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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也配合著活躍氣氛。

因為以賀橋的家庭背景,誰也不會傻到當麵惹怒他。

奚落和輕視隻能放在心裡,用浮於表麵的尊重來掩飾。

這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

唯有池雪焰並不這麼想。

經過這一晚的相處,他確信賀橋是故意的。

無論是眼前剛輸掉的豪車,還是上一次與陳新哲的賭局。

池雪焰越來越喜歡這個聲色斑斕的夜晚。

但作為挑剔驕矜的愛人,他恰如其分地表現出一絲不快,毫不留情地起身離場:“我去趟洗手間。”

賀橋推開骰盅,一時無措地注視著他消失的背影。

旁人寬慰的話語霎時湧上來。

方時爾在看到他的注意力被轉移後,也悄悄走出了包廂。

再次穿過這條燈光幽暗的走廊,池雪焰已有了彆樣的心情。

注視著周圍玻璃幕牆裡映出的倒影,他想起不久前還與自己走在一前一後的賀橋。

他們仿佛天然適合並肩前行。

這個念頭在腦海裡一閃而過,池雪焰若有所思地笑了笑,隨即在衛生間的洗手台前停下,順便洗了個手。

他的手上都是堅果的香味。

流水漫過指尖,身後傳來腳步聲。

“真不記得我了?”

池雪焰抬起頭,看見鏡子裡映出方時爾的身影。

他倚在牆邊望過來,語氣裡隱約帶著失落。

“你剛剛自我介紹過。”池雪焰不明所以,直截了當地問,“有事?”

“不是今天,我們之前見過一麵。”方時爾笑得無奈,“我問你要過聯係方式。”

然後他話音微頓:“但你拒絕了。”

聽到這裡,池雪焰總算反應過來。

也許是在很久以前他被迫參加過的某次聚會上。

他當然不記得了。

連一本正經交談過的相親對象,他都要靠數字編號來記憶,更何況是無數搭訕路人中的一個。

如果方時爾是個為了逃避看牙無所不用其極的小學生,他可能還會留下點印象。

見他毫不在乎的冷淡反應,方時爾麵上的笑意反而愈發鮮明。

他忽然篤定道:“你不愛賀橋。”

這句話讓池雪焰稍感意外。

他挑挑眉,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而是等著對方說下去。

昏黃氤氳的頂燈照耀下,方時爾向他走近了一步。

“既然是玩……”他放輕的聲音裡帶著曖昧模糊的色彩,“為什麼不找個更好玩的人?”

池雪焰終於明白他的來意。

接著,他表情平淡地低頭,隨手扯了一張紙,慢條斯理地擦乾手上的水漬,隨口道:“比如?”

方時爾以為自己得到了往下繼續的信號。

所以他更靠近了一些。

眼前那抹耀眼的紅色,仿佛觸手可及。

幾米之外的走廊裡,明顯害怕心上人生氣的賀橋沒心情再待下去,也匆匆離開包廂。

在快要走到洗手間時,他聽見一陣重物墜地的巨響。

視線越過牆角邊緣,映入眼簾的是一幅令人意外的景象。

方時爾倒在地上,像是剛被人狠揍了一拳,正痛得叫不出聲來,狼狽地低頭捂著腹部。

可賀橋的表情依然沒有什麼波瀾。

他的目光仍維持著今夜熾熱綿長的溫柔,視線所及隻容得下愛人的身影:“怎麼了,小池?”

