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片刻, 索性也就不管了。
反正也不是他熟悉的人, 江聽玄心裡應該有些譜才是,實在不行還有禦仙王來操心。
想了想,首席指尖搭在芥子戒上, 給禦仙王發了一條訊息。
“阿禦, 你是我哥。我已見到禦遙和我師兄, 他們之前確實遇見了旋神鏡, 我師兄說旋神鏡可能害怕被仙王追蹤, 所以在我來之前離開了,禦遙前輩受了一些影響,好在行動無礙,不日會回仙族修養,您照看一二。”
過了一會兒,禦仙王回答他:“旋神鏡有自己的意識,狡詐狠毒,上古時期吞噬了不少它的主人,若是他們真遇見過旋神鏡,你自己注意,那鏡子可能還沒離開。還有,它能觀世間之極,也能洞察人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察覺到你的想法。”
伏天臨搭在芥子戒上的指尖一頓,突然有種毛骨悚然之感湧上心頭,他偷偷看了眼身邊神色溫和的江聽玄。
師兄那張俊美又溫和的臉似乎突然間變成了一張猙獰鬼怪麵孔,讓人隻覺心中詭譎。
首席呼吸微頓,不動聲色地把自己的手從他掌心抽了出來。
他離了江聽玄一些,才笑道:“也是,禦遙前輩畢竟修為高強,又是仙族之人,應當是沒什麼事,既如此,我們便啟程去蔚藍海域吧。”
“好。”
江聽玄靠近他一步,依然朝他微笑,卻再次握住了他的手掌。
嘶——
伏天臨隻覺得一股危險之意撲麵而來,被握住的那隻手有種僵硬之感。
然而無論是哪種情況,貿然撕破臉皮都不是什麼好事,不利於之後的行動。
他隻好穩住心神,默不作聲地被江聽玄牽著上了飛梭。
因為此地已是禦山海深處,極容易遇見修為高深的大妖,所以江聽玄沒讓飛梭騰空,而是在海麵緩慢行駛。
離開琥珀群島之後,兩人坐在甲板上,神子麵色從容看著海麵蕩起的深藍色波濤,伏天臨則低著頭,斂著眉眼,眸光深沉地沉思,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情緒波動不大的時候,旋神鏡也很難窺探到他的想法,且那麵鏡子無法一直給予江聽玄這種能力。
於是靜默了一段時間,神子主動詢問他:“師弟,你在想什麼?”
以兩人之間的關係這種問題也沒必要拐彎抹角,不過今日不同往時,伏天臨抬頭看了他一眼,斟酌片刻,才回答他:“沒什麼,隻是有些感慨。”
“感慨什麼?”
“想當年我和師兄爭鋒相對,誰又知道會有今日這樣的時光,師兄還記得那時的模樣嗎?”
“記得。”
江聽玄點點頭,眼裡有一絲回憶之色,泛起些許溫柔來:“那時我以為師弟與旁人無異,後來接觸了師弟,才知道人總有各種無奈之處,師弟也不過是身不由己,活在世間便無法擺脫世間的困苦。”
“是啊,想當初我們幾個人去蓬萊秘境,陳師弟和莫師弟修為尚淺,也是費了一番心思才通過試煉,師兄你還背著我走了好長一段路呢。”
伏天臨笑著談起往昔,江聽玄卻眸光微頓,而後平靜開口:“師弟有什麼顧慮嗎?”
“什麼?”
伏天臨眼角帶笑,隻目光有些微疑惑。
神子便道:“出門在外,師弟警惕些也是好事,不過旋神鏡確實已經離開,我便是再無能,也不至於被一麵鏡子控製到如此境地,至多不過像禦遙前輩那樣罷了。”
伏天臨剛剛提起陳師弟和莫師弟,然而去蓬萊秘境的是賀師弟賀宴痕,並沒有莫師弟,隻是這話他說得太過順口,若不是親身經曆過、又在仔細聽他說話,隻怕也順著說過去了。
首席靜靜看了他一會兒,稍稍鬆了口氣,他按了按眉心,有些愁苦道:“師兄,你真的沒事?”
