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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

“這是家連鎖店。”池雪焰的語氣輕鬆,“沒有騙你,味道真的很不錯,特彆是這家總店。”

他注意到賀橋換了一身衣服,忍不住開了個玩笑:“幸好你沒有再穿西裝來。”

賀橋看起來有一點局促,似乎沒想到晚上會再次見麵,解釋道:“我媽讓我那麼穿的,說比較正式。”

“這樣更適合你。”池雪焰說,“我們進去?”

他正要轉身往火鍋店裡走,卻瞥見賀橋陡然變得僵硬的神情,目光直直地投向自己,像是看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

池雪焰有些茫然:“怎麼了?”

賀橋仍望著他,眼眸中流露出一種難以形容的複雜情緒:“你的衣服領口……”

池雪焰依言伸手去摸黑色T恤的領口,瞬間觸到一片黏膩的濕濡。

低頭一看,他的指尖已經染滿了鮮紅的稠密液體。

池雪焰:……

在這個心情跌宕起伏的混亂夜晚,因為酒吧狂歡而沾上的假血完全被他忽略了。

盯著自己手指上觸目驚心的血跡,池雪焰沉默了一會兒,緩慢地開口:“如果我說這是玉米糖漿做成的假血,你會信嗎?”

賀橋的回答也慢了半拍:“……會。”

池雪焰聽出了這個字背後的言不由衷,想起賀橋之前描述的那個壞事做儘的惡毒反派,下意識想解釋,說他不是那樣的人。

但一包紙巾先遞到了他麵前。

賀橋指了指自己的鎖骨,用以示意:“你身上的這個位置也有一些。”

於是池雪焰沒有再開口。

片刻出神後,他接過紙巾,笑著往火鍋店裡走去。

熱氣騰騰的餐桌旁,沾有“血跡”的紙團散發著香甜的氣息,被接連掃進了垃圾桶。

池雪焰麵色如常地點菜,涮肉,同賀橋閒聊,仿佛在享受一頓與朋友隨意談天說地的普通夜宵。

四周是鬨哄哄的說話聲,鮮切牛肉卷落進色濃味香的辣鍋裡,很快變色蜷曲;方方正正的乾燥豆腐皮墜入熱湯,一點點改變著形態,融化成了截然不同的柔軟。

在一個尋常的瞬間,池雪焰盯著這口不斷有食材沉浮翻湧的火鍋,忽然平靜地開口:“我遇到陸斯翊了,就在今天晚上。”

賀橋夾菜的動作頓住。

他放下筷子,隔著模糊的熱氣望過來:“你還好嗎?”

對池雪焰來說,世界顯然在頃刻間天翻地覆。

“我不知道。”池雪焰誠實地說,“我需要更多的證據。”

被告知穿書故事和遇到陸斯翊的時間點太過接近,如果是很熟悉他性格的人,猜到他會在那種場合裡對一門心思算公式的陌生人產生興趣,並不是件難事。

雖然他不知道這樣做有什麼意義。

可故事裡的那個自己太過陌生,所以他不能就這樣全盤相信賀橋的一麵之詞。

“你所知道的故事裡,有沒有更多關於我的細節?”他問賀橋,“尤其是已發生過的,隻有我自己知道的事。”

未發生的事無法證實,不算秘密的事也沒有價值。

賀橋聽他說完,仿佛陷入了沉思,半晌才低聲道:“我不清楚有什麼事是除了你以外沒有彆人知道的,而且關於你過去生活的細節並不多……”

“我隻能想到一件事。”他的表情裡透出顯而易見的不確定,“一件很小的事。”

池雪焰耐心地等著他說下去。

“你五歲生日那天晚上,坐在沙發上吃蛋糕,不小心握著叉子睡著了,半夢半醒的時候,你迷迷糊糊地看見,對麵的媽媽正接過你爸爸拿來的相機,憋著笑給你拍照,你爸爸趁機親了一下她的臉頰,相機抖了抖,所以你出現在畫麵的邊緣,樣子也有些模糊,但你很喜歡這張照片。”