他似乎越來越習慣這個平常又親昵的稱呼。

池雪焰同他對視幾秒,舒展著剛用過力的手指,唇邊綻開一抹濃鬱笑意,語調坦然恣肆。

“他想綠你。”

第十二章

光滑的鏡麵玻璃轟地碎裂,在空氣中飛濺了一地。

巨大的聲響裡,伴隨著一聲聲沉悶的撞擊,被燈光拉長的倒影混亂地搖晃著。

洗手間裡陡然爆發的動靜很快吸引了周圍服務生的注意力。

急促的腳步聲紛至遝來。

在充滿了酒精和荷爾蒙的場所裡,爭吵與打鬥是再常見不過的事。

但今夜大打出手的兩位主角,還是讓這些匆匆衝上來勸架的服務生們暗自心驚。

有好事者聽見動靜,從包廂裡走出來看熱鬨。

賀橋的朋友們所在的包廂亦然。

但在對走廊儘處的嘈雜感到好奇的同時,一群人突然意識到沙發正中央的位置空空蕩蕩,像失去了月亮的光彩。

這個房間裡先後有三個人離開。

他們一直都沒有再回來。

衣著光鮮的年輕人們陡然安靜下來,彼此麵麵相覷。

這場原本用來宣布幸福的聚會,在隱秘窸窣的低語中不了了之。

深夜的空氣裡漂浮著不同尋常的氣息。

有人瞥見方時爾被服務生攙扶著離開時,臉上傷痕斑駁,徹底沒了來時的體麵瀟灑。

相較之下,賀橋的境況看起來要好不少。

至少替他處理傷口的是關係親密的愛人,而不是小心翼翼的服務生。

在一間專門騰出來給賀橋的包廂裡,彩燈與屏幕都暗著,茶幾上放著物品齊全的醫藥箱。

池雪焰動作熟練地為他額角的小傷口消毒,絲毫不見驚慌。

他從小就看著父親池中原訓練學員,再到後來當了天天見血的牙醫,這種場麵隻能算是家常便飯。

但他視線下移,看見賀橋鮮血淋漓的右手時,還是由衷地歎了口氣:“我寧願這是糖漿。”

賀橋配合地伸出手,臉上沒有一絲痛色,反而為他話語中隱含的情緒而道歉:“抱歉。”

池雪焰搖搖頭,動作很輕地檢查著他手上的傷口,用鑷子取走細小的玻璃碎屑。

賀橋和方時爾打起來的時候,撞碎了洗手台邊的鏡子,尖銳的玻璃碎片割傷了手,也飛濺過額頭。

幸好傷口不深,沒有傷到動脈,雖然看著慘烈,大多隻是一些淺表麵的劃傷,血很快就止住了。

和接受過專業暴力教育的他不同,賀橋並不知道朝哪裡下手最高效省力,能讓人迅速失去反抗能力。

在他順風順水的明亮人生中,應該根本沒有跟人打架的機會與必要。

所以他隻是朝方時爾毫無章法地揮出拳頭,風聲裡帶著濃烈至極的憤怒,與平日的溫順隨和截然不同。

哪怕當銳利的鏡麵刺破皮膚,鮮血洶湧而出時,也沒有半分猶豫與停歇。

在那個瞬間,池雪焰幾乎產生一種錯覺。

眼前的這個人好像真的深深愛著自己。

在天旋地轉中一片血紅的世界裡。

散落在不鏽鋼托盤裡的玻璃碎片光芒閃爍。

給傷口消完毒,池雪焰收斂思緒,認真地替他包紮好。

“我隻做了簡單的清理,最好是去醫院再檢查一下。還有,我不清楚會不會留疤,可以去開點祛疤藥。”

