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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促草率的決定,難以確定的動機……

一切會導向不幸福的要素。

賀霄仿佛已經窺見了那幅將在未來以時間慢慢填滿的拚圖。

所以他的手指離開了扶欄,聲音也隨之放緩:“這是你的婚姻,是該讓你自己決定,如果你覺得對,就去做吧。”

好脾氣的兄長習慣性地縱容著他。

“謝謝哥!”

賀橋興奮之餘,仰頭望著站在台階上的賀霄,語帶懇求:“你會幫我說服爸的吧?”

賀霄笑了笑,沒有正麵回答,而是看向那瓶被放在一邊的酒:“池叔叔愛喝酒,你送酒是對的。”

“韓阿姨有一點迷信,她給小池算過命,所以才會讓他去相親。”

“爸快回來了,不要在下麵待太久。”

賀霄轉身離開了酒窖,和煦的尾音消散在冷硬的台階上。

良久,停在原地的賀橋麵無表情地拿起那瓶酒。

自負的人往往隻相信自己心中想要的那個答案,他們總是確信事情不會超出控製。

遵循這個準則,與心思深沉的賀霄周旋,並不是一件太困難的事。

賀橋沉默地走上樓梯,靜謐的空間裡,回蕩著他清晰的腳步聲。

在他還沒有對池雪焰講述細節的那個故事裡,惡毒反派池雪焰並不是唯一一個不得善終的人。

故事裡的賀橋過了二十多年天真愚蠢的日子,始終沉溺在賀霄蓄意編織的幸福幻覺裡,錯誤地尋求著兄長的認可與讚許,直至生命中曾擁有的一切轟然崩塌,無法回頭地墜入深淵。

這是他死前最懊悔的事之一。

賀橋不會讓這種懊悔重演。

和如今的池雪焰一樣,他也要極力改變那種注定走向毀滅的命運。

窗外夜色深深。

淡粉玫瑰的映照下,餐桌上鋪開一頓盛滿訝然的晚餐。

盛小月是很好哄的,她看見賀橋剛買的與往日審美截然不同的新車,想起昨晚兒子興衝衝出門的模樣,還有今夜突發奇想帶回來的玫瑰花,幾乎瞬間就相信了這份如潮湧至的愛情。

她不反對這段突然締結的婚姻,甚至頗為支持此刻正墜入愛河的兒子——隻要賀橋覺得幸福就好。

盛小月唯二埋怨的,是賀橋怎麼不說一聲就偷偷拿走了戶口本,令她錯過了兒子領證這個重要瞬間,還有,今天應該帶著池雪焰一起回來的。

難得早早回家吃飯的賀淮禮則不同。

他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紀,濃黑的短發中摻著些許銀絲,剛視察完一家工廠回來,神情裡帶著難以掩去的疲憊,但仍認真地聽著小兒子講述這波瀾起伏的一日,尤其是與伴侶並肩而坐,看著攝影師按下快門時滿溢的雀躍。

賀淮禮聽完後一言不發,在賀橋愈發緊張的目光中,才輕輕頷首,示意一家人先吃飯,溫和中帶著嚴厲的神態像極了賀霄。

確切地說,是賀霄像他。

賀橋吃了沒兩口,忍不住道:“爸,你不會反對我們倆在一起的吧?”

他問得急切,賀淮禮隻好放下筷子,斟酌著語氣回答小兒子:“我不反對。”

沒等賀橋高興,又聽見父親繼續道:“但也不支持。”

“我認為你們對彼此缺乏了解,應該再多相處一段時間。”賀淮禮的聲音沉穩,“證已經領了,隻能先這樣,至於婚禮的事,等以後再考慮。”

賀橋還想說些什麼,一直旁聽的賀霄開口了。

“先吃飯吧,菜要涼了。”賀霄給弟弟夾菜,“這件事回頭再說。”

隨即,他轉頭看向父親,語帶笑意:“爸,我見過小池,是個不錯的年輕人。”

賀淮禮不置可否,聽著極有分寸的大兒子轉而說起生活瑣事,偶爾應上幾句。

賀橋匆匆吃完了晚餐,拿上問母親要的玉,和飯前選好的酒,就急著要出門。

盛小月正在給管家列要買的書單,一半有關婚姻經營之道,另一半則是關於父母如何與成婚的子女相處,見狀叫住他:“你乾嘛去?”

