卻要在一路走來積下的沉屙裡粉身碎骨,迅速被風雲變幻的市場遺忘。

任何創業者都該做好失敗的準備。

可這是所有失敗中最殘酷的一種,足以摧毀一切意誌。

葉擎枯坐著,嘴裡隻喃喃念著那一句話,已經忘卻了周遭的景象。

陌生的情侶對視一眼。

坐落在這類園區旁的小店裡,常有或興奮或絕望的創業者來來往往。

還是個性張揚的紅發青年開口:“這是你做的?”

葉擎幾乎條件反射:“我做的要更早!”

對方便了然地笑起來:“更早,可廣告裡不是你,所以你失敗了,隻能狼狽地坐在這裡,朝陌生人發泄怒氣。”

葉擎的意識被這句毫不留情的話硬生生拉回現實,正要開口,卻見到他清澈的眼眸閃過興味,似乎找到了什麼好玩的事。

他轉頭看向自己百依百順的戀人:“投資這樣一個項目,貴不貴?”

“……不清楚。”戀人想了想,遲疑道,“貴不到哪裡去吧。”

“是嗎?那你感不感興趣?”紅發青年的笑容愈發濃鬱,“我覺得還挺有趣的。”

他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廣告海報,隨手將巧克力放回貨架。

“這個圖標的配色太醜,我不喜歡。”

接著,他朝表情猶豫的戀人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而且,那款巧克力真的很好吃。”

玻璃窗外的雨仍在不停落下。

葉擎目光中的憤怒漸漸轉變成難以言說的驚訝。

因為那個穿著白襯衫的好脾氣戀人,很快低頭從錢包找出一張名片,向他遞來。

上麵印著一個在這座城市裡人儘皆知的名字。

葉擎沒有動,他想,或許他看錯了。

人陷在絕望中,總是容易出現天方夜譚般的妄想。

可對方的語氣卻很認真:“如果你有興趣接受注資的話,打這個電話,不過會是秘書先接,到時候你就說是我給的名片。”

葉擎足足愣了幾十秒,才緩慢地伸手去接,聲音怔忡:“你是誰?”

“我叫賀橋。”他說,“這是我爸的名片。”

葉擎怔在原地,看著賀橋為飲料買完單,在便利店門口撐開傘,攬著紅發青年離開。

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切,隻是給戀人順手買了束花一樣隨意。

隨意得像一場幻覺。

片刻後,葉擎收起名片,也撐傘走進依然喧囂的風雨中。

旁邊的園區大樓裡隻有偶現的燈光,空空蕩蕩,沒有往日燈火通明的忙碌。

葉擎沉默地往這個熟悉的方向走去。

台風徹底過境,雨變小了一點。

他想好了要回公司的。

隻有五六分鐘的路程。

可踩著命運的漩渦,積水四濺,他的腳步越來越慢,直到恍惚地停在原地。

他現在有了兩個選擇。

一個是確定無疑的毀滅,一個是可能成真的玩笑。

路燈昏暗的光線與陌生人冷冽的譏諷,一起炙烤著他的後背。

便利店門口再次響起歡迎光臨。

滿身風雨的男人大步走到收銀台前,伸手敲敲桌麵。

店員茫然地抬起頭。

“有沒有充電線?”

色彩亮眼的海報邊,葉擎緊緊握著自己布滿裂紋的手機。

還有那張樣式簡潔的名片。

燈光照亮了這張薄薄的紙。

馬路斜對麵,隔著綿延的雨簾,池雪焰清晰地看見葉擎坐在最初的靠窗位上,連著線的手機緊緊貼在耳邊,神情鄭重地說著些什麼。

身邊的賀橋手執傘柄,同樣安靜地凝視著對麵的便利店。

雨水落在黑色傘麵,發出沉悶連綿的聲響。

不需要言語,他們共同明白一件事。

葉擎不會再走上那個風雨交加的樓頂。

池雪焰手中提著裝有飲料的塑料袋,他不由自主地捏緊了那條細細的塑料帶子,任由粗糙的紋理摩挲著掌心。

他親眼目睹了一種被扭轉的命運,在大雨滂沱的夜裡,本該死去的人擁有新生。

難以言喻的感受充斥在心間。

半晌後,池雪焰回過神來,問身邊人:“你爸會怎麼做?”

