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緹偷偷跟他吐槽,“這所謂藺大師是江郎才儘了吧,這些平庸之作也拿出來。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爛成這樣還有人捧。”
但他這樣刻薄,臉上卻還帶著笑,燈光下從容清冷,倒比那些陶藝作品更像一件藝術。
夏餘忍不住笑出聲。
“讓人聽見,肯定覺得你是嫉妒,”他也壓低聲音,嘴角卻彎起,“吃不到說葡萄酸。”
蔣緹冷哼了一聲,“說去好了。” 。
出了展覽,跟幾個熟悉的麵孔喝了杯咖啡,天色就已經晚了。
夏餘跟蔣緹就又去喝酒,去的還是熟悉的地方,上次他跟畫廊的人聚會的酒吧——綠寧。
老板於灣今天也在,他在人堆裡看見夏餘和蔣緹,立刻就熱情洋溢過來打招呼。
夏餘看見於灣的時候,心裡就覺得不妙,莫名擔心,上次在酒吧的事情會不會重演。
總不能這麼點背,他又要在這兒遇上陸昭吧。
還好,於灣是一個人過來的,他一來就熱絡地跟蔣緹和夏餘碰了碰杯,他當然沒有忘記夏餘,跟蔣緹勾肩搭背,又往夏餘身旁望了望,“你老公沒有過來啊?”
夏餘玩味地笑了笑,要是按實話說,許詹大概正在跟小狼狗床上打架。
“他有事情,”夏餘信口雌黃,“工作有點忙。”
於灣有點失望,他倒不是對許詹有什麼意思,就是覺得這對夫夫實在養眼,多看幾眼也是好的。
但他很快又振作了起來,拍著蔣緹,“你好久沒有過來了,忙什麼呢?”
蔣緹還是一副提不起興致的表情,“不忙什麼,就是不想出門。”
夏餘頗有興致地看著這兩個人,於灣跟蔣緹的性格截然不同,也不知道是怎麼成為朋友的。
他這樣想,也就這樣問了出來。
於灣一聽就笑了,“能有什麼原因,我們算不打不相識,”他說,“我以前追的一個女孩喜歡他,我不服氣,找他挑釁,結果他不搭理我。”
“然後呢?”夏餘挺來勁。
蔣緹接話,“然後他非要給那個女生打電話,問她到底看上我什麼,”他說到這兒冷笑了一下,“那個女孩說因為我長得比他好看,讓他不要再來騷擾她,這個家夥就沒出息地哭了,賴在我家門口不肯走。”
他現在想起來都覺得荒唐。
可偏偏,於灣是個自來熟,被拒絕得徹底,反倒沒了指望,開始跟他稱兄道弟。
兩個人到底怎樣熟的,蔣緹自己也想不起來了,隻記得他好像硬被拉著喝了幾次酒。
於灣跟夏餘吐槽,“你是不知道,蔣緹這個人真是悶騷得很,認識他這麼久,也不冷不熱的,來酒吧都不跟大家一起玩,也不搞對象,就一個人喝悶酒,沒勁。”
夏餘聽到這兒,眼神倒是往蔣緹身上轉了轉。
他可沒忘記蔣緹疑似暗戀許詹這件事,但這種事又得不到求證,他隻能悶在肚子裡。 。
有了於灣這個大喇叭,夏餘一邊喝酒一邊聽於灣說八卦解悶,覺得還挺有意思。
但是於灣正講到某個客人被正牌女友在酒吧捉了奸,手機卻響了,他對著夏餘比了個抱歉的手勢,“我接下。”
夏餘當然不介意。
但他聽見於灣說,“對啊,我就在裡麵,你直接過來就行。”
夏餘心裡陡然突了一下。
等於灣放下手機,夏餘狀似不在意問,“誰啊?”
千萬彆告訴他,真的又是陸昭,那他一定會把這間酒吧拉入黑名單,再也不來了。
於灣回答,“陸原。你認識的,都是熟人。”
夏餘:“……”
他不覺得這個答案有好到哪兒去。
陸昭不在,怎麼他堂弟卻來了。 。
但是說話間,陸原已經進來了,仗著身高腿長,在人群裡很快就找到了於灣,而他走到這兒才發現夏餘跟蔣緹也在。
他不由麵色一僵。
蔣緹跟陸原雖然沒什麼過節,但他是夏餘的朋友,本身就是個刻薄性格,見到陸原這個陸昭堂弟,嘴角隻冷冷地勾了下,沒什麼好臉色。
夏餘反而不太在意。
他都跟陸昭滾到床上了,還在乎跟陸原那點舊怨嗎?