賀橋瞥了眼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父親,輕咳一聲:“我訂了花和戒指,現在要去拿。”

盛小月總算反應過來,笑著擺出抱怨的語氣:“原來送我的花是順帶的。”

“我錯了媽。”賀橋邊往外走,邊哄她,“明天專門給你買。”

“逗你呢,晚上早點回來。”盛小月望著他的背影,想了想又迅速補充道,“不回來也行,記得跟家裡說一聲!”

“我會回來的。”賀橋最後的聲音飄來,“爸,反正你也藏著不喝,我隻拿了一瓶——”

賀淮禮無奈地搖搖頭,默不作聲地翻開報紙下一頁。

新婚的年輕人迫不及待地離開家門,腳步裡盈滿輕飄飄的喜悅。

他的身影被花園裡的路燈拉長,在幽暗的夜色中,幾乎被渲染成了全然陌生的形狀。

賀霄站在窗前,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弟弟的背影。

直到他在走進車庫前,回頭張望家的方向,然後像往常那樣,朝敬重的兄長揚了揚手。

賀霄笑著點頭回應。

依然是那個天真簡單的弟弟。

火焰紅的跑車揚長而去。

賀橋取花,拿戒指,包裝禮物,拜訪初次見麵的長輩。

池雪焰開了一個很好的頭,所以他決定將假裝相愛的戲碼繼續下去。

陌生的池家餐廳裡,冰鎮的綠豆湯泛著綿密沁涼的甜意。

在和賀橋簡單地聊了一會兒後,韓阿姨拽走了看起來氣勢驚人的池叔叔,玲姨收工休息,長輩們默契地將空間留給了他和池雪焰。

剛吃過晚飯的池雪焰思考了幾秒鐘,邀請他:“要不要出去散散步?”

賀橋聽見自己溫和的聲音:“好。”

室外晚風拂麵,燥熱中夾帶著壓抑的潮濕,像緘默不言的風暴。

度過漫長的一日,在蟬鳴聲聲的夜裡,賀橋心頭終於湧上一絲疲憊。

麵對家人時,他偽裝成一個全然不同的人。

麵對池雪焰時,則要審慎地考慮如何處理與危險反派的關係。

在陌生又複雜的故事中行走,並不是件輕鬆的事。

他要儘快獲得一家之主賀淮禮的支持,舉辦婚禮,然後順理成章地從家裡搬出去,開始一種相對自由的新生活。

身邊的“愛人”對他的思慮一無所知,隻是仰頭看著夜空中流光皎潔的月亮。

如水的月色落在他火焰般的發梢。

“搞定他們了?”池雪焰問。

賀橋知道他在問什麼,回答道:“我爸還需要時間接受。”

“所以你哥那裡過關了。”池雪焰同樣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讚許道,“厲害。”

賀橋沒有再說話,安靜地立在浸滿了月光的恬然夜色裡。

半晌,池雪焰忽然輕聲笑了起來,側眸看他:“我們算不算是同夥?”

隻有彼此知曉秘密,合謀欺騙至親之人的同夥。

賀橋想,比起伴侶,這似乎是一個更加恰當的形容詞。

不等他回應,池雪焰又問:“我記得你說過,你不喜歡男人?”

賀橋輕輕點頭。

“那你會比我辛苦一點。”池雪焰看上去在認真替他著想,“都結婚了,在外人麵前的肢體接觸總是難免的。”

賀橋說:“我會配合。”

“真的嗎?”池雪焰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意有所指道,“我爸媽這會兒肯定在窗戶背後偷偷看我們。”

賀橋心領神會:“要牽手嗎?”

