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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皮都沒有。

齊荷離康熙近了些,就站在他身邊,還被他握著手,便能聞到那濃重的血腥味了。

她這不是頭一次聞到血腥味。

每回跟著康熙過來看他們跟鼇拜纏鬥,總是會弄成些動靜來。

少年們會受傷,自是會流血。

齊荷見了許多次,從沒有見慣的時候。

聞到許多次,也沒有聞慣的時候。

這血跡染上似乎不久,味道還很重,這樣大片的染在康熙的外衣上,定然是不舒服的。

如今提前入了夏,這會兒天氣熱,康熙身上攏共就兩層衣裳。

外頭的龍袍這樣,隻怕裡頭的衣衫也都難以幸免。

齊荷便去解康熙衣襟上的扣子,想讓康熙更衣。

先將衣服換下來,等回了坤寧宮再沐浴。

洗掉這一身的血腥氣。

康熙唇角勾著笑,還是握著她的手:“皇後要親自替朕更衣麼?”

齊荷沒理他,隻問:“這是誰的血?”

這麼多的血,受傷的是誰?

受了這麼重的傷,那個人有沒有事?

又是為了什麼受的傷呢?

齊荷想知道。

康熙將她的手握住,不叫她繼續,隻好好的將齊荷送到身邊的椅子上,讓她坐好。

自己則起身,過去取了衣裳,轉到屏風後頭更衣。

血腥味太重了,康熙舍不得齊荷沾染分毫。

本來就不想叫她瞧見這些醃臢,又怎麼舍得讓她親手更衣呢。

屏風上繡著山水圖,青山綠水間,隱隱約約能瞧見康熙的動作。

齊荷瞧了一眼,康熙的身體在那邊若隱若現的,他似乎還在用帕子擦拭了一下,齊荷也不知他身上有沒有淤傷,這會兒也不好過去看。

隻好坐著不動。

看屏風後麵的人,她有點臉紅,可仍是不肯移開視線,就那樣默默的望著。

她想,一會兒回坤寧宮,康熙沐浴後,大約還需要再檢查一下。

如果有淤傷,肯定還是要上藥的。

這會兒在乾清宮裡,齊荷瞧,康熙可能沒有這個心思了。

他即便是勾了笑,那目光也過於的沉靜。

他總是比人成長快一步。

小時候像少年,現如今少年的年紀,看著卻像個青年模樣。

小時候遇著事情,氣質沉冷,還是能感知到他的沉斂情緒。

如今他更加的內斂,養氣功夫幾乎修煉的爐火純青,齊荷便是深切的感知,也感覺那猶如深海般的心境中,裹挾著的暗湧藏匿的極深極深。

沉穩冷靜,益發可靠。

現如今,倒是自己,還是愛黏著他,黏著他的時候,才更心安些。

太皇太後對康熙的成長倒是很滿意的,說這才是帝王之相。

三年光陰,對康熙的磨礪是全方位的。

齊荷在這兒想東想西的。

那邊屏風後的人,卻在慢悠悠的換衣裳。

康熙身上沾了大片血跡。

血跡滲透,身上自然也有些印記的。

康熙對此沒什麼感覺,可怕齊荷聞到血腥味不適,所以拿著蘸水的帕子,一點點的擦拭身上的血跡。

他還記得齊荷的問話。

小皇後如今長大了。

陪伴在他身邊三年,從十二歲的小姑娘長成了十五歲的小姑娘。

皇祖母和額娘都說她變了。

變得更溫柔,更像個皇後。

皇祖母與額娘都對她很滿意。

康熙卻覺得,小皇後一點也沒變。

還是小時候那個嬌嬌軟軟,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也就隻有他才知道,這個小姑娘,她還是那麼愛哭。

一顆心柔柔軟軟的,膽子也小。

哦,對了,還是有一些變化的。

康熙垂了眼眸,想,小姑娘畢竟長大了。

從前能摸著%e8%83%b8骨,如今是摸不到%e8%83%b8骨了的。

若是想碰她的%e8%83%b8骨,還是需要些力氣摁進去才行。

可力氣用大了些,她又會紅著眼睛喊疼。

著實惹人憐愛。

他們尚還不曾圓房,但相處親密,日夜相處都在一處,甚至比民間尋常夫妻還要親密些。

康熙既願意陪著她,又搬到坤寧宮與齊荷一同起居,自然所有事都不會避諱她的。

這幾年,小皇後給予他的陪伴,康熙心中甚為感念。

對她眷戀日深,在很多事情上,幾乎是予取予求,根本舍不得拒絕。

她問了。

康熙便說:“這是蘇克薩哈的血。”

聽外頭齊荷啊了一聲,康熙又說,“你彆擔心。他人沒事,還活著。”

“除了他,還有兩個侍衛的血。侍衛也沒事,就是受了些傷。”

齊荷想,這麼多血,想必蘇克薩哈傷的很重。

齊荷跟著就問:“究竟發生了何事?”

