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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裝修豪華的大堂,走廊裡燈光幽暗,一陣陣音樂聲從不同包廂的門縫裡流瀉出來。

這是一家消費水平頗高的KTV,實際上更接近於俱樂部。

彩色燈光在走廊的玻璃幕牆上暈開,池雪焰瞥了一眼,看到自己與賀橋錯開的倒影。

他走路的步子要快一些。

所以他微微放緩了步伐,等賀橋與自己並肩。

總該做好表麵工夫。

賀橋察覺到了,在走到他身邊時,反而停下了腳步。

前方時刻注意著後麵的服務生相當識趣,見狀立刻道:“賀先生,您的朋友就在前麵拐角處這一間包廂,有事您隨時叫我。”

服務生朝兩人躬了躬身,快步離開。

這條走廊裡隻剩下他們,池雪焰側眸看他:“有注意事項?”

賀橋點點頭,低聲道:“他們或許會對你有偏見,也對我有偏見,這可能會讓你覺得不愉快。”

池雪焰饒有興致:“所以?”

賀橋語氣認真:“所以,如果你覺得不愉快,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任何我想做的事……”池雪焰考慮了一秒鐘,“包括動手嗎?”

他自小受父母影響,言傳身教耳濡目染,動手能力相當不錯。

身邊人的眼底隱約漾開一絲笑意,不假思索道:“這是你的自由。”

這轉瞬即逝的神情,忽然讓池雪焰想起不久前的清晨,在早餐店前,他再次提出結婚時,賀橋眼眸中那抹仿佛錯覺般的幽深。

更早一些,咖啡廳裡的賀橋、火鍋店裡的賀橋,與今時今日的賀橋,都有些不同。

驀然間,池雪焰無比清晰地意識到了一個此前被自己忽略的問題。

這個自稱是穿書者的賀橋,與賀家人心目中那個簡單天真的“賀橋”截然不同。

他擁有自己的個性,隻是一直以來都在扮演賀橋。

在除了池雪焰以外的人麵前,他扮演得很好。

池雪焰定定地望著近在咫尺的愛人,問得突然:“你叫什麼名字?”

“賀橋。”他察覺出池雪焰的言外之意,從容回答道,“是真的,我也叫賀橋。”

而相同的名字背後,另一個靈魂究竟擁有什麼性格與往事,卻從不曾被提起。

池雪焰愈發覺得有趣,在燈光迷離的狹長空間裡,他輕聲打消了男人似乎在醞釀的語句:“不用向我解釋,這是你的自由。”

繾綣的字音在唇齒間盤旋,自由又被拋回愛人的手心。

聞言,賀橋眉峰輕揚,不再說話。

下一秒,前方拐角處的包廂門被砰地打開,裡麵的人已經急不可耐地探頭出來,尋找今夜主角的身影。

鮮明的音樂聲如雨水瓢潑而至,在旁人目光也一並襲來的瞬間,池雪焰察覺到身側傳來一陣陌生的力道。

俊美溫和的愛人輕輕攬住他的腰際,極親密的距離裡,渡來一聲沙啞的耳語。

“抱歉,忍耐一下。”

第十一章

溫熱的呼吸停泊在池雪焰的頰邊,他有片刻的錯愕,幾乎下意識想要抽身。

他從未跟人有過這樣的肢體接觸。

可在幽暗燈光的映照下,池雪焰瞥見愛人眼中隱約閃爍的忐忑。

攬在腰際的手掌隻是攀著衣角邊緣,隔著夏日輕薄的布料,漫來幾分熱意,姿態稱得上紳士。

依然是那個在外人麵前溫馴友善、很少逾矩的賀橋。

但他同時是熱烈的,正笨拙直白地宣告著自己青澀的占有欲。

想起不遠處的觀眾,池雪焰忽地笑起來。

他不再抗拒,而是伸出手,神情恣意地扯了扯賀橋微皺的衣領。

“這件襯衫還不錯。”

