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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二者都沒有發生,花白鳳的一切反應,都儘在她的預料之中。

這是一座小而美的院子,柔軟的草甸像是地毯,赤著腳走在上麵也很舒服,小小的金雀花盛開著,藏在草甸與雛菊、蒲公英花朵之間,矮矮的灌木叢中,有隻有在山上才能吃得到的紫色漿果,

花滿樓家的院子,無論多麼的小,都走的是江南園林風,絕不會走這種童話風的,這裡是溫玉特地為傅紅雪小朋友所改造的童話世界。

一開始,她選擇了紅色漿果來點綴,還告訴傅紅雪這一種茅莓很好吃。

但傅紅雪居然立刻就緊張了起來,他的麵色忽然唰地一下變得慘白慘白,握刀的那隻手緊緊地攥起,無比的用力,整個人都似乎在發抖。

溫玉嚇了一跳,立刻把紅色的茅莓換成紫色的漿果。

花白鳳到底對這孩子乾了什麼啊……怎麼看到莓果能緊張成這樣?

她歎了一口氣,道:“換成紫色的好不好?紫色漿果富含花青素~”

傅紅雪的眼神閃動著,半晌,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低低地道:“謝謝貓姐姐。”

溫玉揉了揉他的腦袋,道:“叫我阿溫姐姐叭~”

傅紅雪的眼睛裡似乎有光,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超小聲地叫:“阿溫姐姐。”

溫玉就很滿意了。

這孩子在這屋子裡住了三天,第一天在發燒,第二天身子骨就好得差不多了,身上雖然還有許多新鮮的鞭痕,但行動卻已恢複了敏捷。

溫玉發現,這些江湖上的人,無論年紀大小,身子骨都像是鐵打的一樣。

然後他就開始恢複練刀了。

他使的是一把漆黑的刀。

溫玉對兵器之類的東西並沒有研究,也不感興趣,可這把刀……在青蛉山的小溪畔上,她第一次看見傅紅雪的時候,就已忍不住注意到了這把刀。

漆黑的刀,蒼白的手!

這十一歲的少年刀客,握刀的姿勢卻如此的老練,老練到這刀甚至已成為了他身體的一部分,他的手永遠都握著這柄刀,好似能握到地老天荒、亙古不變。

他發高燒,用右手緊緊地抓著溫玉的手喊“母親”的時候,他的左手還是緊緊地握著這把刀,好似握著自己的生命一樣。

練刀這件事,仿佛也已成為了他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不……應該說,在過往的十一年裡,他的人生被花白鳳牢牢地封鎖了起來,他根本沒有任何機會,去接觸彆的事情。

溫玉小姐就覺得有點不爽。

所以,這三天來,溫玉小姐以一種不可拒絕地姿態闖入了花白鳳的封鎖圈,拉著傅紅雪的手,強行把他拉了出去,然後開始把各色各樣的好東西堆到他的眼前,讓他一個一個地去試。

小貓咪圍著傅紅雪喵喵叫,溫玉小姐還差人去買了很多……幼兒玩具,什麼九連環之類的東西拿給傅紅雪,笑著在他麵前晃來晃去,問:“來玩這個好不好?”

傅紅雪:“…………”

傅紅雪小朋友隻好說:“好,貓姐姐。”

……他是個很容易緊張、很容易焦慮的孩子,不愛說話,說話的時候都似乎在思考,因為他要確保自己所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是絕對正確、不能出錯的。

他從未享受過這樣的關心。

所以……他很害怕溫玉會討厭他。

也因此,他根本不怎麼拒絕溫玉小姐。

他默默地接過了九連環,默默地玩了起來,然後……迅速且完美地拆開了九連環。

溫玉:“…………”

溫玉小姐悚然:“這麼快?!”

這種幼兒玩具她也玩過,講道理,一個智商正常的成年人拆是能拆的,但是她還是在網上搜了攻略之後才拆開的……

但傅紅雪……?!

這是什麼腦子啊!!

溫玉小姐真實的嫉妒了,一雙綠眼睛嚴肅地盯著傅紅雪。

傅紅雪小朋友:“…………”

他遲疑地道:“阿溫姐姐,我……我再裝回去?”

溫玉:“啊!不必了,我們去踢毽子吧!”

傅紅雪不懂踢毽子是什麼,但還是抿著嘴唇,輕輕地點了點頭。

然後溫玉小姐發現,嗯……踢毽子她也踢不過傅紅雪。

其實這也很難怪的,傅紅雪是根骨奇佳的武學天才,而溫玉小姐自小就是一個標準的運動苦手。

上小學的時候,當時的女生們最喜歡的遊戲就是跳皮筋、踢毽子,溫玉小小姐一個也不會,沒有人帶著她一起玩兒,她就自己在學校門口花了兩塊錢買了一條皮筋,一個人在大伯家的院子裡,把皮筋撐在兩棵矮鬆上,自己一個人跳。

不過後來,她發現其實大家不帶她玩兒倒也不是因為她笨手笨腳的,而是因為她是個孤兒……小學生嘛,惡意通常都來的莫名其妙的,溫玉小小姐覺得很沒趣兒,把皮筋毽子扔到一旁去,再也不玩兒了。

可現在對著傅紅雪,她第一時間能想起來的童年遊戲,居然還是這些。

她比傅紅雪幸運得多,她最起碼是玩過遊戲的。

於是溫玉小姐又衝他笑了笑,中氣十足道:“要不要收集小浣熊乾脆麵裡麵的三國人物卡片啊!”

傅紅雪:“?”

傅紅雪歪頭:“……小浣熊乾脆麵是什麼?”