他瞧著怎麼也不像沒事的樣子。
“蓬萊秘境那次,師弟裝著昏迷,讓我背著你走了好長一段……”
“咳咳咳。”
伏天臨有些尷尬:“師兄你知道啊。”
江聽玄沒有責怪他當時的舉動,隻是語氣平靜、目光溫和道:“本是不知道的,隻是後來偶然間想起,覺得以師弟的修為不該如此虛弱才是。”
這都是過去的事了,神子也沒有秋後算賬,不過都是些小事,於兩人交情之間也不算什麼,他隨口說起,不過是為了證明身份罷了。
伏天臨卻有種坑了人之後被正主抓個正著的既視感,哪怕江聽玄沒計較。
缺德事做多了會遭報應,他現在就是這樣的感覺。
不過他也基本可以斷定,眼前這個人確實是江聽玄,神子的氣質一般人還真學不來,旋神鏡要是能模仿地這麼像,他甘拜下風。
至少確定了人的真假,之前那些許異常伏天臨也就不再計較了,是人都有情緒,有情緒就難免有異樣的時候,神子也是人,也同樣如此。
靜默稍許,伏天臨在有些如芒在背的目光中拿出了一把藍色長劍。
他獻寶似地遞給江聽玄,“師兄,這個給你。”
首席笑道:“這把劍叫欲血,我特意找人為你鑄造的,你看看喜不喜歡?”
所以希望江聽玄就不要再念著他坑他的事了。
神子接過長劍,撫了撫劍刃中央那道血線,隻覺有種說不出的冰寒,他問他:“這不似凡物,師弟是用了什麼來鍛造?”
“咳……”伏天臨輕咳了咳,雖然此地距離仙墓還很遙遠,但他依然下意識壓低聲音湊在他身邊小聲道:“就是那根發絲,你還記得嗎?我讓曇前輩鍛造的,曇前輩這個人雖然不怎麼樣,但他們這種上古強者,鍛造手法定然不一般,我瞧過了,這兵器不錯。”
“發絲?”
江聽玄眸光微凝:“魔國之主的發絲?”
“嗯。”
首席並未注意到他眼中些許停頓,隻歎道:“雖然還用了一些旁的天才地寶,但這柄劍的主體應是由那根發絲所鍛造,他們這些上古強者果真修為超絕,隻盼我們能快些增長修為,否則仙魔出世,後果不堪設想。”
萬俟仙王的發絲有這麼大的威力,是因為他的發絲本身便對他很重要,是他魔族身份的象征之一,彙聚了不少他的本體力量,若是旁的上古強者也許便沒有這麼強了,可即便這樣,一根發絲如此強大依然給伏天臨帶來了不少壓力。
他不喜歡命運掌握在彆人手裡的感覺,哪怕萬俟仙王和他關係不錯。
“多謝師弟。”
江聽玄收下這劍,臉上看不出喜怒,隻道:“終有一日,會的。”
他識海中,鏡子發出一縷縷金色和紅色的光芒,桀桀笑道道:“你看,我就說他和萬俟玉關係親近,萬俟玉生於仙族,仙族中,發絲這種東西不會隨便贈與彆人,通常隻贈與自己的道侶,小子,你自以為和你師弟關係親近,怎知他不是早已成了彆人的人?”
江聽玄的神識化身靜靜盤膝而坐,聞言開口:“師弟贈與了我,無論對萬俟玉是什麼樣的意義,但對我師弟來說,這就是一件普通的天才地寶。”
“我看你是自欺欺人!”
