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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

但他換來的仍然隻有無儘的苛責。

他會跪在地上,沉默地忍耐著這些虐待,他或許會哭,但絕不會哭得很大聲。

小孩子的世界是沒有対比的,他們見的太少,也不知道彆的孩子是怎麼樣的生活的,於是就把這種痛苦的生活當做是常態,日複一日的忍耐著,等到他真的見過幸福的小孩的時候,或許會產生一種極其荒謬、極其痛苦的感覺。

小孩子就是一張白紙,天然地處於弱勢,大人們想要捏圓搓扁,都可隨心情,所以這江湖之上,想要擁有一柄趁手“工具”的人,都喜歡物色根骨好的小孩子,自小訓練。

溫玉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卻瞧見中原一點紅雙手抱%e8%83%b8,也正在瞧那少年身上的傷口。

他的神色倒是淡淡的。

他瞥了一眼溫玉,瞧見她有些不対的神色,便淡淡地道:“江湖上出生這麼苦的孩子並不少,他總算還沒有太走到無法挽回的那一步。”

溫玉小姐若有所思地瞧著他。

一點紅挑眉,道:“怎麼了?”

溫玉小姐有些遲疑地道:“你……也是如此麼?”

一點紅自嘲似得笑了一下,道:“我身上的傷比他的要多。”

溫玉沉默了一瞬,道:“都是薛笑人的手筆?”

一點紅無甚所謂地說:“不錯……想來我受傷,混江湖的十年竟還沒有學劍時多,不過學劍時受的傷,卻遠沒有混江湖時的重。”

這也很好理解,薛笑人“管教”這些要成為殺手的孩子,並不是為了讓他們死,而是為了讓他們臣服,而在江湖上麵対的那些対手,每一個下手,卻都是為了置人於死地的。

每一個江湖人,都在不斷地麵対這樣的境地罷了。

溫玉忽然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一點紅雙手抱劍,淡淡地評價道:“溫玉,你根本不適合混江湖。”

溫玉小姐也淡淡地道:“其實我本來就沒想要混江湖。”

但我的朋友們卻都是江湖中人,我能有什麼法子呢?

難道要我不交朋友,不管閒事?——這實在是難以做到。

所以,半隻腳踏入江湖,就等於是與這些無儘的血雨與無奈作伴了。

但溫玉並不覺得後悔,因為她在江湖上的這些朋友……陸小鳳、花滿樓、一點紅、藍蠍子、林詩音、楚留香……還有葉孤城,他們都帶給了溫玉友情,這是一種無法割舍的友情。

恍惚之間,溫玉覺得,這話真的很像是陸小鳳或者楚留香能說出來的話,她忍不住笑了笑,轉身走了。

一點紅道:“去做什麼?”

溫玉道:“去煮雞蛋羹!”

前任殺手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傅紅雪在做夢。

他其實很少做夢,因為他每天的事情都安排得很滿,練功總是練到深夜,早上又起的很早……所以他每天睡下的時候,都很精疲力竭。

但今天,他卻在並不安穩的睡眠之中做夢了。

他夢到了自己的母親。

他夢到自己生病了,起不來床,母親溫柔且焦急地過來,伸出自己的手,在他的額頭上摸一摸,又為他端來一碗雞蛋羹,喂他吃下。

傅紅雪有些怔怔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即使是在潛意識裡,他也知道,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他的母親対他永遠都不滿意,他無論做出了什麼樣的成績,她都永遠皺著眉。

傅紅雪很害怕發病,他的癲癇、他的瘸腿,就好似是一種恥辱的烙印一樣,每一次在地上抽搐痙攣的時候,他都內疚得恨不得嘔吐,恨不得去質問這賊老天:為什麼?為什麼?!你既然給了我這樣沉重的責任,又為什麼要讓我是個殘廢!

母親那種失望且厭惡的神色,比鞭子更讓他鮮血淋漓。

傅紅雪燒得滿麵通紅,他的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細的汗,即使在睡夢之中,他也是如此的惴惴不安。

一隻手忽然伸了出來,在他的額頭上撫了撫,似乎是在試他的體溫。

傅紅雪猛地伸出手,緊緊地抓住了那隻溫柔的手。

他的手並不小,手指很長、也很有力,即使還是個很年輕的孩子,他的手上也已因為常年的握刀而留下了一層厚厚的繭。

這樣的手,正是練刀的好手。

他緊緊地抓住了撫摸自己額頭的那隻手,好似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一樣。

他口中喃喃地道:“母親……母親,我、我的病很快就好了……彆不要我……彆不要我……我會給父親報仇的……”

那隻手遲疑了一下,似乎想要抽回去。

傅紅雪祈求似的攥住了那隻手,不肯放開,口中還在不斷地懇求著什麼,惶恐極了。

那隻手終於放棄了抽離,轉而溫柔地握住了傅紅雪的手。

傅紅雪僵硬的身子終於放鬆了一些,他躺在榻上,也終於安靜了一些,似乎沒有那麼害怕了。

那人發出一聲幽幽的歎息。

這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又親切、又柔和,但唯獨……絕不是他的母親。

傅紅雪在高熱之中掙紮著,腦袋裡昏昏沉沉——

対了,他記得——

他記得,呼延叔要帶著他走,卻遇到了幾個人攔截,那幾個人提到了“獵戶”……対,他們是來給那個獵戶報仇的,再然後……

再然後,他看見一個騎在掃帚上飛起來的綠眼睛姐姐,她中氣十足地和他打招呼,他嚇得直接從樹上掉下去了……

再然後呢……?

他昏過去了,一直昏到……現在?!

傅紅雪驟然驚醒!

