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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為政過於寬仁了嗎?

竟養出趙祥星這麼個蛀蟲來。

到底是相伴了數年的夫妻,又是從小一處相伴過來的少年夫妻,齊荷是跟著他一路一起走過來的。隻轉頭瞧了瞧康熙,便知他在想些什麼。

他是個深沉的人,除卻在她的麵前放鬆自己之外,便是在太皇太後跟前,也是要收斂幾分神思的。

他也隻肯讓齊荷看透他。

齊荷輕聲說:“這是趙祥星的錯。他當了父母官,卻不思百姓,貪婪愚蠢。這不是皇上的錯。”

康熙想起今日所見之情形,深深閉了閉眼,而後,輕輕搖了搖頭。

他說:“三藩之亂,拖了朝廷好幾年。大半省份都被拖了進去。尚有許多地方,明餘黨趁機作亂。朕要安撫百姓,要壓服亂黨。朝廷要用人,地方要用錢。好不容易平定下來,後又出了台灣之事。又是打仗。”

“朕不得已,禁海。如今雖然解禁了,可民生尚未恢複,恢複生機,還是需要時間的。山東這麼多的州縣,朕知道,有虧空者不少。”

“事實上,天下這麼多省份,這麼多的州縣,有虧空者更是一多半。朕都知道。朕也早有旨意,令他們儘快補完。隻是,這也是需要時日的。”

康熙深深望著窗扇外的月色,總覺得屋中一燈如豆,屋裡屋外幾乎是一樣的黑沉沉。

可偏偏身邊就是有個溫柔暖熱的人,認認真真的聽他這個皇帝說話。

康熙說:“這些虧空,從三藩之亂時就有了。朕令他們補完,隻是這些年,實是很艱難。”

齊荷忍不住轉身,與他麵對麵。還坐在他的身上。

她就比他略高了些。齊荷微微垂眸,望著康熙。

他實在是好看,剛剛沐浴過,身上有齊荷喜歡嗅聞的味道。

她情不自禁伸出手,描摹著他的眉眼。

她說:“這也不是皇上的錯。天下之事,何止萬幾,皇上要治理天下,日理萬機,哪能什麼事都壓在皇上一人身上。那要那些個臣子做什麼?”

“況且,皇上是年少登基的。這麼多年做皇帝,自然比我看的通透。皇上年輕時就知道的道理,怎麼現在反倒自苦了?”

康熙隻覺她的手溫柔。指尖豐潤柔軟。

她的目光如輕水般柔情。

他情不自禁%e5%90%bb了%e5%90%bb她,心中焦灼仿佛是輕了些的。

他禁不住輕輕歎息,說:“朕年紀越長,越發覺得,做皇帝不易。朕想,還是朕做的不夠好。”

齊荷心疼他:“皇上這反省,也實在是太過了些。”

他無一日不反省自己。也就是齊荷最為清楚了。

從他們大婚至現在,他何止是一日三省自身呢。百遍千遍都是有了的。

她忍不住提醒他:“皇上過於著相了。”

康熙幽幽凝望她半晌,笑了:“現在不喚朕玄燁了?”

齊荷倒是分得開:“如今自苦的是皇上。玄燁好得很。我心疼的是皇上。”

其實齊荷說得對,他是過於著相了。

生了氣,還是痛惜好好的山東,被趙祥星禍害成這個樣子。

他們怎麼敢,怎麼敢如此欺瞞的。

康熙把齊荷往懷裡攬了些:“朕知道了。不叫你心疼,朕往外走一走。也就走出來了。”

齊荷問康熙:“皇上明日,還要去鄰縣麼?”

康熙點點頭:“原本是當明日啟程的。但這事出了,朕就不走了。今日之後,都會知道,朕在山東震怒。事情未完,朕也不能放心。等山東事完,咱們再啟程。南京那邊時日尚多,況且,也不急在這一時,回頭改改時間也可以,不是什麼大事。”

“朕要給他們一個態度。朕要嚴懲。朕素日,還是太寬仁了。”

齊荷便問:“炵兒明日,也跟著皇上一道去麼?”

康熙輕輕嗯了一聲:“自然要去。他是太子,不能不出麵的。”

“何況,朕也想讓他去見一見的。他該見一見的。”

“寶貝,你是不是心疼他?”康熙貼近她,鼻尖輕輕放在齊荷的唇瓣上。

齊荷輕輕笑起來,親親他的鼻尖,小聲說:“不是。我不是要說炵兒。”

“我的意思是,我想著,要同你們父子一起去看看。”

“且不說我是皇後的事。原也是我的分內之事。”

她被康熙抱著,親%e5%90%bb片刻,便在原先桌案上的那一盞燈燭邊,又慢慢的添上一盞。

屋裡輕輕拂過溫柔的晚風,兩盞燈火,照亮了依偎在一起的帝後。

齊荷輕輕柔柔的聲音落滿了康熙的心頭。

她說:“我們是一家人呀。我是你的妻子,是炵兒的額娘。你們忙著天下事。我要陪著你們一起。”

她的眸子明亮溫暖,“玄燁,我要和你一起,做這長夜裡最亮的燈火。”

第109章 109

康熙望了齊荷半晌,微微仰頭輕輕親了親她。

他說:“好。”他答應了。

屋內隻亮了兩盞燈火,康熙卻覺得他的整顆心都明亮了。

夫妻倆靜靜抱了一會兒,康熙才輕聲問她:“寶貝,你跟朕,還有炵兒都出去了,爍兒怎麼辦?”