“我不需要你來教我怎麼做,隻需要你把你的力量借給我。”
江聽玄同旋神鏡說話的語氣與在外界時截然不同,如同換了一個人般。
旋神鏡鏡麵映射光芒,冷笑:“就憑你?你也想掌控本鏡?你可知上古時期本鏡有過多少驚才絕豔的主人,可最終,他們都被本鏡吞噬,成為了本鏡的養分,你……也不過是其中之一,區區化鏡,妄想以神魂煉我?白日生夢。”
而神子根本沒有理會他,過了一會兒,他道:“我要聽我師弟心中所想。”
旋神鏡依然冷聲開口:“本鏡又不是神,況且我才借給你多久?閒話家常有什麼好聽的。”≡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與你無關。”
“等本鏡出去,本鏡要將你碎屍萬段!”
旋神鏡怒不可遏,沒見過比江聽玄更愚鈍的人。
明明受了欺騙,對方如此哄騙他,以至於他痛苦萬分,他不想著報仇便罷了,竟浪費時間在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上。
然而無論它如何怒火盈天,江聽玄的麵容始終沒有任何變化,神子眼眸深邃幽暗,像沉著一汪深潭。
現實世界中,伏天臨剛送出了禮物,和他緩和了些氣氛,突然見他目光有些頓住,他碰了碰江聽玄的肩膀,道:“師兄?”
神子側頭看他。
首席便笑著道:“你怎麼了?在想什麼?”
“沒什麼,在想師弟要打造的車架。”
“噢,原來你也在想這個。”
伏天臨沒有懷疑他的話,反而笑盈盈道:“其實我一開始隻準備讓掌教幫我煉製一輛就好了,誰知道那幾位魔族竟然提出要用那等材料鍛造,我之後一想,不要白不要,這樣也挺好的,咱們以後出去了也有牌麵,不瞞師兄說,我也就這點愛好了。”
他嘿嘿笑了兩聲,麵容乖巧,顯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伏天臨以前還在他麵前裝兩下,如今越來越熟悉了,又有了落鳳崖那一遭,他也就懶得再裝了,反正神子也不是沒見過,他就喜歡整點牌麵。
得勢了不裝逼,猶如錦衣夜行。
而伏天臨一向最不喜歡錦衣夜行,他隻喜歡榮歸故裡。
神子沒有鄙夷他的愛好,隻點頭:“師弟活得很真實,沒有什麼不好的。”
誰活著不是為了名利二字?卻少有幾個人能將這話說出口,因此江聽玄打心底裡覺得這沒什麼不好。
看著伏天臨的歡喜的麵容,他很快於識海中詢問:“涅槃之鳳的神羽哪裡有?”
“不知道!”
旋神鏡和萬俟仙王有些相似的聲線顯得暴躁,不等江聽玄問第二句,它便惡聲道:“江聽玄,你有病吧?你聽不出他在利用你?他不僅欺騙你、利用你、還想與你爭奪你氏族家產,妄圖占據你在你們宗門中的位置,他不過給了你這麼一柄劍,你不是也贈送給他過?你又不欠他什麼,這車架鑄造出來是他的,不是你的。”
倘若旋神鏡生活在伏天臨從前那個世界,它一定會大喊一句:這個人在PUA你,你眼睛瞎了看不出來嗎?
然而江聽玄卻依然問它:“你號稱觀世間之極,連涅槃之鳳的神羽在哪裡都不知道?”
“不知道!”旋神鏡的語氣越發暴躁起來:“就算知道本鏡也不會告訴你,小子,就憑你也想做我的主人?萬俟玉當初都沒能降服本鏡,隻能將我封印,他那種無情冷血之人本鏡都不願奉他為主,你這種心甘情願被人欺騙的蠢貨也想當我的主人,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神子也不惱,待他說完,才緩慢而淡漠道:“可惜,你永遠也離不開我這個‘蠢貨’的識海。”
“你欺鏡太甚!”
旋神鏡若是能生出手腳,鐵定要指著他破口大罵一頓,然而事實卻是它如今隻能蜷縮在江聽玄識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