溫玉小姐從空間裡拖出一箱小浣熊乾脆麵給他吃,傅紅雪的眼睛當場就亮了。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溫玉小姐已經可以榮升為紅雪小朋友練刀路上最大的絆腳石了……

傅紅雪一麵覺得苦惱,一麵又忍不住欣喜與好奇:今天溫玉姐姐會帶什麼東西來呢?

但他畢竟是個好孩子。

他從沒有一刻忘記花白鳳詛咒般的話語。

他每一次聽到那些話語的時候,內心就會止不住地發寒,止不住的害怕,甚至想要掙脫母親,遠遠地跑出去,再也不回來。

這是人趨利避害的本能在作祟,但傅紅雪卻又會因為自己這種想要逃避的欲望而陷入深深的自責。

他越自責,練功就越凶、越猛、越努力!

這是他懲罰自己的方式,也是他讓自己的心能安一點的方式。

他已對溫玉姐姐產生了一種深深的依戀之情,甚至會忍不住想:如果溫玉姐姐真的是我的姐姐就好了……

但隨即,他又忽然警醒,整個人都陷入了痛苦地深淵之中,他忍不住想:我怎麼可以這樣子?母親含辛茹苦將我養大、父親的血仇十多年未報,我居然想要享受親情?這怎麼可以呢?這怎麼可以呢?

巨大的撕裂感與自責,將他忽然擊潰,在溫玉姐姐走了之後,他忽然忍不住地倒地痙攣,口吐白沫,發起癲癇來。

他高高地抬起了自己的左手,將刀用力地抽在了自己的腿上。

他的刀如此堅硬、他的力氣如此之大,他以刀鞘做棍棒,在自己的腿上惡狠狠地抽著,讓尖銳地疼痛直衝大腦,好似是在懲罰自己這具不爭氣的、病懨懨的身體!

半晌,他才平靜了下來,縮在冰冷的地板上喘|息。

過了好久好久,他才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自己去拿毛巾,給自己擦去嘴角的白沫,又換上一條新毛巾,把臉上的冷汗全都擦乾。

溫玉姐姐就是在這時候推門進來的。

傅紅雪臉色有些蒼白,卻什麼都沒有說。

溫玉的貓耳朵抖了抖,望見他蒼白的臉色,忍不住問:“啊呀,你怎麼了?還發燒不舒服麼……讓我摸摸額頭。”

傅紅雪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靜靜地看著她。

溫玉姐姐不知道他會發癲癇的。

不要讓她知道——不要讓她知道……

她要是知道了……會像母親一樣,嫌棄他是個廢物的。

小傅紅雪勉強笑了笑,搖了搖頭,道:“阿溫姐姐,我沒事的。”

溫玉皺著眉,狐疑地看著他,卻也瞧不出什麼不對勁來。

但這孩子……

他如此脆弱,卻又如此堅強。

要說這計劃之中唯一令溫玉有所猶豫的地方,就是……真相會在傅紅雪的麵前被血淋淋的扒開這一點。▃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但這卻是必須的。

他的人生已經很慘了,絕不能再這條路上再走下去了,否則他一定會痛苦得恨不得死去的。

這是他人生之中必須要過的一個坎兒。

溫玉狠下心腸,朝傅紅雪笑道:“你娘來啦,你要去看看她麼?”

然後,她就瞧見,這小少年的臉色果然變得慘白慘白,眼神變得如此空虛……好似突然一下子,被溫玉拋棄一般。

半晌,傅紅雪輕輕地點了一下頭,道:“嗯,我娘來了,我要……我要跟著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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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18【三更】

對小傅紅雪來說……阿溫姐姐就像是一個美夢, 好像是上天憐惜他這麼多年來他所忍受的那些苦難,才賜予了他一個美夢。

但也僅僅隻是美夢而已。

他時時刻刻都提醒自己,不要奢望更多。

不要奢望阿溫姐姐真的是姐姐, 不要奢望能讓她每天都陪在身邊, 不要奢望那些血與淚的仇恨從此可以遠離他。

所以,在得知自己的母親已經到了的時候,他並沒有覺得很難過。

他漆黑的雙眼,隻是好似在盯著一片虛空, 那隻握刀的手, 又忍不住緊了幾分。

溫玉心中一軟,揉了揉他的腦袋, 道:“今天時間已很晚了,要不你先休息吧,花夫人明天早上再見你,也是一樣的。”

傅紅雪搖了搖頭,低低地道:“母親來接我了, 我……我該走了。”

溫玉柔聲道:“你不用走呀。”

傅紅雪錯愕地抬頭。

溫玉笑道:“花夫人近來有事要忙,已決定把你寄養在我這裡一陣子了, 你說好不好啊?”

傅紅雪十分吃驚。

這簡直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母親有時候也會出門去,但其實一直以來,負責他衣食起居的人都是呼延叔, 母親在與不在,實際上沒有多大的影響。

一種恐慌與焦躁忽然湧上了傅紅雪的心。

他的身子忽然開始顫唞了起來,忍不住問:“母親她……是不是對我很失望……”

溫玉錯愕地盯著他。

她知道傅紅雪並不想離開這裡, 她還以為,這樣說能讓他高興一些呢。

她隻好歎了口氣, 道:“沒有的事,小紅雪這麼優秀、這麼乖巧的孩子,為什麼要對你感到失望呢?”

傅紅雪有些怔怔地看著她。

優秀、乖巧。

這是溫玉姐姐誇獎他的言語。

但是母親從來都不誇獎他的,無論他多麼的努力練功,隻要這具殘缺的身體還在,母親的眼神之中從來露出的隻有失望與厭惡。

他搖了搖頭,低低道:“我們走吧,溫玉姐姐。”

溫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