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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淡淡笑了笑,說:“我自己帶大的孫子,我怎會不知。他的性子,比福臨平和許多,比太/宗皇帝也寬和許多。我隻是擔心,他要有的這個先例,本朝從未有過,如今親政不久,朝綱還待穩固,他要如此,還不知會是個什麼反應。”

太皇太後實在是見多了,從來都是皇帝要多納嬪妃,要廢後,要立寵妃為後,甚至為了心愛的女人要死要活的。

朝野上下議論紛紛,各樣的聲音都是有的。但從那時至今,再回頭看看,多是說帝王深情,那些故事那些話本子,傳的都是皇帝多情的故事。

如今的皇帝,卻要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樣的皇帝,隻怕大清建國以來,屬實罕見。

從太/祖皇帝,後宮便接著前朝,都是為聯姻鞏固政權所用。

哪怕到了如今,入關之後,可以稍許放鬆些,但後宮中的女人,也絕不僅僅隻是為了皇上喜歡放在那裡的。

還是有些穩定籠絡朝臣,為聯姻鞏固政權所用。

畢竟大清政體發展至今,王公貝勒八旗勳貴的勢力,還是不可小覷的。

玄燁不要選秀,不充實後宮,隻要赫舍裡氏,那就是放棄了這條路。

放棄這條路,等於少了掣肘,可隨之而來的,也將是失去籠絡人心的手段。

太皇太後還是為此有些擔心的。

自己的兒子福臨,其實很早就想到要削弱這一點。

所以臨終時,才要四大輔臣輔政,以待幼帝長成親政。

為尋求首輔大臣索尼的支持,才有了冊封赫舍裡氏為皇後的事。

若非如此,太皇太後的私心,還是想著科爾沁的博爾濟吉特氏做皇後的。

可今時不同往日了,如今時局不同,太皇太後可以克製自己的私心,她也在儘量的理解她的孫兒。

但這條路,她沒有經驗,不知該如何引領孫兒的前進了。

蘇麻說:“主子既擔心,不若請皇後來,讓皇後勸一勸皇上呢?皇上喜歡皇後,皇後若肯勸說,想必是有些效果的。”

太皇太後笑了笑,說:“我都勸不動。皇後去勸,能有什麼用。”

蘇麻輕聲說:“也不知皇後是否知曉皇上這等想法。奴才素日瞧著皇後,很是端莊,待宮人都極好。待庶妃們也是極好的。皇上不親近庶妃們,連主子都瞧出異樣來了,皇後日日在皇上身邊,隻怕不會看不出來。”

“想來若是要勸,隻怕早就勸過了。”

太皇太後說:“她必是知曉的。也必是勸過的。”

“她是我親自挑出來給玄燁做皇後的。人品樣貌性情,都是一等一的好。”

“從小就養在宮中,這幾年陪著皇上走過來,她做皇後如何,咱們都是看在眼裡的。算得上是標標準準的皇後模子了。隻是性子嬌軟些,招人疼愛。”

“皇上鐘情她,她勸了怕是也勸不動的。何況這樣的事,咱們過去也不是沒經曆過,年少的喜歡最為深刻。她也是年輕的女孩子,皇上這樣待她,她豈有不動心的?”

“這孩子膽子小,我若找她說這個,怕是會嚇著她。左右關鍵都在皇上,找她也無甚用處。”

“況且,退回來說,若有人對咱們許諾唯一,你我能不動心嗎?這事她是左右為難。就不必找她過來了。”

太皇太後的話,是想起了些塵封久遠的往事。

她這樣一說,蘇麻也難得想起了過去年少時候的事情來。

主仆兩個沉默半晌,想了半晌,誰也沒有說話。

過了許久,蘇麻才說:“方才奴才聽見主子最後質問皇上的話,還以為主子心裡是怪皇後的。”

太皇太後就輕輕笑了:“怪她做什麼。不怪她。”

“我隻是想試一試。皇上的心意如此,若果真要迎難而上。她究竟會不會跟著皇上共同進退。”

“當初玄燁擒拿鼇拜的時候,隱忍克製的那幾年,是她陪著玄燁一道走過來的。我覺得我沒有選錯人,隻是想看看她,這一次若玄燁打定了主意不退縮,她是不是也深深愛著玄燁,願意陪他走一走這從未有人走過的荊棘路。”

太皇太後想起太過久遠的往事,目光裡的笑意更淡了些,她說:“若被偏愛的人不夠情深,半途而廢的大有人在。倒是枉費了玄燁的一番真心。我不想讓玄燁變成後世的笑話。赫舍裡氏若不改初心,那我更是要高看她幾分了。”

還是因著想起了過往的事情,太皇太後沒什麼興致了,說過了些話,便由著蘇麻服侍,早早睡下了。

康熙從慈寧宮回了乾清宮,結果齊荷壓根沒在乾清宮。

問了人才知道,齊荷趁著他去見皇祖母,便回坤寧宮去了。

康熙便也去了坤寧宮。

齊荷正掌燈在書房裡看書。

她在書架深處,結果康熙一來,就把人給抓住了。

“又在躲朕?”康熙見了齊荷,眉眼就多了幾分暖融融的笑意。

齊荷臉有點紅,剛拿在手上的書冊也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

她抵著康熙的%e8%83%b8膛,不讓康熙的手作怪:“就是怕你嘛。皇上,今夜能不能放過我?”