彼此間的距離已近乎擁抱,池雪焰懶洋洋地直視愛人的眼眸,聲音裡透著漫不經心:“隻給你一個小時,我晚上還有事。”

賀橋的答案自然是溫柔順從的單字:“好。”

倚在包廂門口的人看夠了熱鬨,送來一道輕佻的口哨聲。

方時爾掩去眼底的情緒,朝賀橋挑眉道:“今天總算請動你了,來得夠晚的。”

他刻意沒有去看讓大家好奇已久的池雪焰,客氣地讓開一步,請這對看起來愛意正濃的戀人進來。

賀橋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心情,誠實道:“剛才在定戒指,順路吃了頓晚餐,所以來晚了,抱歉。”

“戒指?”方時爾的目光順勢向他落在池雪焰腰間的手望去,“不是已經有了麼?”

KTV包廂裡的彩球燈散射出星星點點的米幻光斑,兩人無名指上造型簡約的對戒格外顯眼。

“不夠正式。”賀橋說完,迫不及待地向朋友介紹伴侶,語氣裡洋溢著初次墜入愛河的人特有的歡欣,“這是小池。”

方時爾這才正兒八經地望過去,主動伸出手:“你好,方時爾。”

池雪焰覺得好像在哪聽過這個念起來還挺順口的名字。

他打量著眼前這個頗為帥氣的年輕男人,笑了一下,並未開口,似乎是懶得禮貌回複自己的全名。

接下來,氣質張揚的紅發青年一言不發地脫離了戀人的懷抱,顧自向前走去,在豪華的皮沙發上隨意地找了個空位坐下。

這群玩得正歡的年輕人一見到他們出現,當即起哄似地鬨起來,在正中央騰出一片空間。

賀橋對於池雪焰的舉動絲毫不顯意外,更彆提不滿,而是快步走過去,緊挨著他坐下。

這份愛情裡的支配關係一目了然。

留在原地的方時爾看著自己橫在半空的手掌,沒有絲毫被忽略的慍怒,眼底反而閃過一絲早有預料的興奮。

他背對著人群中正被熱鬨包圍的戀人,神情自若地關上包間門。

音樂聲震耳欲聾,身上流轉著絢麗光斑的陌生人們爭先恐後地自報家門,生怕自己在這位光彩奪目的新人麵前露了怯。

而池雪焰窩在沙發裡,偶爾敷衍地應聲,一個名字都沒記住。

麵前的大理石茶幾上擺滿了冷盤與點心,是賀橋為他點的,說是這家俱樂部的特色之一,由專門從高端酒樓裡挖來的大廚出品。

他嘗了幾個,味道確實不錯。

改天可以帶爸媽來嘗嘗。

這裡的音響設備也很好,適合K歌,就是周圍這群人太吵。

好在他們很快察覺到池雪焰的不耐煩,再加上目睹了賀橋對他無限包容的態度,隨之收斂了許多。

於是仍舊鬨哄哄的房間裡,局部呈現出一種特殊的景觀。

坐在人群中央的池雪焰懶洋洋地看著周圍人玩樂,不時與身邊的賀橋低聲說話。

有人歌聲悅耳,他就當作live表演安靜聆聽。

下一個拿到話筒的人胡亂跑調,他剛皺起眉頭,始終關注著他感受的賀橋及時做出反應,隨手拿起一個沙發上的靠枕丟過去,同周圍那些關係熟稔的朋友們一樣,讓對方趕緊交出話筒滾蛋。

嘻嘻哈哈的年輕人躲開飛來的靠枕,故意攥著話筒不放,大喊一聲:“賀哥你怎麼重色輕友!”

