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小夥伴兒說了史太傅要來給大家講學的事,鄭錦榮玥都麵露驚色,顏姑娘看榮烺一眼,大家都覺奇怪。鄭錦就說了,“史太傅不是不給咱們講學嗎?這怎麼突然又肯了?”
薑穎不知前因,好奇的聽幾人說話。
榮烺嘴角噙著笑,“說是看了咱們寫的書,忽然就複明了。”
鄭錦先笑起來,榮玥顏姑娘沒忍住也都笑了。榮玥低聲告訴薑穎這裡麵的緣故,薑穎也覺有趣,笑著說,“以前在書上看到,才子總有些傲倨。”
“史太傅一把年紀,不算才子,年輕的才叫才子。他起碼是個才爺爺。”榮烺促狹,逗的林司儀險跌了托盤裡的茶碗。
林司儀道,“私下說說就罷,外頭可不許這樣說。不管才子還是才爺爺,都格外重體麵。”
榮烺雖當麵兒噎了史太傅好幾句,但史太傅講學,榮烺並沒有為難史太傅,也沒有故意找茬。隻是史太傅講課真的不大行。
榮烺指著課本說,“您就把課本上的講明白就行了,彆旁征博引了。我們這剛學,你一下子引到天邊,都把人聽懵了。”
史太傅目瞪口呆:講得多還有不是了!
若換個人,他早就正色勸諫了。但看榮烺腦袋上的包包頭,還有幾位伴讀鬟髻上的鮮花釵環,以及眾人臉上的睡意,聽困了。
史太傅雖性情高傲,且頗有些自己的小心些,不過,並不是強詞奪理的人。他在心裡記下榮烺給提的意見,點點頭,“我知道了。殿下要是哪裡學著困難,隻管跟我說。咱們商量著來。”
“現在就是這些。順著書本講就很好,本來聽的很流暢,您一扯就扯的太遠。”榮烺問大家夥兒,“阿穎姐,你們說是不是?”
薑穎是最不愛學習的,她說,“以後先生您用白話給我們講吧。彆之乎者也的咬文嚼字了,怪難懂的。”
史太傅問,“我說的話都不懂麼?”
“說白話我完全聽得懂,你一之乎者也,我就懵了。尤其還東拉西扯那些典故,就更懵了。”薑穎也很實在。
鄭錦榮玥,學習就是初學者的進度。
顏姑娘學習好,在家也有基礎,就這,她聽史太傅的課也覺吃力。
史太傅說,“沒想到你們基礎這麼差,我知道了。下次我調整一下。”
薑穎不愛聽人說她基礎差,薑穎說,“我們聽齊師傅的課,就聽的很明白。齊師傅還誇我進益快,一日千裡。”
史太傅大為不讚同,“雖則你們是女孩子家,齊尚書怎可這樣哄騙你們?這豈不要誤人子弟了!”
在史太傅看來,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當如實讓學生知道。哪怕是女學生,也得實話實說,怎可虛哄了人去。
這非為師之道。
薑穎卻險叫史太傅這話氣著,“齊師傅誇我兩句,還成騙人了?”