池雪焰看著他主動伸出的手,忍不住笑了,揶揄道:“這是握手。”

他碰了碰賀橋的手臂,示意放下,然後向前方走去:“走,散步去。”

賀橋與他並肩走過草地。

腳下青草柔軟綿延,在某個平常的瞬間,垂在身側的掌心湧來一陣熱烈的溫暖。

池雪焰彎起眼眸看他,像是找到一樣好玩的事:“忍耐一下,就當是同夥間的友誼。”

賀橋的腳步微頓,很快又恢複自然。

他觸到一種仿佛能令人獲得片刻喘熄的溫度。╩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於是他悄然卸去掌心緊繃的力道,主動尋覓著指間錯落的空隙,直到與身邊人十指相扣。

從背後望過來,這顯然是一對親密無間的戀人,斜長的暗色倒影在路麵上依偎交織。

池雪焰挑了挑眉:“學得蠻快嘛。”

“我該怎麼叫你?”昏黃路燈映照下的賀橋神色如常,同他牽手前行,聲線溫柔,“小池?”

第七章

散完步,回到家門外,池雪焰目送賀橋驅車離開,佇立在路邊懶洋洋地同他揮手道彆。

等轎車馬達聲徹底遠去,做足了表麵功夫,他才回身往家裡走。

房子裡彌漫著濃鬱的玫瑰香味,玲姨下班前將它們搬到了陽台,說等風乾了可以做成香包,不要浪費這麼多鮮花。

池雪焰一進屋,就看到特意留在客廳等他的母親。

韓真真正倚在沙發上敷麵膜,語氣八卦地問他:“戒指好不好看?”

其實他還沒打開過那個絲絨盒子,隻能模棱兩可道:“還行,暫時戴一下,以後再換。”

韓真真哦了一聲,換了個話題:“你們倆走在一起,看著還挺般配的。”

池雪焰太了解她,失笑道:“媽,你到底想說什麼?”

“沒什麼。”韓真真小聲道,“賀橋看起來是個好孩子,但萬一相處起來不好,你就收拾他,我和你爸也跟你一起收拾他。”

她說得很快,似乎是不想讓兒子覺得厭煩,又轉而問道:“領證這麼倉促,那婚禮還要不要?你想辦嗎?”

“想。”池雪焰耐心地回答她,“我們還沒想好要什麼風格,你喜歡哪種?”

以兩邊的家庭背景,婚事自然不會無聲無息地進行。

“我要好好想想,現在新花樣太多了。”韓真真總算高興了一點,嘀咕著,“對了,我得去找人算個好日子。”

看出母親輕鬆神情背後的擔憂與不舍,池雪焰難得沒有反對她的迷信舉動。

他去廚房熱了牛奶,放到韓真真麵前,再細心地插上吸管:“敷完麵膜早點睡覺,我先上樓洗澡。”

重新靜下來的夜裡,窩在沙發裡的母親朝忽然間有了伴侶的兒子招招手:“焰焰,晚安。”

池雪焰的手心握著小巧堅固的戒指盒,褪去了平日裡的散漫不羈,回眸溫馴地應聲:“晚安,媽。”

漫長又特殊的一日終於結束。

池雪焰抓住周末的尾巴,一口氣睡到日上三竿。

第二天起來,他說要去找賀橋,恢複了往日模樣的韓真真當即擺擺手趕他出門。

穿過熟悉的街道,池雪焰獨自走進霓虹燈尚未亮起的SCA酒吧。

營業時間還沒到,店裡沒有客人,四處殘留著狂歡後的痕跡,王紹京扶著梯子,站在上麵的酒吧員工正小心翼翼地揭下電影海報。

大反派醫生的白色衣角被卷起,放進幽深的海報筒裡。

王紹京見到他來,略顯驚訝:“大白天的,稀客啊。”

池雪焰笑了笑:“過來坐坐。”

再次來到這個曾經意味著快樂和放鬆的地方,已有了全然不同的心境。

這是他命運陡然扭轉的起點。

他在吧台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