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頁(1 / 1)

殿下 石頭與水 4244 字 6個月前

楚白兩位大將軍,一天就能把南北禁衛人數弄清楚,可見朝廷對南北禁衛掌控力很強,這就無需太過擔憂。”

榮烺很會問問題,“當時朝廷對嘉平關的掌控力很弱麼?”

大長公主不急不徐的呷口茶,慢慢的說,“我堂堂公主、朝廷駙馬親去掌兵,連清點手下兵卒人數都要花費三個月之久,這能說掌控力弱?根本沒有掌控力!那時嘉平關兵馬是宋家說了算。”

榮烺讀過國史,“我記得宋武襄公後來年邁,回朝任太尉,在太尉上病逝了。這麼說武襄公還曾有弄權之過?”

大長公主搖頭,“這樣說也不大恰當。打仗跟文職不一樣,當年又是剛平定天下未久。嘉平關兵馬是宋家一手帶出來的,真是一支悍兵,軍中文武跟隨宋家多年,自然感情深厚。太.祖皇帝立國,他們都是與國有功的人。”

“打仗會死很多人,亂世時,父子兄弟、妻子兒女,多少人在戰亂中家破人亡,舉族被滅。拿宋家來說,武襄公原有兄弟五人,族兄弟十三人,到太.祖立國那年,武襄公那代的男丁就隻剩了三個,他曾娶妻四次,前三位妻室都在戰亂中死去,子侄戰死八人。武襄公的長子就是為救太.祖皇帝身亡。”

大長公主道,“這些事,國史上記錄的怕沒有我知道的詳細。”

榮烺道,“宋家也是有大功的。”

“自然。”大長公主麵容溫和平靜,評價宋家也極公道,“那時大家真的太苦了。親人、同僚、戰友、至交,許多人都在戰亂中死去了。好容易江山靖平,太.祖皇帝登基,自然不能委屈這幫子老兄弟。功臣之家封公封侯,權掌一方,大家便富貴了。”

“朝廷不委屈他們,他們也不會委屈手下人。能活下來的,無不是九死一生。跟在身邊的老將老兵,哪個不是一身傷痛。太平了,該過過好日子了。”大長公主道,“什麼是好日子?他們讀書讀的少,覺著富貴就是好日子。可富貴無限極,人心也就慢慢不一樣了。”

“看來,朝廷看在武襄公功高的麵子上,還是容了情的。”榮烺道。

大長公主道,“開國功臣不一樣。我當時剛到嘉平關,了解到軍中一些事,也頗氣憤。我性子又急,還是駙馬勸我,讓我緩一緩。宋家也有宋家的難處,手下這些將領,沒事兒的少,也不能一氣都殺了。宋家也算騎老虎背上了。”

“那兩年過的,天天想著怎麼把老虎安撫住,先讓宋家從虎背上平安下來。”

榮烺就不大理解了,“凡事有軍法有國法,姑祖母你們是對的,為何反是你們戰戰兢兢?難道宋家敢謀反?”

大長公主失笑,“不是那樣說的。阿烺,你想邊軍是宋國公一手帶出來的,他們對宋家感情深,還是對朝廷感情深?”

榮烺沉默片刻,“姑祖母您這一問,我心裡沒底了。”

“可見你是個明白人。”大長公主道,“何況,亂世打仗,那會兒沒什麼君臣。我父皇自封大將軍,宋國公他們都是我父皇手下將領,我們都是以叔叔稱呼的。亂兵來時,我們兄弟姐妹與宋家孩子都是躲一處的。這情分上就不一樣。”

“宋家在邊軍威望高,這並不是他有心弄權,這是一刀一槍拚殺出來的,是袍澤之情,是生死之交。邊軍的將士們,都是我朝百姓。能平安過度,就絕不能輕啟戰端。不然,就成了自己百姓殺自己百姓。”

“所以,再如何艱難,都得一點一點磨。平平安安的,比打仗好。”

大長公主笑,“就是過程得有耐心,而且,也沒戲詞上說的那樣風馳電掣,雷厲風行的事。聽著有些枯燥吧?”

