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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縈繞著一股蒼白的病氣,薄唇的色澤也略微有些淺。

一副沉屙已久的模樣。

所有人都在這一刻被沈明玉絕俗的容光震了震。

唯獨一旁侍奉的嬤嬤開口提醒,眾人才連忙回神伺候。

今日,殷君衡穿的是一件玄色金紋蟒袍,腰間玉帶收束,頭頂紫金冠,沉穩端肅。

沈明玉的禮服是深青色繡白鳳紋樣的,頭上戴蓮花白玉冠,腰間的玉佩選用同色的白玉。再加上一件雪狐披風。

穿好之後,通體素淨,溫容文雅。

侍女和嬤嬤們看了都讚歎不已,唯獨殷君衡隻淡淡瞥了一眼沈明玉,便道:“啟程吧。”

·

馬車粼粼,載著殷君衡和沈明玉朝皇宮駛去。

馬車中,二人相對而坐。

殷君衡雙眸微闔,坐姿也十分端穩。左手搭在右手背上,骨節分明的食指上戴著一枚烏金指環,上麵隱約有些花紋。

不過對麵沈明玉卻沒注意這些裝飾,隻一眼看到了殷君衡右手虎口處冷白的肌膚上那一片十分明顯的,帶著青紫的牙印。

先是怔了片刻,但很快,沈明玉意識到什麼,便在異常安靜的車廂內輕聲開口道:“殿下,昨夜是我失態了,你的手傷得嚴重麼?”

殷君衡倏然睜開眼,一雙銳利鳳眸中光芒冷森冰寒。

四目相對,沈明玉目光動了動,卻依然用十分安靜柔和的眼神去跟殷君衡對視。

殷君衡跟沈明玉對視片刻,大概是不太喜歡沈明玉這種“逆來順受”的氣質,冷淡彆過眼:“無礙。”

沈明玉怔了一瞬,接著他就不自覺微微笑了:“殿下人真好。”

殷君衡:……

殷君衡:“閉嘴。”

隻這兩個字說出口,整個車廂內便驟然安靜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沈明玉才低聲細細道:“好。”

殷君衡再次閉上了眼。

但他終究還是沒能完全安神——很奇怪,明明沈明玉已經不說話了。

最後,他還是不自覺緩緩睜開眼,朝對麵的沈明玉看了過去。

他想,沈明玉會紅眼圈麼?會像他見過的那些嬌滴滴的男妃一般難過麼?

亦或是生氣,憤怒?

可等到殷君衡的目光再次落在沈明玉身上的時候,他沒在沈明玉身上看到任何那些他想象過的負麵情緒。

沈明玉正抬手輕輕掀開馬車車窗簾子的一角,出神地朝外麵張望,也不知道在看什麼。

微風輕輕吹起他耳畔發絲,玉白的側臉純美皎潔,神情異常安靜淡然,仿佛殷君衡剛才訓斥的人並不是他。

殷君衡:……

太子殿下再次閉上眼,神色愈發陰沉了幾分。

第3章

二人是在養心殿被召見的。

夏朝皇帝到今已有十二代,如今這一位國號為“泰安”,身形端厚,麵方耳白,看上去倒是十分敦肅良善的一位國君。

沈明玉也是這麼想的,但他沒有聽過係統說過日後的動蕩劇情,不知道這位泰安帝正是“龍脈之禍”的起源,更是殷君衡命中一劫的推手。

這會,沈明玉隨著殷君衡十分認真地朝泰安帝行了叩拜大禮,泰安帝便笑著讓他起來,略略問了他兩句話,又賞了他些東西。

麵上是讓沈明玉注意丞相府和太子府之間的關係,不要厚此薄彼,成親了也要時常回家看看。

暗裡則是延伸到了前朝政事。

沈明玉雖然是個現代人,但各種古裝片也看了不少,自然明白泰安帝的意思。

倒也愈發明白了殷君衡對他那無端厭惡的來源了。

沒有誰願意自己的婚姻成為一件工具,而且還是對自己沒有什麼直接利益的工具。

想著,沈明玉不自覺悄悄看了一眼一旁的殷君衡。

隻見此時殷君衡垂眼而立,眼觀鼻鼻觀心,整個人如同坐禪一般,漠然且封閉,仿佛外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沈明玉薄唇微抿,又悄悄收回了眼。