所以他大方地對陸原笑了笑,“又見麵了,老同學。”
於灣一聽就樂了,“就是,來來來,一起坐。”
陸原僵硬著點了點頭,坐了下來。
他跟夏餘不僅高中是同學,後來還考上了一所大學的不同專業,兩個人的關係不說親近,卻也算熟悉。
但是自從夏餘追著他哥不放,他對夏餘的看法就改變了。
他不但冷嘲熱諷過夏餘貼著他哥是不要臉,還做過更過分的事情。
這導致他看見夏餘就有點心虛。
中二期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是懲惡揚善,替他哥教訓不識趣的追求者,但是現在長大了,也沒小時候衝動了,再回憶起從前,他也察覺出自己的荒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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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餘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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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原坐了下來,於灣立刻讓人拿來了骰盅和撲克,招呼著大家一起玩遊戲,免得大家坐著沒話說,反而生分。
幾個人都沒意見。
隻是玩著玩著,於灣拉著蔣緹,問他們蔣家關於北邊一塊商業用地的事情,想通過蔣家的關係拿下來,兩個人有事情要說,玩得就有點心不在焉。
夏餘也不介意,自顧自玩手機。
倒是陸原在旁邊坐了會兒,撲克牌在手裡轉了幾圈,主動跟夏餘搭話,“上一次見麵,其實我想跟你聊幾句的,隻是沒找到機會。畢業好幾年,也沒怎麼碰過麵,隻聽說你開了畫廊。”
夏餘有點驚訝陸原會主動跟自己說話,他打量了陸原幾眼。
他笑了笑,客氣地寒暄,“嗯,開了幾年了,小本買賣,開著玩而已。我聽說你是進了陸氏當管理層,做得很不錯。”
陸原畢業後也進了家族企業,在陸氏的分公司裡憑自己做到了副總經理,也能稱得上一句年輕有為。
隻是比起陸昭這個過於出色的堂哥,他就不免顯得要黯淡了。
但陸原自己似乎也不太在意,反而很崇拜陸昭。
陸原搖搖頭,“我也就是聽家裡安排,算不上什麼成功。”
他說完這句話,就沉默了一會兒。
其實他跟夏餘實在無話可說,在學校就算不上親近,夏餘跟陸昭戀愛後,兩個人關係就更差勁了。
要是幾年前,他們肯定沒法和平地坐在一起喝酒。
想了想,他乾脆也不繞彎子,跟夏餘碰了碰杯,“我一直有話想跟你說,但上次我哥在,不太方便。”
夏餘挑了挑眉。
出於對陸原的刻板印象,他麵上微笑,心裡卻想,陸原不會又要來警告他離陸昭遠一點吧。
那可彆怪他把酒潑陸原臉上。
他想到這兒,笑得更燦爛了。
陸原往對麵看了眼,於灣正纏著蔣緹聊天,一時半會也不會顧及這邊。
他思量了幾秒,鄭重地看著夏餘,“其實我一直很想給你道歉。”
“啊?”
夏餘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道歉,他跟陸原有什麼歉?
陸原一口氣把心裡話說了出來,“大學的時候,我不該插手你跟我哥的事情,對你說話也很難聽,這是我的問題。”
他不太習慣對人低頭,語氣有些生硬,但看著夏餘的眼神卻認真。
夏餘聽得愣在了當場。-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
他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陸原的意思,倒是有點無所適從。
當初他對陸昭緊追不放的時候,陸原是沒少對他冷嘲熱諷,但也就是嘴皮子功夫,算不上滔天大罪。
要說他一點不計較陸原曾經的無理,那也是不可能的。
可站在陸原的角度,他也確實是讓陸昭不勝其擾,陸原又是個兄控,會生氣也是理所應當的。
所以夏餘默然了一會兒,還是笑了一聲,“這都從前的老黃曆了,我早忘了。本來就是我的問題,仗著年紀小,做事沒有分寸。”
他但凡那時候多愛自己一點,也沒有陸原奚落他的份。
夏餘這樣大度,陸原反而心裡更不好受。
他心裡清楚,他才是真正的不知分寸,本就年少輕狂,性情刻薄,根本不知道寬厚兩個字怎麼寫,高高在上地嘲諷夏餘不知廉恥,給夏家丟人。
可是回過頭想,不是他哥一直縱容,夏餘又怎麼有機會靠近。
夏餘這小胳膊小腿,他哥是打不過嗎?
陸家跟夏家雖然有點交情,他哥也不是會顧及彆人麵子的人。
可夏餘還是一次又一次出現在了他哥身邊。
他現在變得成熟了,回過頭看,不得不承認,他哥也不算無辜。
可是倒黴的隻有夏餘。
這讓他看著夏餘的眼神頗為複雜,畢竟隻差一點,再多一點緣分,夏餘也許就是他小堂嫂了。
他哥也不會到現在,還是孤家寡人。
他想到這兒,心裡愧疚更甚。 。
兩個人無言地坐了一會兒。
陸原喝了口酒,對夏餘道,“其實還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沒能當麵跟你道歉。”
夏餘“嗯?”了一聲。
陸原又道,“你記不記得,你以前把自己的一個手工帆船模型放在了我哥那兒,那好像是你一件生日禮物,我哥說你很珍惜,但後來卻被弄壞了。”
夏餘臉色一變。
他當然記得。
那是他哥哥送給他的十八歲生日禮物,親手做的,他本來是放在家裡的,後來卻帶到了陸昭那裡。
當時正是暑假,他回了川市,而陸昭讀研要跟著導師做事情,也一直留在川市,他死皮賴臉跟陸昭撒了好久的嬌,才住進了陸昭的彆墅裡。
搬運行李的時候,他把這個手工帆船也帶上了,放在了客房裡。
可是沒過多久,這個帆船就被摔壞了,連殘骸也沒剩下,被傭人當作普通的損壞物件扔了。
而等他回來,陸昭也沒解釋,隻說是傭人不小心,可以賠償他一個。
夏餘想起這件舊事,擰起了眉,他看著陸原,也不笑了,神情有點冷,“你不會要說,那個帆船是你弄壞的吧。”
“就是我,”陸原有點慚愧,“我去我哥那裡玩,他不讓我進你房間,但我偷偷進去了,看到那個帆船就拿起來看了看,結果摔碎了。我當時不知道這是你哥哥送你的,也沒放心上,就讓傭人扔掉了。我哥後來把我揍了一頓,讓我不準再去惹你。”
一直到去年,他才聽陸昭說,這個帆船原來對夏餘很重要,甚至引起了夏餘跟他哥長達半個月的冷戰。
這讓他很後悔,覺得夏餘跟他哥分開,也少不了他在其中推波助瀾。
夏餘默默喝了口酒,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當初這個帆船摔碎以後,他跟陸昭確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