史太傅知道小姑娘家臉皮薄,他很大度的嗬嗬一笑,拈著自己素日便極得意的一把美須,“無妨。你且跟我慢慢學,包你有學識滿腹之時。”
薑穎強忍著才沒翻出白眼。
因著史太傅的年紀,大家都是很尊敬他的。榮烺說,“那就這麼著,史師傅,下回您可彆講這麼遠了。”
“嗯,下回我往淺裡講。”
哎,還是一群剛讀書的小姑娘嘛。
因為受到尊敬,因為得到學識上的自信,史太傅邁著自得的步子到萬壽宮,他是頭一天講學,自然要去萬壽宮回稟一聲。
鄭太後問了幾句,史太傅道,“殿下與幾位姑娘都極好,聽課認真。隻是頭一天講學,臣講的有些深了。公主與幾位姑娘給臣提了些意見,臣都記下了,下次必能講的通俗易懂。”
鄭太後道,“這就好。這幾個孩子也是極仰慕太傅學識的,隻是你先時太驕傲,傷了孩子們的心。縱有什麼不好,你也自己受著去吧。”
“沒有沒有,再沒有的。”史太傅自己也笑了。
鄭太後好笑,“知道你喜歡好墨,內務司有新貢的鬆煙墨,哀家瞧著不錯,給你留了幾方。”
史太傅連忙謝過鄭太後的賞,宮人送來新墨,他恭恭敬敬接下賞賜,方告退出宮。
不知是不是得了賞賜,還是之前受過榮烺的刁難,原以為這次上課怕要再受刁難,卻不料十分順遂,的緣故,太傅大人竟然十分心曠神怡。
初夏暖風徐徐吹來,拂動史太傅博大的袍擺,他竟情不自禁的想,公主殿下雖跳脫了些,也還是挺可愛的嘛。
第61章
殿下
正文第六十一章
史太傅跟齊尚書都是教榮烺史學方麵的知識,相較於史太傅絮絮叨叨的引經論典,齊尚書的課就精彩多了。
國史大致講過一輪後,齊尚書開始給公主講前朝史,以史為鏡,可知興衰。
前朝史講起來,精彩程度全不遜於國史。
榮烺很喜歡發表議論,齊尚書講過前朝太、祖開國的轟轟烈烈,榮烺就說了,“這也怪,怎麼打天下時都好好的,反是坐穩天下,就生出許多營私舞弊、禍國秧民之事來?”
齊尚書道,“這就是共患難易,同富貴難。”
“所有開國的朝代都這樣嗎?”
“殿下不應這樣比較,即使太平盛世,也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話。”齊尚書問,“殿下聽過這話嗎?”
“聽過。是說新君王更願意用自己親近喜歡的人,是這個意思吧。”
“公主說的很對。但這也是人之常情,誰做事都是願意用自己更了解更信任的人。”齊尚書說,“公主覺著開國功臣多有下場不大好的,其實隻因他們多為一時豪傑,結局可惜,令人感歎。太平盛世,一樣有清官枉法,忠臣藏私。”
“哎,這多可惜呀。”榮烺說。
鄭錦道,“殿下,您就是太心軟了。這有什麼可惜的,既是犯了悖逆之事,自然要受國法懲處。”
榮烺說,“君臣在一起,做過許多大事,相知許多年,雖說是君臣名分,實際上如骨肉一般。有善始而不得善終,豈不可惜?”
“您想想那些被欺負被禍害的苦主,也就不可惜了。”鄭錦道。
榮烺頗有私心,“就是想著國法不容才可惜的。可說句心裡話,陛下不一定認識苦主,卻是與罪人多年的君臣感情。”
鄭錦說她,“你這不是同情這些罪人麼?”
“我就是很同情啊。我希望大家都好好的。”榮烺說,“要是我的朋友有錯,我立刻就要提醒他。這樣才是一輩子的好朋友。”
齊尚書心說,曆史可沒這樣簡單,但看小公主天真無邪的評論,也頗為有趣。就聽榮烺道,“齊師傅,彆講這些不能善終的人了。有沒有君臣相得,善始善終的例子,給我們講講。”
“這自然是有的。”齊尚書才高八鬥,信手拈來,講到前朝武帝時期名臣輩出、文采風流的種種逸事。
大家都聽的入了神,一向不愛發表意見的榮玥甚至驚歎的說,“前朝還有女子能在朝為官?不是做女官,是做朝廷的官兒?先生,這是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雖則女子為官的人數不多,但當年有在禁衛軍任職的女將、亦有女子因功賜爵之事。武皇帝的姐姐便承襲了鎮南王位,掌雲貴兵馬庶務。”
榮烺問,“那親王能管的事,武皇帝的姐姐也都能管吧?”