泰安帝本也不算太喜歡殷君衡這個太子,對於沈明玉這個從未見過的沈家次子更談不上喜惡,隻不過想借著聯姻更好地捆綁跟沈家的關係——畢竟沈家前不久才出了一個築基修士,還直接被大陸另外一邊的神秘劍宗接走。

苦求長生的泰安帝自然對此十分眼饞。

也沒注意沈明玉這個小動作。

這時說完話,泰安帝就揮揮手,打算讓二人退下,隻不過臨去前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便對殷君衡道:“你常年在外鮮少入宮,自打立了太子府之後更是連朕也見得少了,更彆說你母妃了。這些日子她老是在朕麵前提到你,很是想你,既然你成親了,也該帶太子妃去看看她。”

本來殷君衡神色隻是漠然,但聽到泰安帝這句話之後,眸中竟是隱約閃出一點忍無可忍的深濃冷意。

但很快,他又垂眼斂去自己眸中的那一點冰寒,漠然恭謹道:“父皇說得是,兒臣一會就去看母妃。”

泰安帝略顯滿意地頷首道:“去吧。”

·

離開養心殿,殷君衡卻沒有第一時間去拜見他那位母妃,而是站在養心殿旁邊一處回廊下,靜靜看了一會天。

沈明玉也不說話,就立在一旁安靜等著。

忽然,殷君衡收回眼,淡淡道:“稍後謹言慎行,知道麼?”

沈明玉看著殷君衡俊美漠然的側臉,輕聲應是。

殷君衡長袖一拂,走了。

沈明玉默默跟上。

中間,有一段很細小微妙的插曲。

就是沈明玉跟著殷君衡穿過回廊去殷君衡生母舒貴妃宮中的時候,有一個小太監從沈明玉身側匆匆跑過,不輕不重地撞了沈明玉一下。

就這麼一瞬間,沈明玉手中被塞了一個冰涼的管狀物。

沈明玉心頭一顫,抬眼還想再看那小太監,可人已經一溜煙跑遠了。

沈明玉:……

沉默片刻,沈明玉又看了一眼殷君衡的背影。

殷君衡並未回頭。

沈明玉抿了一下唇,不動聲色地就將手中那枚管狀物扔回袖中藏起來,這才略略加快步子,跟上了殷君衡。

絲毫沒有覺察到殷君衡在他碰到小太監後,步伐稍稍停頓了一瞬。

·

沈明玉沒想過,這位舒貴妃竟然這麼美。

在見到舒貴妃的一瞬間,沈明玉忽然就理解為何舒貴妃身份低微,無法封後,殷君衡還能順利坐上太子之位了。

因為,這位貴妃著實是太美了……

淡藍色以銀線勾出蓮花紋樣的素淨宮裝外披一件雪白的銀狐披風,薄施粉黛,便足夠清豔動人。

鬢發如雲,如玉的嬌嫩麵孔上不見一絲歲月的痕跡,看上去最多像是殷君衡的長姐。

可當殷君衡見到這位貌美動人的母妃後,沈明玉卻明顯感覺到他周身的氣場又冷凝了幾分。

不過旋即,殷君衡麵無表情地垂眼行禮:“兒臣見過母妃。”

沈明玉連忙跟著行禮。

舒貴妃柔聲道:“衡兒不必多禮。”

說著便要走上前來扶起殷君衡,卻不料她才伸出纖纖玉手,殷君衡便自行起身了。

舒貴妃的動作微微一滯,無奈一笑,隻能轉過來扶起沈明玉。

湊得近了,沈明玉便嗅到了舒貴妃身上傳來的一股,似有若無的,幽淡卻又帶著幾分馥鬱的清甜香氣。

像是花香,又像是熏香。↑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但怎麼聞,味道都不算特彆自然。

沈明玉心中有些異樣,但還是循禮道:“多謝母妃。”