賀橋認真地說完,又有點遲疑:“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你想要的細節,或許你對其他人也提起過——”

他的話語在空氣中戛然而止。

因為他在池雪焰的臉上看到了一種幾乎凝固的難以置信。

一切都像是靜止了,原本被熱氣熏紅的麵孔陡然變得一片蒼白,血色儘褪。

賀橋清晰地看見有汗水從他的頰邊滑落,攀過鎖骨,無聲地滲進仍有暗紅殘留的衣領。

池雪焰花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這是我告訴陸斯翊的嗎?”他問得很慢,“在未來的某一天,我親口對他說了這件事?”

賀橋緘口不言,沉默地垂下頭。

池雪焰漸漸尋回了自己平日的語調,他輕聲說著,如同在自言自語:“如果真是這樣,未來的我一定很喜歡他。”

不僅僅是喜歡,而是愛。

五歲生日照片背後的故事,是他對於愛情最初,也最深刻的記憶。

迄今為止,他不曾對任何人提起過,卻認真設想過要在未來某個平常的午後,對並肩窩在沙發裡懶散閒談的戀人,笑著說起這件很小的往事,說起照片裡滿臉奶油的小男孩,和照片外被記憶收藏的%e5%90%bb。

賀橋告訴他的一切都是真的。

池雪焰閉上眼睛,深呼吸,再睜開時,臉上不安的蒼白已不見蹤影。

他坦然地直視著對麵神色複雜的男人,語氣慎重:“我可以再麻煩你一件事嗎?”

賀橋回答得很快:“好。”

翌日早晨。

體檢中心的貴賓區裡,客人並不算多。

導檢員敬業地指引著體檢流程,倚在門口的池雪焰翻看著手裡的體檢流程單,等待賀橋從心電圖室裡出來。

當房門打開,他看見賀橋從屋裡走出來,身後照常響起呼叫下一名客人的電子音時,他的心情似乎又平靜了一分。

經過昨晚的驗證,池雪焰徹底相信了賀橋告訴他的故事,不過難免會陡然對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感到陌生,以至於缺少一些此刻正呼吸著的真實感。

也許是身為醫生的本能,令他控製不住地想,作為外來者的賀橋,會不會跟這個世界裡的人不一樣?

或者,是作為書中角色的他們,與書本之外的賀橋不一樣。

他嘗試去觸碰那種天方夜譚般的虛幻。

然而一切正常。

即使體檢報告要晚點出來,但除了需要檢驗的項目,其他體檢結果都是當場可以知曉。

沒有任何醫生把賀橋視作怪人。

走出檢查室的賀橋看向池雪焰手裡的體檢單:“下一項是什麼?”

一旁的導檢員主動提醒道:“現在可以去抽血,抽完血就可以吃早餐了,抽血的地方在那邊。”

賀橋沿著她的指引走過去,正要在抽血台前坐下,卻被池雪焰叫住了。

“我覺得不需要抽血了。”對於賀橋的全程配合,池雪焰感激之餘,也有幾分歉意,“謝謝你今天願意來。”

賀橋明白他的意思,但還是坐了下來:“沒關係,我的確該做一下檢查。”

在池雪焰提及前,這是他沒有考慮過的角度。

他看著護士在自己的手臂上端紮好止血帶。

池雪焰則站在一旁看著他,目光微微閃動。

針尖刺破皮膚,深紅的血液流入不同顏色的試管,虛幻一點點變成了真實。

池雪焰想,他似乎開始接受昨天發生的一係列變故。

他決定將聽來離奇的小說劇情,視作一種關乎未來命運的預兆。

一種最完整最精確的算命。

盛有血液的試管整齊地排列在放置架裡,窗外響起隱隱約約的鳥鳴,樹梢綠葉拂動,光影錯落,流動著的風景全都落在紅發青年的眼中。

他在飲水機前接了兩杯水,一杯遞給賀橋,一杯留給自己。

水的味道清澈甘冽,與過去彆無二致。

然後他緩慢地捏扁了一次性塑料杯,再用力地拋進垃圾桶。

擺脫命運的第一步,從拒絕體檢中心提供的簡易早餐開始。

池雪焰知道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早餐店,步行幾分鐘就到了。

“你好像對這裡的美食很熟悉。”賀橋說。

“吃是人生大事。”池雪焰隨口道,“昨天的火鍋不賴吧?”