齊荷都想好了:“皇額娘不是也跟著來了麼。皇祖母和皇額娘明日不出門,便正好讓爍兒與皇祖母還有皇額娘在一處。皇祖母和皇額娘那麼疼他,會照顧好他的。”

兩個人商量好了,便牽著手從隔間出來。

到了兩個兒子待的地方。

齊荷還以為承炵累了吃了飯就會去休息的。沒想到承炵沒去休息,承爍也沒去休息。

承炵耐心的陪著承爍,兄弟倆坐在一處,承爍一邊專心致誌的洗筆,一邊聽承炵將他和康熙今天出去看見的事情。

正好講到康熙大發雷霆,將趙祥星一乾人等雷厲風行的處置了。

齊荷和康熙就看到,抓著滿手筆,眼睛還有些紅的承爍張了張嘴,眨巴眨巴眼睛,說,哇,皇阿瑪好厲害。

安安靜靜的小寶寶,連驚訝都是慢吞吞的。

齊荷看了忍不住笑,瞧了康熙一眼,康熙也是滿眼的笑意。

齊荷想,他還在笑,是真真正正的笑了。眼底再無方才積重的寒意,這樣真好。

齊荷就將她跟康熙談好的事情,與兩個兒子說了。

承炵沒有意見,反而很開心。

承爍卻對齊荷的安排不滿意。

他不想離開齊荷,這些天正是黏著齊荷黏著康熙的時候,也喜歡黏著他的太子哥哥,乍然人都出去了,他是一點都不習慣的,也一點都不願意。

承爍眼淚汪汪的:“我要跟皇阿瑪皇額娘在一起。要和太子哥哥在一起。”

齊荷抹掉他的眼淚:“爍兒,明日我們要去的地方,你根本沒辦法接近。你可能連一步一會會都不想走進去。你可能看都沒法看一眼。你沒辦法去的。”

“你就跟曾祖母跟皇祖母待在一起,等額娘和阿瑪回來接你,好嗎?”

承爍不願意:“不好。”

承爍不答應:“我要去。”

他是一定要去的。

齊荷再說,他就說他可以。

小孩兒眼淚汪汪的說,他現在真的可以了。這一路走過來,他已經能很好的控製了。

小兒子的改變,這一路上,齊荷自然是都看在眼裡的。小兒子是真的有在努力。

他也進步的好快好快。但一想到明日,齊荷就真的很心疼。

受災的地方,尚未清理完全,她怕小朋友去了看見了,會承受不住的。

康熙在旁邊,慢慢蹲下來,將承爍手裡還拿著的筆取下來,又替他把身上巨大的圍裙脫下來,然後令人將這裡收拾乾淨。

等宮人們將乾淨的熱水送上來後,康熙抱著承爍,慢慢的給他洗手。

他洗的極耐心極細致,慢慢的,在暖熱水意浸滿承爍的小手時,承爍竟也不哭了。

心裡積攢的委屈,也不知怎的在慢慢的消散。‖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他慢慢把頭靠在康熙的肩膀上,極其依戀的喊了一聲:“皇阿瑪。”

康熙答應了一聲,然後慢慢給他擦手,說:“明日爍兒,跟阿瑪額娘一道去。”

“明日大臣們都在,會看著你。阿瑪額娘也會看顧你。大家都知道你的情況,不用刻意壓製自己。你是皇子,但也正因為是皇子,你想如何便如何,朕在這裡,你額娘和你哥哥都在,不用怕。”

承爍抱著康熙的脖子,低低應了一聲好。

他們父子倆達成一致了,齊荷就不說了。

瞧著夜也深了,明日還要出門,直接熄燈安寢了。

鄰縣的情形,是真的不大好。

齊荷來的時候,其實他們已經連夜清理,也自救過了。

但仍是滿目瘡痍。齊荷瞧了,也明白,昨日康熙為何生了大氣,又那般深恨趙祥星了。

帝後同往,太子二皇子隨行。這陣仗太大了。

跟著的大臣們都是戰戰兢兢的。百姓們受了災,康熙不許他們弄些什麼虛禮,叫他們隻管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不必來迎候他們。

康熙生來就是皇子阿哥,卻也是個不受寵的皇子阿哥。

在宮外住大臣家中那幾年,也說不上有什麼好的地方,但也沒人敢怠慢他。

他的兩個兒子,生來便是金尊玉貴,錦衣玉食,從小養尊處優的長大。

他這些年做皇帝,經曆的刀光劍影血肉橫飛,經曆的朝堂起伏地方動亂,那都是天下事。

可天下事何其多啊。他總覽全局,何曾這樣親力親為,真正走到這些百姓的心中,這受災前線的腹地去呢。

這是第一回。

也是他頭一次深切體念,當初年幼登基時,他對皇祖母說的那番話。

他做皇帝,是要做繼往開來的好皇帝。可說到底,是為了百姓的飯食。

他忙的沾了一身的泥水,混在他們之中,好像和他們一樣了。

做著往日絕不會做的事情,康熙心中卻覺得踏實。覺得務實。

覺得這似乎和坐在太和殿上,聽群臣吵架一樣。都是踏踏實實的在做皇帝。

天子親為,大臣們自然人人都是跟著的。

百姓們要磕頭謝恩,康熙都是不許的。說好了的,他要在此親自盯著,等此間事了。

承炵承爍,皇家勳貴的兒孫,沒見過這些,但,是該見一見的。

這是尋常。同他們的尋常一樣。都是天底下日月輪轉,風雲際會的尋常事。

康熙感觸良多。

兒子們自然也有自己的體悟。

承炵自幼熏陶,耳濡目染,性子純稚,總忍不住想哭。

但也沒有哭。

漂漂亮亮的小臉繃著,和昌全永綬一起,忙前忙後,跟著康熙做事,幫助需要幫助的百姓。

承爍這邊就很艱難了。

小孩兒早就哭成了淚人兒。

站在街上不知該往何處去。他走不動路,又退不回去。

心中糾結,難受想吐,潔癖發作,小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