話音剛落,沈明玉便感覺自己的背心似乎微微一涼,有冰冷的目光從他身後投射而來。

沈明玉不自覺抿了一下唇。

好在殷君衡和這位舒貴妃的重點都不在他身上,稍微客套了一下,三人分彆落座,舒貴妃便輕聲軟語地細細跟殷君衡說起了家常。

沈明玉安靜不語,就這麼坐在下首靜靜聽著。

聽著聽著,倒也聽出幾分端倪來。

這舒貴妃跟殷君衡交談的內容裡,竟是三句不離殷君衡那位名叫殷君榮的七皇子胞弟,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無心。

可殷君衡這時卻反倒是習慣了,身上那種冷厲之氣都收了回去,又恢複了古井無波的狀態,就端著一碗茶,垂著眼,可有可無的偶爾品一口。

也不去看舒貴妃殷切的表情。

直到舒貴妃說了半晌關於那位七皇子的家常後,話鋒一轉,歎了口氣:“自從丞相提議成年皇子都在外建府後,榮兒就搬出去住了。可衡兒你也知道,他小時候病過,又常在我身邊,寵得性情有些頑劣。我總擔心——”

“母妃有話不妨直說,時辰不早了,兒臣一會還要回去操練影騎。”

殷君衡冷淡打斷了舒貴妃的話,劍眉微蹙,顯然是有些忍無可忍。

舒貴妃尷尬地安靜了片刻,看著殷君衡油鹽不進的漠然神色,終於還是慢慢說出了實情。

“榮兒他……我聽說他這些時日在什麼城南北巷跟一些烏七八糟的下九流混在一起,沾染了許多不好的習慣,竟是日常拜見也月餘不來一次,母妃很是擔心。而且珩兒你也知道,你父皇這兩年服食金丹越來越多了,性情多變,母妃也不敢輕易離開宮裡……”

舒貴妃絮絮地說著,絕美眉宇上不自覺多了幾分哀愁,但殷君衡卻仿佛見不得舒貴妃做出這種表情,眸中厭惡的情緒愈發深了。

聽到最後,殷君衡道:“母妃是要我去看看君榮?”

舒貴妃點了點頭。

殷君衡沉默片刻,忽然道:“好。”

舒貴妃怔了一瞬,露出一點訝異的表情:“衡兒你答應了?”

殷君衡指尖輕輕撫過食指上的烏金戒圈,過了好一會,他才抬起眼,靜靜看向對麵的舒貴妃,不疾不徐地道:“不過兒臣也有事請母妃幫忙。”

對上殷君衡那深邃漠然卻又如同明鏡一般看透一切的眼神,舒貴妃心頭驟然一跳,勉強笑道:“衡兒你又說笑了,母妃能有什麼——”

“尋仙令。”

舒貴妃驟然噤聲。

看著舒貴妃瞬間變白的臉色,殷君衡唇邊竟是在這時勾出一抹有些玩味卻冷冽的笑意。

宮內氣氛沉寂。

在舒貴妃櫻唇動了動,還想說出些話挽留的時候,殷君衡又先一步道:“一枚用過的尋仙令而已,母妃這也舍不得?”

他目光銳利,語氣也有些咄咄逼人。

舒貴妃臉色更加難看了。

直到,殷君衡微微抬起下頜,坐回椅子中,淡淡丟下了最後致命一句。

“君榮的事,隻怕沒那麼簡單吧?”

舒貴妃臉上所有神情徹底凍結,原本還在強裝柔弱的眼神在這一瞬驟然撕裂開來,透出了一絲淬毒的恨意。

不遠處的沈明玉將這一切儘收眼底,此刻看到舒貴妃露出這般眼神,他心頭不由得微微一跳,旋即垂下眼去,不敢再看。

反倒是殷君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