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改就不許她繼續睡覺了似的。
兩個人在床榻上鬨出動靜來,外頭候著的教引嬤嬤和杏春香春都聽見動靜了。
怕主子們有吩咐,就悄悄進來候著。
正巧就看見了兩個人相持不下的這一幕。
杏春香春是齊荷的人,自然不會向著旁人。隻是這局麵她們也沒有什麼辦法。
她們的年紀隻比齊荷大一點點,也沒有太大。要不然,太皇太後也不會將教引嬤嬤指派到坤寧宮來看顧著。
杏春香春是從小就跟在齊荷身邊的。當然在府裡她身邊也曾有年紀大的丫頭。可入宮隻能選兩個人。
原主當初就挑了這兩個貼心的小丫頭。
何況中宮皇後身邊,也不會缺少服侍的人。
教引嬤嬤肯定不能看著兩位主子這般僵持,她是太皇太後給的人,自然心是偏向皇家的。
見此情景,便跪下來,一板一眼的說:“奴才願為皇上分憂。”
這話什麼意思呢?
就是說,皇上搞不定的,就交給她們教引嬤嬤來做好了。
皇上沒法掰正皇後的睡姿,她有辦法,她可以掰正皇後的睡姿。
保證皇後娘娘改掉這不良的習慣。
齊荷很困,又不讓她睡覺。
還不許她按照自己的習慣睡覺,還非得讓她改。
康熙來逼著還不算,教引嬤嬤都要請纓出手了。
齊荷突然就覺得很委屈。
原主也有這樣的習慣,隻是不及齊荷深重。因此香春杏春瞧見她這樣,才沒有起疑心。
齊荷一定要這樣睡才能睡得著,還是源自於她的病。
從出生就身體不好,出了月子喜歡這樣睡,是這樣能給她帶來極大的安全感。
因為身上有病,她從小就不能動,沒法跟正常孩子一樣能跑能跳。
發病的時候渾身都很疼,爸爸媽媽會緊緊的抱住她,她會自己蜷縮成一團,這樣會減輕些疼痛的感覺。
久而久之,她就養成了這樣的習慣。
窩在被子裡睡覺,哪怕是疼起來,也能讓她有安全感。
十幾年都不能移動,沒法走路,床就是她最後的港灣。被子,就是她的保護傘。
現在她是能跑能跳了,換了個芯子,可習慣一時半會兒根本轉換不過來。
這裡又沒有爸爸媽媽,又沒有家人們,她隻有她自己。
她也隻能靠她自己。
睡覺的時候,她自然本能的相信她最喜歡最有安全感的姿勢。
窩在她的港灣裡,她還不想離開她的保護傘。
他們這樣逼著齊荷,齊荷當然覺得委屈,委屈的眼睛都紅了。
她裹著被子坐在那兒,眼睛紅紅的,鼻子酸酸的,眼底湧出熱淚,似乎下一秒就能哭出來。
“皇後?”
康熙看見了,一小顆淚珠子從齊荷紅紅的眼尾滑落,飛快的落下,洇入被褥中,消失不見了。
他沒想把人惹哭的。
隻是睡覺的時候把臉露出來,不讓她蒙著頭睡覺而已。
這事也不大啊。
他也是為了小皇後好啊。
怎麼還把人弄哭了呢?
康熙忙把扯住被子的手收回來。頗有些不知所措。
見教引嬤嬤還跪著,便讓人出去,聲音都冷著些了:“下去吧。朕與皇後的事,不需你來管。”
教引嬤嬤遲疑片刻,康熙一個冷眼過來,教引嬤嬤立刻帶著杏春香春退出去了。
齊荷哭得好可憐。
她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小小的一個人,裹著被褥自己默默無聲落淚。
她本來就模樣精致,哭起來仿若梨花帶雨,康熙隻是瞧著,便覺得是他錯了。
小皇後能有什麼錯呢?
都是他的錯。
“朕不逼著你改了。你願意如何便如何。好不好?”
康熙柔聲哄著,想給她擦一下眼淚,小皇後也不許,還躲他,往後退了好多,就一個勁的躲他。
齊荷也不說話,就自己默默哭,康熙怕她這麼悶著傷身體,便輕聲說:“齊荷兒,你有什麼不高興的,就同朕說。對朕不滿的,也可以說。”
“彆不說話。也彆不理朕。”
她不理他,他心裡也怪難受的。
齊荷本來默默委屈,聽到他的稱呼,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隨後又眨了眨眼睛,一小顆晶瑩淚珠滾落下來,她就把眼睛垂下來了。不看康熙了。
她把自己裹起來,幾乎隻露出一雙布滿水色的盈盈眼眸。
這是她小名。
從小家裡人就是這麼叫她的。
說是這麼叫可愛。說她是放在全家人手心裡捧著的寶貝,就該這麼喚她。
說不管她多大,都是爸爸媽媽最疼愛的小寶貝,她永遠都是他們最疼愛的小孩子。
原主在家裡的時候,好像也是被索尼及家人這麼稱呼的。
齊荷兒,也是原主家人對她的疼愛。
康熙聽見過索尼這麼稱呼自己的孫女。
說起自己最疼愛的孫女時,索尼笑得慈愛高興,滿口不離齊荷兒。
康熙就記下來了。
他方才瞧見她哭了,心裡一著急,就這麼喊出來了。
小皇後嬌嬌的,他喊著她的小名兒,不自覺的對她溫柔起來。
現下還在深刻反省自己,覺得他大約是太強硬了些。
對小皇後不能來硬的。
何苦逼著人改呢。結果還把人惹哭了。
“你欺負我。”齊荷說出來,又開始哽咽,眼淚止不住,自己又跟著去抹。
話音未落,心裡越發的委屈。
“我就是這樣睡的。我改不掉的。你要是不喜歡,那我就搬出去睡。”
齊荷哭著哭著,好像找到了問題解決的辦法,她吸吸鼻子,把眼淚忍回去一半。
抱著被褥要下床,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身份,她定了定神,說,“皇上如果不能接受,那臣妾就搬到外間去睡吧。外麵也有床榻。臣妾出去睡,皇上看不見,心裡也好受些。”
“外間也還在寢殿之中。外頭的人隻知道皇上宿在坤寧宮中,不知道皇上同臣妾分床睡。也不會說什麼的。就不會影響帝後相和的局麵。皇上可以放心。”
他們已經大婚不能更改。
大婚是政治聯姻,對康熙親政是有幫助的。
肯定不能隨便廢後。更彆說離婚了。
為解決爭端,大家各自相讓一步。齊荷便想,分床睡不失為一種好的選擇。
她抱著被褥要下床,想著一會兒讓杏春香春進來,把她的被褥都抱出去,再把外頭的床榻收拾一下。
雖然外麵的床榻小一些,但可以痛痛快快的睡覺不用人管,小一些就小一些吧,齊荷覺得自己可以接受。
康熙不能接受。
康熙不許齊荷搬出去。
他攔著床榻外側,不讓齊荷走。
“朕錯了。朕不逼著你了。以後都不逼著你改了。”
哪有大婚第二天就分床睡的呢?