康熙淡淡一笑,聲音輕輕柔柔的,落在那團帶血龍袍上的眼神,卻冷凝如霜。

“還能是何事。自然是鼇拜膽大包天了。”

這是下午發生的事。

說起來事情的因由,卻不僅僅是今天下午,而是有一段時間了。

鼇拜一向和蘇克薩哈不和。

這幾年矛盾加深,仇恨加深,又加上利益有所衝突,幾乎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鼇拜因為索尼的退隱,一直都是束手束腳的不敢大乾一場。

索尼年事已高,隻在府中將養身體,很少出來,很多人都以為索尼行將就木了。

可偏生這位老臣活了一年又一年。

鼇拜一直都在等著,他想等索尼死了,好一躍成為輔臣頭一位。

可偏偏都三年了,索尼還建在。

鼇拜就越來越急躁,也越來越容不得蘇克薩哈。

如今,他是等不了了。

反正索尼不在朝中,礙不著他什麼事,還是先對付了蘇克薩哈要緊。

將蘇克薩哈除掉,遏必隆又是個沒主見的,這輔臣之中,還不就是鼇拜一人獨大了麼。

因此,鼇拜就對蘇克薩哈動手了。

他羅織罪名,想要處死蘇克薩哈及與蘇克薩哈交好的數位大臣。

他甚至不惜矯旨,都要殺掉他們。

隻可惜這事兒沒能瞞過去。

讓蘇克薩哈瞅準了機會,告到了康熙這裡來。

他們殿前對峙,鼇拜大怒,竟要親手殺了蘇克薩哈。

他甚至擅自動了天子劍,想要在乾清宮禦前殺掉蘇克薩哈。

康熙當時被禦前侍衛們護著,索額圖也在。

身上的血,就是蘇克薩哈和康熙命人攔鼇拜的侍衛的。

鼇拜是真的瘋了,帝王之言他都不肯聽。

最後沒有殺成,是索尼及時趕到。

喝止了鼇拜,救下了蘇克薩哈和那幾個大臣的命。

索尼身體其實有所好轉。

這幾年在府裡養著,坐鎮幕後,比那年的身子骨還要硬朗些。

但為了不讓鼇拜看出來,為了麻痹鼇拜,索尼是讓人抬著上殿的,裝出一副氣息奄奄將要斷氣的模樣。

可他聲聲質問鼇拜,將先帝的話都拿出來講,鼇拜一時觸動,竟停了手。

沒有要殺蘇克薩哈了。

更因擅動天子劍而向康熙請罪。

康熙沒有多說什麼,反而安撫幾句,但也斥責了鼇拜。

語氣不重,也表明了態度。

索尼見蘇克薩哈和幾位大臣趁亂走了,他也跟著暈了過去。

這場鬨劇,便是在這樣的情景下結束了。

匆匆忙忙送索尼出宮,鼇拜作為次輔跟著送出去是規矩禮節。

他便不能再留在宮中了。

一場大鬨,自有宮人們收拾殘局。

康熙怕嚇著齊荷,才要梁九功去取衣裳。

寥寥幾句,說清了事情因由,可其中的驚險可怖,不僅僅是說的人,聽的人也是能夠想象的到的。

齊荷從屏風外走進來,在康熙麵前站定。

漂亮的大眼睛定定的望著康熙。╩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這兒還殘留了一點點的血腥味。

齊荷卻仿佛沒有聞見似的,她壓根就不在意這個。

她默默望著康熙,康熙剛好將腰帶係上。

女孩兒就抱了上來。

她的手臂穿過他的腰間,緊緊抱住了他有力的腰背。

康熙將人擁住,輕聲說:“齊荷兒,不怕。”

“他擅動天子劍。他排除異己。他矯旨謀逆。朕容不得他。”

齊荷心跳的有點快,仿佛要把自己嵌進康熙懷裡似的。

她說:“今日之後,他必會對皇上起疑的。”

“他有反心的。”

“皇上,我怕他會傷害你。”

康熙輕輕笑了一下,伸手輕輕撫過齊荷的脊背,然後將手臂環住她的肩胛,輕聲說:“明日。齊荷兒,明日,朕會動手。”

“朕已經想好了。”

“原本就與你瑪法和叔父商議過一個計劃。”

“如今趕上了。自不必再等。”

“晚膳後,朕會去蘇克薩哈府上看望他。然後去鼇拜府上穩住他,明日,會擒住他。”

“朕會將他的性命捏在手上。此後,朕會親政。”

“彆怕。齊荷兒。”

齊荷抱著康熙,感受他有力的心跳,感受他寬闊厚實的懷抱。

他長大了。

小時候或許單薄,但現在,他是強大的。

三年光陰,他早就摸透了鼇拜的軟肋。

齊荷的唇貼上了康熙的耳頸,她輕輕踮了腳,輕聲說:“我不怕。”

“鼇拜疑心病重。皇上若要擒住他,千萬不可露了跡象。若有刀劍顯露,他明日必定是不會來的。”

“他若不入宮,在宮外的動靜就太大了,牽扯太多,隻怕夜長夢多。”

康熙輕輕一笑,也去親她的耳頸:“放心吧。朕都知道。”

“朕都明白。”

“你無需費神。”

“都交給朕就好。”

這幾年,康熙一直都是這樣的。

對於許多事情,哪怕康熙有時候願意同她說一些。

但她並未窺見全貌。

很多時候,康熙與索額圖,與索尼,與許多忠心與他的大臣們的籌劃,齊荷是不知道的。

外頭的爭鬥,不會鬨到齊荷麵前來。

隻有浮光掠影,吉光片羽的一些些,比如今日這樣的,才會讓齊荷看見。

鼇拜一黨,人並不是少的。

宮中要行動,要肅清,要擒住鼇拜。

外頭自然也要裡應外合。

許多許多的人,都需要做他們該做的事情。

這將是一場硬仗。

齊荷無法窺見全貌,她也操心不了這些事,她知道康熙會將事情安排的妥帖妥當。

可她還是會擔心康熙。

太皇太後和佟佳太後,又豈會不擔心康熙呢?

可她們穩得住。

齊荷大約是年紀小經曆少。

她有點兒穩不住。

她甚至輕輕揪住了康熙的衣擺,軟軟的問他:“明日,我陪著你,可以嗎?”

她想看著康熙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