“等他跟葉擎當麵談過,一定會認可他的能力。他會投資葉擎的項目,或者說,投資這個人。”

賀橋平靜地回答道:“我猜,還會讓我作為投資人代表,多和葉擎接觸,跟在他身邊學習。”

他頓了頓,聲音裡染上一絲調侃:“因為這是我誤打誤撞發現的好機會。”

池雪焰點點頭:“所以,你要變成道貌岸然的資本家了?”

“對。”賀橋揚了揚眉,微笑著攻擊了回來,“很會哄人的牙醫。”Θ思Θ兔Θ在Θ線Θ閱Θ讀Θ

這個笑裡透出忘了掩飾的真實。

池雪焰也笑了起來。

模糊隱約的笑意逸散在雨聲中。

視野裡風雨肆虐,並肩佇立在望不見儘頭的長街,仿佛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比他們更契合的兩個人。

比起聽來散漫鬆垮的同夥,他們現在或許更像共犯。

親密無間、肆無忌憚的共犯。

冒險後的戰利品是兩瓶冰冰涼涼的新品飲料。

他還沒有擰開瓶蓋,但似乎已經嘗到一種永遠難忘的滋味。

池雪焰望著雨傘邊緣濺起的水花,忽然開口問:“你知道現在最適合做什麼嗎?”

他又問了這個問題。

周遭雨水瓢潑淋漓,沉浮湧動的氣氛中,賀橋愈發地了解他,無需思考便回答道:“丟掉傘?”

池雪焰想,這次終於猜對了一半。

是丟掉傘接%e5%90%bb。

可惜此刻街道上空無一人,沒有需要取悅的現場觀眾。

所以他隻好辜負這個絕妙的雨夜。

撐著傘的賀橋耐心地等待謎底揭開,池雪焰卻沒有公布正確答案,而是笑意鮮明地回眸望來,淡色唇瓣微動。

他的眼睛那樣亮,像從夜空中摘下了月牙偷藏,免得它孤身迷失在轟轟烈烈的暴風雨中。

“該說晚安了。”愛人輕聲念他的名字,“……賀橋。”

第十五章

視野裡分明是暗到濃鬱的深夜,近在咫尺的紅發是唯一鮮明的色彩,糟糕的天氣裡彌漫著無休止的噪音,沒有形狀的嘈雜與混沌。

這句晚安卻像落在鬆枝上的雪。

聲音極輕又極重,深綠鬆針倏忽顫動,潔白的積雪幾乎要墜進蒙蒙的雨霧。

幻覺般的雪落下時,賀橋不由自主地握緊了傘柄。

傾斜而來的雨珠悄悄濕濡掌心。

他想,這不像是那個問題的答案。

但賀橋沒有再問。

雨絲紛飛的方向變了,他無聲地將傘柄微微傾向另一側,遮住身邊人的肩膀。

像往常那樣,賀橋送池雪焰回家,禮貌地道彆,獨自回程。

持續了一整天的疾風驟雨,在漫長的夜裡漸漸止息。

第二天是周日,池雪焰不用上班。

與時間自由的賀橋不同,他有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所以隻有晚上和周末才有閒暇。

不過因為下周六就是婚禮,周一池雪焰會去診所處理好狀況緊急的病人,然後請四天婚假,騰出時間來安心籌備。

按照母親們安排的流程單,今天兩人要一起去家居城挑裝飾品。

婚房已經選好,是盛小月一早就給賀橋準備好的,韓真真本想爭取一下用自己給池雪焰準備的房子,但在親眼見到那個隻能用浪漫來形容的家後,瞬間收回了本來想說的話。

盛小月家境優渥,在藝術熏陶中長大,後來專門學習了珠寶與服裝設計,有著相當不錯的審美。

即將入住的新房早已裝修完畢,家具一應俱全,隻差一些用作點綴的軟裝。

本來該是賀橋與池雪焰兩個人去家居城的,隨便挑些喜歡的裝飾品。

但韓真真在見過盛小月隨手畫下的小擺件之後,當即說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