康熙保證不再欺負她:“齊荷兒,以後你想如何就如何。你的習慣。朕不會再讓你改了。你什麼都不用改,你很好。”
“真的?”齊荷還是有點喜歡這個又大又深的床榻的。
康熙若肯依著她,那她不搬也是可以的。
“真的。”康熙認真點頭。
齊荷暫且信了他:“皇上若以後再變卦,臣妾還是要搬出去的。”
“絕不變卦。朕一言九鼎。”絕不會再試圖改變她了。↙思↙兔↙網↙
康熙想,要不然,讓人把外間的床榻撤了吧?
可想歸想,康熙也不敢真叫人撤了。
若又惹著小皇後生了氣,紅著眼睛默默流眼淚,他實在是招架不住。
小皇後嬌氣得很,可又這麼愛哭,哭起來楚楚可憐,眼淚就跟珍珠似的往下落,康熙實在是有些舍不得。
她哭起來是很漂亮很好看,但也不能總哭啊。
萬一再將人惹哭了,他哄不回來可怎麼辦。
第9章 009
意見達成一致,齊荷心神一鬆,困意湧上來,就想接著睡。
可康熙又不走,就坐在床榻外側目光深深的望著她。
齊荷裹著被子,剛才還裹得緊緊的,可她哭的時候要用手抹眼淚,這被子就變成披在身上了。
穿著寢衣的小肩膀露出來,朦朧光影在齊荷身上輕輕波動流轉,越發顯出她如玉般瓷白的肌膚來。
眼睛哭過了,眼角還是有些紅痕,淚痕倒是洇乾了,可她年紀小皮膚嫩,就這片刻的功夫,眼睛便有些紅腫了。
康熙瞧著內疚,他還挺後悔的,就問齊荷疼不疼。
問完了覺得自己好像問的是廢話,就想著讓人進來拿藥膏,給齊荷熨一熨,回頭若耽擱了,弄不好會更嚴重的。
齊荷卻輕輕搖了搖頭,說不疼:“就是有點熱。”
眼淚滾落過的地方,熱熱的,燙燙的。
她含著一眼的水光,說:“眼睛可能有點酸澀。”
齊荷不想耽誤康熙太久,就說不用拿藥膏,她一會兒自己處理就行了。
她有點想繼續睡覺,但康熙在這裡,她卻沒法睡覺。
總覺得有點不禮貌。隻有等康熙走了,她才能自在些。
康熙卻沒聽齊荷的,他仍是叫了香春杏春進來,命她們尋了藥膏過來,然後細細給齊荷抹藥。
康熙跪坐在齊荷麵前,比她高出不少,微微傾身過來些,才能給她的眼睛抹藥。
他聲音都很小,說話的氣息都不敢放出來,生怕驚著了乖乖任他抹藥的小皇後:“今日你還要去見祖母和母後的。若放著不管,回頭會越來越腫的。若叫她們瞧見了——”
齊荷閉著眼睛仰著頭讓康熙給她抹藥,聽見這話,她哼了一聲,給他接了下去:“若是讓太皇太後和太後瞧見了,定會知道是皇上欺負了臣妾。”
“太皇太後和太後,會為臣妾做主的。”
她可不怕被太皇太後和太後們知道。她又沒有錯。
康熙忍不住笑起來,感受著指腹輕輕撫過她臉頰的柔軟,輕笑道:“若祖母和母後瞧見,必會問是怎麼回事。若知曉是為了這事哭的,指不定還會讓教引嬤嬤教你規矩的。”
齊荷嚇得身體一僵。
對啊,她怎麼把這事給忘記了。
那教引嬤嬤便是太皇太後和太後放在她身邊的。
縱然康熙把她惹哭了,可是為了讓她更改睡姿,她這睡相,鐵定不符皇家規矩,太皇太後和太後肯定是會讓她改的。
哪裡就會為她做主呢。說不定還要稱讚康熙做得好呢。
齊荷緊張起來,睫毛就跟撲扇起來,半分不如方才的安分。
康熙也不是故意要嚇她的,見她這樣,忙說:“齊荷兒彆怕。祖母和母後,是很疼你的。不會強迫你為難你。”
“況且,這會兒你塗藥了,一會兒腫消了,什麼痕跡都沒留下。祖母和母後自然是看不出來的。看不出來,也就不會問了。”
“教引嬤嬤那裡,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