“沒有。”榮烺說,“我看姑祖父舉止斯文,很有儒將風範。聽說他老人家年輕時打仗極勇猛,原來還這樣富有韜略。”

大長公主含笑抱怨,“可有韜略了,火燒眉毛都不急。我時常要急的。”

榮烺直樂。鄭太後道,“這正是駙馬的好處。當年我就說,你們一文一武,一急一緩,必然合適。”JSG

大長公主臉上閃過驕傲,那是一種發自心底的由衷認同,“皇嫂看得準。”

雖則嘉平關的情形與南北軍不同,但聽大長公主講故事也極有趣。榮烺拉著大長公主,一直說到午膳後,榮晟帝榮綿父子祭陵回宮,天色不早,大長公主方辭出宮去。

第259章 燈滅之六二

殿下

正文第二五九章

薑駙馬隨榮晟帝祭陵回城後,榮烺還召見了薑駙馬,她一向待人親近,尤其對有本事的人,嘴就更甜了,一口一個姑祖父叫著,再拉上阿穎姐,聽薑駙馬講治兵的故事。

薑駙馬性情溫柔,對孩子更有耐心,講起故事來也是不急不徐的那種。

“太.祖皇帝為什麼派我去嘉平關?”麵對榮烺的問題,雖是幾十年前的舊事,薑駙馬依舊記憶深刻,“西戎與我朝有邊貿生意,一向都是我朝用茶葉換西戎的馬匹。那一年進貢的馬品質極差,尚不及陝西馬場養的馬。太.祖皇帝戎馬出身,一眼便看出這是西戎劣馬,當下大怒,令太仆寺詳查此事。後來查出嘉平關市舶司官員與將領勾結,以劣充良,將貿易而來的良駒換了次一等的馬。”

榮烺對馬了解不深,薑穎則道,“要是普通的次一等馬,也不至於是劣馬。”

“對。隻是上有貪腐,下必效之。上麵令換次馬,下麵的人也想從中得利,便換了再次一等的馬。人人皆想從中伸手,到最後弄出不堪之事。”薑駙馬如是說。

榮烺點點頭,“那之前禦史台就沒有參奏嘉平關的折子麼?”

“之前多是些小事。但馬匹關係軍政,不可有失。”薑駙馬道。

榮烺說,“太.祖皇帝就因此派姑祖父您去的嘉平關吧?”

“是啊。”薑駙馬頜首,將削好的蘋果一分為四,請榮烺薑穎品嘗。

榮烺問,“姑祖父那你當時什麼感覺?”

“自然是奉旨而行。”

“不是說這個。這一聽就是苦差使,我聽姑祖母說,你們初到嘉平關可不容易了。”榮烺很懂人心,“朝中差使,有肥差也有苦差,你這一聽就是苦差。你當時啥感覺啊?唉喲,皇帝嶽父一點兒不照顧自己人,這差使真難辦,有沒有這樣想過?”

薑駙馬薑穎一起笑起來,薑駙馬從果盤中拿個蜜柑,剝開果皮,溢出蜜柑清香。

“我出身尋常武官家族,我父親當年是太.祖皇帝的侍衛,立國後得封三品將領。我最初當差也是在軍中,對軍務了解一些,自然知道這差使不易。太.祖皇帝在下旨之前召見過我,問過我的意思。我回家考慮了七天才去陛見,說了我對嘉平關的一些見解。太.祖皇帝便讓我去了。”

讀書這幾年,榮烺自然曉得太.祖皇帝許多英明神武的功績,但同樣也是太.祖皇帝對女子進行了嚴厲的禁錮。榮烺並不是很喜歡這位祖宗,此時她也得承認,“太.祖皇帝還是很有章法的,也有識人之明。”

薑駙馬溫和儒雅的麵容上浮現絲絲淺笑,是對榮烺小小年紀大言不慚的最大包容。

“姑祖父,你覺著治軍最難的是什麼?”榮烺問。

薑駙馬道,“靜而定,定而慧。”