“我真的想休息休息了。”

康熙就笑了,大度道:“好啊。今夜放過你,今夜不碰你,讓你好好休息。”

他也知道,這幾日確實是需索過度,要的狠了些。

是該讓她歇一歇的。

齊荷高興了,主動親親康熙的臉:“謝謝皇上。”

康熙望著她笑:“你小時候,都會說謝謝皇上哥哥的。”

齊荷也笑:“現在長大了嘛。”

康熙捉她的指尖摩挲:“長大了?長大了,朕也是你哥哥。”

齊荷笑得不行,隻好滿足他:“好啦好啦。那謝謝皇上哥哥。”

她甜甜的叫哥哥,康熙便有一種回到了夏天,與她在院子裡一同乘涼吃冰甜湯的感覺。

他把人抱出了書房,掉在地上的書冊自有宮人們去收拾。

齊荷被康熙放在柔軟的坐塌上,她的唇擦過康熙的衣襟,聞到了一點點屬於慈寧宮的殘留的香氣。

這樣的味道,隻有慈寧宮才有。

齊荷隨口問道:“這麼晚了,皇祖母找皇上去做什麼了?”

康熙瞧了她一眼,也隨意道:“皇祖母是想問朕為何不找庶妃們侍寢,又同庶妃們不親近。朕同皇祖母說,朕隻要你一個。不會同庶妃們親近的。”

齊荷本來都躺下了,一聽這話立刻坐起來,眼睛都瞪圓了:“皇上這就直接說了?”

“皇上怎麼不隨便找個理由先搪塞一下呢?”她這還沒準備好呢,康熙那頭就說了?

康熙笑了:“搪塞什麼。皇祖母豈是那般好糊弄的。”

“何況,朕也不想糊弄皇祖母。朕早就打定主意了,但凡祖母問起,朕就是實話實說。”

“皇祖母遲早都是要知道的。現在知道,正好。”

齊荷有些緊張了:“皇上說了,皇祖母可有生氣?可有罵你?可有打你麼?”

康熙笑著安撫她:“朕沒事。你看,朕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麼?”

“就是皇祖母沒有想到,與朕說了幾句話而已。齊荷兒,你彆緊張,也彆怕。這些事,朕來麵對就好,你隻管開開心心的。”

齊荷狐疑的看著他,顯然是不信他的話。

為讓她安心,康熙便說:“皇祖母真的沒有如何。她隻是聽了朕的話,不同意朕所想罷了。”

“不過,朕會讓她同意的。齊荷兒,你不必擔心。”

齊荷哪能安心呢?

她還是想要問一問細節的,具體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奈何康熙不肯講,隻說他會解決的,並且都會處理好的。

齊荷的心,突然就有那麼一些空落落的,像是飄在了空中。

怎麼都落不到實處似的。

她抓著康熙的衣袖,望進那雙含笑的眼眸,她的神情,很是無措:“皇上,我不知道現在我能做些什麼。”

她的聲音小小的,細弱的,惹人憐愛。

康熙溫柔擁住她:“齊荷兒,你不需要做什麼。朕也不需要你去做些什麼。”

就是這樣。

就是這樣一種什麼都做不了,然後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能做些什麼,並且有個人溫柔憐愛的對她講,不需要她去做什麼的感覺。

齊荷膽子還是很小的。

她怕改變。

大約是生病的那些年,將她養的嬌嬌的,活在所有人的保護羽翼之下。╩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讓她滿足現狀。隻要活著就好了。

隻要被愛就好了。

她就是怕改變。

現在也是這樣。

她縮在殼子裡,享受被康熙嗬護的感覺,她要的本來也不多,康熙都滿足她了。

她自己也覺得很滿足了。

可突然有一天,他要給的更多,他要將她拉出那個殼子裡,讓她接住那些她從未得到過的真心灼愛。

小姑娘就怕了。

怕改變,怕被改變,怕不去改變。

怕殼子毀了,怕殼子被人拿走了,怕一直躲在殼子裡,讓愛她的人失望。

怕她如果不回應,就將一切都錯過了。

嬌嬌軟軟的小姑娘,真的很怕辜負了對她好的人。

第49章 049

齊荷的心好像落不到實處。

她覺得自己的心裡不踏實,這種不安定的感覺明明是眼前這個人帶給她的。

她卻緊緊抱住了康熙的腰身,好像想要從他身上汲取安全感似的。

她輕聲說:“可是,我覺得我應該做些什麼。我需要做些什麼的。”

康熙就笑了:“你現在最應該做的,便是準備沐浴,然後洗漱就寢。什麼都不必去想,都交給朕就好了。”

“是嗎?”齊荷輕聲說,“隻是這樣就好了嗎?”

康熙瞧著懷裡的小皇後,她還是尋常的模樣,漂亮嬌軟。

可是,她又有那麼一些不一樣了。

從前就是個嬌軟懵懂的小姑娘,未經人事。

如今同他在一起之後,眉梢眼角都透著些精致明亮的神韻,花是開了,卻越來越熱烈,越來越奪目。

可這樣散發著耀眼光芒的小皇後,如今那如秋水般純淨的眸中,皆是無措迷茫之色。

康熙有些心疼,越發放輕了聲音,哄著她:“隻是這樣就可以了。”

“齊荷兒,朕保證,任何事情都不會驚擾到你。也絕不會有人因此事而苛責你。所以,不要害怕。朕會保護好你的。”

康熙的話,就如同他每一次都護著她縱著她那樣,是安撫她的良藥。

她從來都是安心的將一切交給他,聽他的話,安安心心快快樂樂的做他的皇後。

相信他,陪伴他,這就足夠了。

可是今夜是第一次,也是這些年的第一次,齊荷突然就意識到,好像是不夠的。

她忽然就想起來。

擒拿鼇拜的前一天晚上,還有擒拿住鼇拜的那天晌午,她多麼勇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