他簡直好似是驚厥一樣的驚醒了,整個人的上半身好似彈簧一樣,從榻上直接彈起,一張蒼白的臉上浮起了因為高熱而產生的病態紅。

他正躺在一張柔軟的床榻上。

這是一張相當大的拔步床——當然,小傅紅雪並沒有見過拔步床,也不知道學名,他隻能很簡單的判斷,這張床榻像是一間屋子一樣。

床榻上鋪著乾淨而柔軟的被褥,他身上也已很乾淨了,換上了新的衣裳,傷口也已被好好的處理過了,隻是一動就會有那種鑽心似得疼痛感產生。

他手裡正捏著一個人的手。

這隻手是豐腴而柔軟的,並不像是他母親的手一樣……他母親的手很乾枯,像是一截枯樹枝,她的生命力早已在日複一日的仇恨之中被抽取乾淨了,非但沒有溫暖彆人的力量,甚至連溫暖自己的力量也沒有。

但這隻手卻是全然不同的,雪白乾淨,又很柔軟,好像是一隻白貓的手。

這隻手也正在回應似得握緊他的手,像是想要給他一點安撫似得力量。

傅紅雪怔住。

他一抬頭,就瞧見了這個人。

這人梳著兩條大大的麻花辮,頭發軟蓬蓬的,頭上帶了一頂尖尖的大帽子,帽子是用一種好似很暖和的材料製成,又有光澤,有有點毛茸茸的。

她有一雙金綠色的眼睛,眉眼柔和極了,正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瞧著傅紅雪。

傅紅雪從沒見過這種混雜著憐愛與同情的眼神,他這輩子都沒被人用如此溫柔的眼神看過。

這人傅紅雪當然是見過的,她就是今天下午在河畔處與他說話的那個姐姐,也是今晚在他意圖逃跑之時,騎著掃帚把他攔下來的姐姐。

他有些不知所措,整個人又立刻緊張了起來,薄唇緊緊地抿起,整個人如同一隻警惕的小獸一樣的把背部弓起來,身上卻有些不自覺的發著抖……他在發高燒呢,發高燒的人體感上一陣一陣的冷也很普遍的。

溫玉忍不住笑了。

她笑著道:“小鬼,你看看你的手,都把我捏疼啦。”

傅紅雪覺得有些窘迫,下意識地鬆開了手。①思①兔①文①檔①共①享①與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然後他就看見,這個綠眼睛姐姐的手上,有一圈明顯的紅痕,十分的顯眼。

這當然就是他乾的好事……

傅紅雪雖說年紀小,但畢竟是個自幼習武的練武奇才,力氣若是不大,那才真是奇了怪了。

他垂下頭,那雙漆黑的眼睛盯著溫玉手上的紅痕,又瞧了瞧自己手上的繭。

傅紅雪張了張嘴,忽然低低地道:“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

溫玉噗嗤一聲笑了。

她道:“好啦……我難道能和你一個小孩子置氣?你燒了這麼久,餓不餓啊?要不要吃雞蛋羹?”

說著,她已微笑了起來,從一旁的桌上拿起了一個白瓷的小盅,揭開了蓋子。

小盅裡麵,放的是蒸的嫩嫩的雞蛋羹,表麵放了一點醋、一點香油、一小撮翠綠綠的蔥花,散發出一種清淡卻又令人胃口大開的味道。

溫玉笑道:“我小時候生了病發了燒,我爸……爹,最喜歡給我做雞蛋羹,你要不要試試看,這個可好吃啦。”

傅紅雪有點愣愣地看著溫玉。

從來沒有人給他蒸過雞蛋羹的,他當然也不知道,生了病之後吃這種東西,乃是許多中國家庭的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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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12【三更】

溫玉小姐的父親名叫溫愛華, 是某古都第一實驗中學的一名普通初中老師,工作不忙、為人溫和,朝九晚五, 由於溫玉的母親愛麗絲女士的工作相當的忙碌, 因此,大多數時候,都是溫愛華先生負責照顧溫玉小姐的。

她小時候發了燒,什麼都不想吃, 就像吃點嫩嫩的雞蛋羹, 撒上小蔥花和一點點香油,實在是香得很。

愛麗絲女士會給溫玉做大米布丁——這似乎是愛麗絲女士的祖國裡比較流行的小孩病號飯。

不過溫玉小姐在生病的時候, 好像是一個標準的中國胃,愛麗絲女士還為此鬱悶了好久。

潔白的小盅之中,雞蛋羹嫩嫩滑滑,連一點氣孔都無,溫玉小姐順手拿過一個大的餐盤, 當做小桌子一樣放在傅紅雪的腿上,又把小盅放在了他的麵前, 笑著道:“傅紅雪小朋友, 你自己能不能動手呀?”

傅紅雪怔怔地看著她,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

溫玉小姐歪頭看他。

她若有所思道:“嗯……不過讓病號自己吃飯,好像是有點不夠體貼。”

然後, 她就自顧自地拿起了那盅雞蛋羹,用白瓷小勺舀了一勺,放在嘴邊吹了吹, 給小少年送到了唇邊。

傅紅雪仍然怔怔地瞧著她。

……從來都沒有人這樣對待過他的。

在麵對她的好意的時候,這小少年甚至很不知所措, 他瞧了瞧那勺子裡的雞蛋羹,又瞧了瞧這個綠眼睛的姐姐,五指忽然不受控製地收緊,緊緊地攥住了自己的袖子角。

他死死地盯著溫玉,一句話也不說,看起來也根本不打算動。

這樣的孩子……溫玉一眼就能瞧出他什麼毛病。

長期生活在苛責中的孩子,對他從沒見過的好意,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