“嗯。”

清晨陽光正好,前往早餐店的路上,兩人如普通朋友一般交談著。

“你說過,我是最壞的反派。”池雪焰好奇地問,“除了我以外,還有其他的反派嗎?”◤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有,我哥。”賀橋回答完,又嚴謹地補充道,“是賀橋同父異母的哥哥,賀霄。”

池雪焰的臉上閃過一絲意外,他終於知道了賀橋與這個故事的間接聯係:“他也喜歡陸斯翊嗎?”

“不是。”賀橋說,“他喜歡故事裡的另一個主角。”

池雪焰想了想,中肯地評價道:“每人一個情敵,很公平。”

不知道眼前的穿書者賀橋有沒有試著去改變哥哥的命運。

“他的結局怎麼樣?”

這個問題讓賀橋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不算太壞,他最後……”

池雪焰敏銳地接過了他沒說完的話,調侃道:“改邪歸正了?”

賀橋簡短地應了一聲是。

這個結局的確比一無所有後又死去的他好多了。

微妙靜止的空氣裡,池雪焰的聲音反倒更加放鬆了:“那你呢?你在故事裡是什麼角色?”

回答這個問題時,賀橋避開了與他交彙的視線,低頭注視著剛抽完血的皮膚,輕輕揭開了覆在棉球上的膠布。

“一個無關緊要的小配角。”

手肘內側的針眼處泛著淡淡的紅,血已經止住了。

池雪焰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忽然想起了昨晚從自己鎖骨處流下的“血”。

“昨天晚上真的是糖漿。”他帶著笑意重提舊事,“味道很甜。”

“嗯。”賀橋應道,“我聞到了。”

池雪焰接著問:“你害怕我嗎?”

賀橋沒有猶豫地搖搖頭。

熱意彌漫的日光裡,池雪焰的目光從近在咫尺的手臂一路上移,直至落在賀橋英俊的麵孔上。

他似乎嗅到了真誠的氣味。

所以池雪焰停下了腳步,定定地凝視著對方那雙明亮又平靜的眼眸。

幾秒鐘後,他露出笑容,就像遇見了在珊瑚叢邊搖曳的魚尾,縈繞著海洋的芬芳氣息,聲音裡因而透出少有的柔軟溫煦。

他笑著問:“那你願意跟我結婚嗎?”

第四章

這是賀橋第二次聽到池雪焰提起結婚這件事。

比起初見時顯而易見的玩笑話,當下這個簡短的問句裡,透著毋庸置疑的篤定。

四目相對,他看見池雪焰淺褐色的眸子被夏日的光線籠上一層淡金,正心無旁騖地望著自己,等待一個答案。

賀橋有刹那的出神。

兩人之間蔓延著突如其來的安靜,周圍屬於清早的忙碌聲被襯得更加鮮明,汽車鳴笛,行人步履,漫無邊際的雜音。

池雪焰忍不住想,眼前的賀橋在想什麼?

比起昨天傍晚令他猝不及防的認真考慮與鄭重回應,這一刻的賀橋似乎神秘了許多,行道樹搖晃的碎影自深邃眉骨淌下,一貫清亮的眼眸深處蓄滿了叫人捉摸不定的暗色。

同一時間,一旁早餐鋪的老板抬手擦去額頭的汗水,從熱氣騰騰的蒸籠邊探頭出來,熱情地招攬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