“自然。”G
榮烺想了想,“其實親王也沒什麼趣兒。郢王也就管管宗室的婚喪嫁聚,在外頭封地上的親王,也沒什麼事讓他們管,大事有督撫,小事有地方官員。”
“這自然是不同的。殿下要知道,即使現在,雲貴二地仍是楊家人的地盤兒。楊家,便是承自武皇帝姐姐的後人。”齊尚書道,“一應軍政,都是楊家人說了算。”
“那不就跟個小朝廷似的。”
“原就如此。”
榮烺點點頭,“這王做的有滋味。”
齊尚書道,“我等無時不期盼陛下能揮兵西南,令鎮南稱臣。”`思`兔`在`線`閱`讀`
榮烺道,“成,晚上我跟父皇說聲。”
齊尚書急忙道,“殿下,臣可沒有讓殿下給陛下帶話兒的意思。戰事乃大事,不是臣與殿下可輕言的。”
“我覺著挺好的啊。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多弄點地盤兒,多好啊。”
年紀不大,還挺好戰。
齊尚書道,“雲貴那旮旯,地處偏僻,林深瘴大,咱們中原人過去多有不適的。也是那地界兒不大好,當初太、祖沒大放心上。楊家人也挺安分,一旦輕啟事端,勞民傷財不說,戰場上又得多少流血犧牲。”
“這樣啊。我還想到時我去瞧瞧哪。”榮烺晃晃小胳膊,“我也習得一身武藝。”
齊尚書:……
榮烺跟薑穎幾人說,“趁《新貞烈傳》還沒修好,咱們跟祖母說說,不妨比照前朝這規矩。以後咱們想做官做官,想做將軍做將軍,多舒坦。”
薑穎說,“要能這樣兒,等大些我就先謀個差使長資曆。”
鄭錦道,“那咱們都去做官,家裡事兒怎麼辦,就沒人管了。”
顏姑娘說,“家裡一堆的內外管事,還怕事兒沒人管麼。”
“這也是。”鄭錦說,“阿顏你能去考個文官乾乾。”
顏姑娘學問比較深,“女子不能科舉吧。我看前朝,也沒有女子科舉的先例。”
榮烺看向齊尚書,齊尚書已經叫他們討論出一頭冷汗,齊尚書道,“沒有。這內外還有彆的,男女也是不同的。”
“男人在外為官,女子主持內闈,如此方和睦。”
“前朝那些為官的女子,家裡就不和睦了?”榮烺很善於發問。
齊尚書道,“雖有和睦的,可前朝末年,亂象也皆因女子弄權而起。”
榮烺皺眉,顏姑娘忍不住了,“先生,依先生看,前朝末年,為官作宰的,是男子多,還是女子多?”
“自然是男子。”
“那就是了。做皇帝的是男子,為官作宰的也是男子,國家亂了,國朝亡了,便都成了女子的不是。也不知誰修的這書,真好大的臉!”
顏姑娘言辭如刀箭,榮烺拍巴掌稱讚,“阿顏說的好!”
大家一起拍巴掌,連榮玥也小臉兒泛紅的鼓了掌,覺著顏姑娘說的特彆對!
不想齊尚書卻是一臉憐惜的看著顏姑娘,“這修前朝史的不是旁人,當年赫赫有名的一代大儒,文昌閣大學士,修注前朝史的正總裁官,人稱顏文昌公的顏大人。”
剛剛頗得小夥伴讚賞的顏姑娘頓時一臉尷尬,無他,這顏文昌公不是旁人,正是顏姑娘的祖父。
待大家得知因果。
榮烺直接說,“齊師傅太壞了。”
“就是,這不是讓阿顏難堪麼。”鄭錦薑穎都很同情顏姑娘。
榮玥也很同情的看著顏姑娘,想安慰顏姑娘幾句,又擔心顏姑娘心裡更難過。
獨齊尚書哈哈大笑,滿嘴的,“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