“細說說看。”﹌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我家出身尋常,少年時經過戰亂,不過我那會兒還太小,都是跟著母親姊妹輾轉在比較平安的城鎮。後來太.祖立國,我們就被接來帝都。我少時的心願就是每天能吃飽飯,能安靜的讀書。待當了差,我不是那種天資出眾的人,與朋友們在一起時,才知道大家有多出眾多厲害。我自幼生活在鄉下地方,連行禮的姿態也不如朋友做起來優雅好看,心裡既羨且妒,隻能私下努力練習。”

“哎,他們總是一看就會,我回家可能要背上數十遍才能記住。他們處事也好,做事瀟灑漂亮,我就在心裡默默學習。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走了運道,竟然得到先帝青睞,太.祖皇帝許以公主,更不敢有絲毫懈怠。”

薑駙馬聲音溫柔,“不瞞你們,在我被指婚你們姑祖母後,願意與我交往的人忽然之間多了許多。還有人請我吃飯送我禮物,我時常不知要如何應對。阿鄭經常說,喜歡就接著,不喜便回絕,不用理會太多,更不必因此煩惱。”

“阿鄭是誰啊?”榮烺問。

“啊,老鄭國公,殿下的外祖父。”薑駙馬眼睛彎彎,“我們年少相識,叫阿鄭叫習慣了。”

“他是個又聰明又瀟灑的人,說話做事輕鬆極了,我都是望著他的畫像在努力啊。”薑駙馬說。

榮烺瞪大眼睛,“畫像?”

“是啊。阿鄭是我在帝都認識的第一個朋友,不瞞你們,我當時可受打擊了,心裡在想,帝都人都這麼既聰明又漂亮麼?哎呀,心裡都自卑了。”薑駙馬說,“後來我才知道,阿鄭這樣的是極少數,大部分都是像我這樣的普通人。”

“不過,為了努力追上他,我就畫了一幅他的畫像掛在我的書齋裡,每當我累的時候就看看,便又能打起精神努力了。”

薑穎奇怪,“我怎麼沒在祖父書房裡看到畫像?”

“你祖母跟阿鄭互不喜歡,讓我把畫像收起來了。”薑駙馬有些遺憾。事實上,當年嘉平公主放出狠話,三天不收起來就送火盆火化。

榮烺捂嘴竊笑,唉呀,長輩間還有這許多有趣的事啊。

榮烺說,“我祖母跟姑祖母很要好。”

“是啊。太後娘娘跟嘉平在閨中時關係就很好了。”薑駙馬至今難以理解,“嘉平跟阿鄭可能就是天生不對盤吧。”

榮烺催促,“姑祖父你繼續說。”

“啊。就是這樣。待我跟嘉平成親,大家就對我越來越好了,還有許多人誇我相貌好有才乾懂禮數。許多以前從未聽過的誇讚紛紛噴湧而來,像是要把我吞沒一般。還有人送宅子送地,求我庇護。老家的遠房親戚也都來了。”薑駙馬道,“我是個沒有定力的人,心中會因彆人的讚美而喜悅。每天夜深時,連秋蟲都睡了,我就會閉目自省,我配得上那些讚美麼?再想想我少時心願,我從未想過這樣的潑天富貴,我的心願就是吃飽飯,多讀書,做一個明事理的人。”

“我當然知道做了駙馬會有更好的差使,可是那也得本領配得上差使才行啊。我就想辦法讓我的心安定下來,用心當差。”

“我的願望很早就實現了。”薑駙馬唇角泛起溫柔又平和的笑意,“因為運道好,我長大時天下已大半靖平,吃穿不愁,也有書讀。之外的,都是賺的。每當心有輕浮之際,就會想一想我最初的心願。因有機會,也因三分運道,還能多做一點事。也不是每件事都能做好,不過也不用急,沒做好就加倍努力,哪裡不好哪裡補救嘛。”

“我就這樣平平安安過來的。”

薑駙馬有些歉意,“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