池雪焰鬆開了手,轉頭收拾醫藥箱。

賀橋看著自己懸停在半空中被包紮妥當的右手,沒有說話,神情依然溫煦如常。

這隻是無關緊要的小事。

片刻後,兩人一道走出包廂。

不像一開始就受到池雪焰重創的方時爾,在打架中占據上風的賀橋不需要人攙扶,隻是垂在身側的手覆滿繃帶。

不遠處仍有剛才參加聚會的朋友逗留。

其中一個年輕人注意到他們出現,連忙拋下周圍的人,帶著關切的表情快步奔過來,脖子上的金項鏈大幅度搖晃著。

顯然,這個新進入圈子的機敏暴發戶,又找到了一個與賀家老二修複關係的機會。

沒人會懷疑這一點。

“哥,傷口怎麼樣了?”陳新哲急匆匆地湊上來,“要不要送你去醫院?”⑨思⑨兔⑨在⑨線⑨閱⑨讀⑨

賀橋沒有理他,和池雪焰並肩離開了這個聲光浮華的地方。

陳新哲也沒有放棄,緊緊跟在兩人身邊,似乎還在找機會套近乎。

門童將紅色跑車開到門口,池雪焰接過鑰匙,自覺擔任司機的角色。

賀橋現在肯定不適合再開車。

當他坐進副駕駛關上門,一路被無視的陳新哲執著地緊隨其後,趴在車窗邊低頭探過來。

在旁人注意不到的角度裡,這一次他的問候多了幾分真心。

“哥,你的手沒事吧?要不要緊?”

賀橋側眸看他,語氣又恢複了往日的平和:“沒事,隻是劃傷。”

陳新哲這才鬆了口氣,之前伶牙俐齒的圓滑褪去,誠懇道:“那就好,我剛都嚇到了,沒想到你們會打起來。”

一旁的池雪焰安靜旁聽,並未露出驚訝的表情。

原來賀橋不僅僅是故意輸給陳新哲。

他們倆根本就事先認識。

陳新哲看見賀橋在池雪焰麵前不加掩飾的反應,當即意識到他們之間的關係,肯定也與表象不同。

後方傳來車輛不耐煩的喇叭聲,得心應手地扮演著暴發戶角色的年輕人抓緊時間,語速極快地說道:“哥,我覺得我是該送份結婚禮物的,這次咱們改成二八分?”

“不用。”賀橋笑了笑,收回視線,“照舊。”

聞言,陳新哲不再客氣,露出一口白牙,頗為坦率地笑道:“好嘞,謝謝哥,新婚快樂,百年好合!”

他機靈地後退一步,朝兩人揮揮手,目送著跑車揚長而去,又成了那幅上趕著獻殷勤的油滑模樣。

夏夜的風呼嘯而過。

池雪焰握著方向盤,問身邊互換了位置的愛人:“你輸給他的那輛車,是不是賀霄給你買的?”

賀橋應聲:“是。”

那麼上次輸給陳新哲的東西自然也是。

他正在將那些以寵愛為名的饋贈,借彆人的手,不動聲色地換成來日或許能握在手中的武器。

池雪焰不再問,專心注視著前方的道路,眸中落滿斑斕的夜燈。

他忽然覺得,身邊的這個賀橋分明比他更有反派的氣質。

火焰紅的跑車在彆墅外停下。

池雪焰熄了火,側眸問他:“照理來說,我是不是該送你進去,再跟叔叔阿姨解釋一下事情經過?”

“很晚了,你開著它回去休息吧。”賀橋搖搖頭,“我會解釋。”

池雪焰猜到他大概已經有了方案,便不再堅持。

賀橋用左手推開門,正要下車時,動作微微停頓,回眸看向他。

“我知道他會帶陳新哲來。”賀橋誠實地開口,似乎在道歉,“但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你。”

“我也不知道你會跟他動手。”池雪焰語氣隨意,“那我們算是扯平了?”

聽著他輕鬆的口%e5%90%bb,賀橋沉默了一會兒,立在車旁邊輕聲問:“你介意我拿這件事借題發揮麼?”

這個問題讓池雪焰笑了起來。

他看著賀橋被包裹得很嚴實的右手,真心實意地感慨道:“你應該要有一段時間不能剝堅果了。”

除了幼年時會給他剝糖炒栗子的父母,賀橋是第一個這樣做的人。

唇齒間仿佛還殘留著那種醇厚馥鬱的香氣。

“記得叫人來取車。”池雪焰重新發動跑車,朝他揮了揮手,語氣愉悅地道彆,“玩得開心。”

賀橋靜靜地目送他遠去。

他走進家門後,最先聽見的就是盛小月的驚呼:“哎,你手怎麼了!在哪受傷了?”

“小傷,沒什麼事。”他沒什麼表情地搖搖頭,“不小心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