這句話隨著音響擴散,彌漫在整個光線迷離的房間裡。

笑鬨聲中,賀橋沒有回答,神情裡透著理所當然,他很快又低下頭,專心地剝開手中的堅果。

任誰都看得出那份不消言說的迷戀。

堅硬的外殼落進托盤,堅果肉被輕輕放進池雪焰的掌心。

咬下去是香脆濃鬱的味道。

池雪焰接過一粒又一粒,眸中便也泛開一縷笑意。

他頭一次覺得這種所謂的聚會還挺有趣。

在剛才那個親密接觸的瞬間,他忽然明白了賀橋神情背後的含義。

有時候,偏見也是一種好用的武器。

賀橋本人都不介意被當成在所謂的愛情中迷失的傻瓜,他自然也不會介意。││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順應偏見做一個將天真愛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強勢主導者,總比勉強自己與這些人假笑周旋來得舒心。

反正他是被伺候的那個人,不費什麼力氣。

不得不承認,他跟賀橋頗有默契。

無需言語,他們也配合得天衣無縫。

邊緣一些的位置裡,方時爾的表現和平常差不多。

唯一的區彆是,他今天是獨自前來,沒有帶以往次次不重樣的女伴或男伴。

比起包廂裡大多在暗中打量池雪焰的人們,他顯得淡定許多,很少將目光投過去。

半小時後,他的手機輕輕震動,服務生再次發來消息。

恰好屏幕上的一首歌唱到了尾聲,方時爾伸手調低音量,狀似隨意地開口:“我還叫了一個朋友來。”

有人循聲看過來,他則特意望向不遠處的賀橋,叮囑道:“一會兒你可彆介意啊。”

賀橋停住動作,似乎是下意識反問:“你叫了誰?”

方時爾沒有明說,起身去開門,語氣誠懇:“我覺得你們倆之間隻是有點誤會,聚一場就解決了的事,不打不相識,大家都是朋友。”

隨著他的話語,包廂門再次推開,來人張口就是一句:“喲,這麼熱鬨。”

走進來的年輕男人穿著一身T恤配沙灘短褲,清爽的板寸頭,脖子上掛一根不粗不細的金項鏈,很有幾分暴發戶氣質。

他一眼就注意到了正中央的賀橋,臉上立刻堆了笑容,大步邁過來:“哥也在啊,上回真是對不住。”

相反,賀橋的麵色卻不太好看,難得顯出幾分煩躁。

旁觀的池雪焰對突然插入的新節目饒有興趣,輕聲問他:“這是誰?”

這個陌生的來客也聽見了,不等賀橋回答,殷勤地開口:“陳新哲,叫我小陳就行。”

周圍簇擁的人讓開一些,陳新哲在兩人的斜對角坐下,笑容滿麵道:“我聽說賀哥要結婚了,正想著等婚禮這個機會給哥賠罪呢,禮物我都準備好了。”

說著,他很歉疚地看向賀橋:“那天純粹是運氣問題,一點小事賭這麼大,我拿著實在燙手,一定是要還給哥的,對了,再添上一份新婚大禮。”

三言兩語,就讓池雪焰聽明白了兩人之間有過的嫌隙。

有錢有閒的富二代們中常發生的事。

“沒必要。”麵對陳新哲的求和,賀橋的語氣不算好,“願賭服輸。”

見他的態度沒有軟化的跡象,陳新哲想了想,恍然道:“什麼還不還的,算我亂說,彆當真。”

他隨手抓過茶幾上的骰盅,笑得格外真誠:“哥你今天再贏回來,不就行了?”

一旁的方時爾順理成章地搭話道:“賭運氣有什麼輸贏,就是找個樂子,大家都是鬨著玩嘛。你可彆當真,千萬彆像上次那樣,又好幾天不搭理我們……”

池雪焰好整以暇地在旁邊看熱鬨。

陳新哲是一個圓滑機靈的人精,方時爾則彆有用心。

這兩個人顯然是性格簡單的“賀橋”無法應付的。

黑色骰盅裡,高速搖晃的骰子撞擊著冰涼的桌麵,聲音清脆。

五分鐘後,賀橋又輸了一輛車。

是他買新車前的座駕,一輛價值上百萬的豪車。

賀橋眼中閃過較真的懊惱。

陳新哲則表演著誇張的驚訝,大呼小叫地說要重來,試圖將眼前草率又昂貴的賭局淡化成一場無足輕重的遊戲,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