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下場,不然的話,黎南珠就不是無所謂態度了。
蘇父早年是侍郎正三品,做官宗旨就是不做不錯,是個和稀泥的糊塗官,前一年減官到了京裡,蘇父就往下調了調,到了清水衙門去,如今是個正四品。
家裡也沒子孫五六歲,錯過了進宮學的名額,就慢慢走了下坡路。去年冬時,聽說孟家凱旋,聖上要犒賞,孟家乃至北上的寧家,都成了話題中心的香餑餑,說來說去,自然想到蘇家。
蘇家的女兒嫁給了堯城孟家二少爺。
當時蘇芝婚事那是京裡貴婦們關著門看笑話的事,有些嘴上不說,心底也會輕視一二,覺得蘇芝被七皇子退婚,蘇芝名聲不好,蘇芝年歲大。
就是蘇芝遠嫁堯城,還有酸溜溜說兩句,即便是孟家顯赫,可一家子武夫,蘇小姐嬌滴滴的跑那般遠如何成?沒準幾年水土不服到時候人也憔悴。
可如今回想起來,真是天與地的境界。
七皇子死了,是謀逆之罪。蘇家不成氣候了,如今外嫁的女兒反倒給蘇家抬了抬臉麵。
真是唏噓。
蘇夫人也沒想到過如今境地,隻是聽聞孟家軍要到京裡,是心裡忐忑,日夜盼著再見女兒,丈夫對孟家也是笑臉相迎。
“不知道回不回來?”蘇夫人道。
蘇大人也不知,隻說:“見見女婿也好。”
“阿芝嫁過去都有七年了,也不知過的好不好,前幾年那邊打仗打的厲害,我整日的睡不著覺,就怕……”蘇夫人沒再說下去,嫌不吉利晦氣。
她那時候怕孟定眩戰死沙場,女兒年輕守寡,又怕孟家軍不敵大勃人,到時候大勃人踏平堯城,她女兒可如何。
這種事情翻來覆去的想,一想就難受鑽心的疼。
好在如今都好了。
“天佑大曆,阿彌陀佛。”蘇夫人念了聲佛語,這些年她也開始吃齋念佛起來。
蘇大人對夫人這般,沒有往日的不喜、嫌煩,整日吃素搞得麵黃,天天把佛、把報應掛嘴邊,晦氣的緊,現在是聽這聲佛語,也動聽許多。
反正局麵好了,看什麼都好。
人是如此,國家的氣勢也是,勢如破竹誰敢欺?
三月春寒料峭冷了幾日,孟家軍和北邊寧家將士前後到京,這次來的都是領功的,兵卒子大部隊還鎮守在當地。
京裡百姓夾道歡迎,熱鬨連天,做買賣的那些天是笑的合不攏嘴,家家戶戶男女老少皆出來瞧熱鬨。
帝後出城相迎,可見重視。
將士們拿著性命保家衛國,理應如此厚待。
馬背上的諸位將士跳下馬,單膝跪地行禮,曆延年讓起身,諸位謝過帝後起身,黎南珠一眼看到大孫女臉上掛了傷,一道疤痕從額角到側臉。
黎南珠心裡一酸,說:“一路辛苦了,宮裡說話。”
孟定山雖是女郎,心性卻堅毅無比,戰場上出生入死,從小嚴寒酷暑耍槍弄劍日日練習,小時候,最喜歡過年這位比她還小一歲的二爺爺來家中玩。
此時多年未見,可一聽二爺爺聲,再見二爺爺要哭,當即是一笑,也顧不上什麼‘君臣禮儀’,說:“二爺爺,我好著呢,沒缺胳膊腿。”
“你彆逗我,回頭我讓信四給你看看,他現在是安親王妃,等閒都不出手了。”黎南珠也把煽情咽回去,故意樂嗬說。
孟定山笑說好。
迎眾將士進京。
黎南珠也騎在馬上,才想起來,“你弟弟呢?”
“後頭帶孩子和阿芝,馬車走的慢些,小鈴鐺年幼,一路過來,我做主,讓慢慢走。”
“我就猜他會拖家帶口上京玩,我還沒見過老大老二,小閨女叫小鈴鐺?大的呢?”
“老大就叫大郎。”
黎南珠哈哈笑,孟定山也爽朗笑,說:“大郎倔著,是個好苗子,小鈴鐺隨著阿芝漂亮,說長大要成大將軍。”
“他們祖父姑姑爹爹安下的江山,倆孩子能平安一生。”黎南珠道。
孟定山點點頭,眼底都是笑意。
是啊,大勃收歸大曆,沒有仗可打,以後都是太平天下,家裡孩子不用上戰場,平安一生,多好。
等安頓下來。
黎王府接待的孟家軍,黎王府地方大,時時打掃直接入住。這次上京,孟父和大表姐都沒來,兩人年紀大了,尤其是大表姐,比他大哥還要年長幾歲。
孟父是戰場上受了重傷,如今在療養。戰場凶猛,能撿回一條命就是萬幸。
看孟定山說話口氣,應當是養的不錯了。
等第二日,黎王府門前就熱鬨,好些家帖子都遞拜帖給孟家,黎管家幫忙招待的,問孟定山如何,孟定山打仗成,讓她管事社交那真是苦了她了。
結果宮裡下來人,是祝靈女官到了。
孟定山一看當即是千恩萬謝,請了祝靈住下,說:“二爺爺好,想著我,知道我怕麻煩。”
“多年未見,大小姐風采更甚從前。”祝靈笑道。
孟定山也笑,以前也是一道玩的,讓祝靈彆急著忙,坐下喝杯茶說說話,敘舊聊天。祝靈說她和擒嬌都沒成婚,孟定山略是詫異,“不應該啊。”
倆人有樣貌也聰慧,還是二爺爺身邊的人,黎家人即便是家奴,那也不同一般,二爺爺那等好心腸,怎會不給二人找夫家。
祝靈一笑,說:“我和擒嬌都是被遺棄,進黎府後一直相伴,結成了姐妹,說這一輩子就這般過,圖的自在樂嗬。”
“這般好,自在樂嗬比什麼都好。”孟定山道。
“我二爺爺如何?兩個小皇子如何?”
按如今嫁雞隨雞算,那黎南珠嫁給曆延年,輩分從爺爺輩矮成了孫子輩,但誰叫黎南珠這位‘二爺爺/二叔’做久了,昭州那邊的關係,見了黎南珠還都是照舊的喊。
包括京裡首輔大人,私下同帝後一道吃飯,也是喊阿叔。
皇帝都喊阿叔呢。
“大殿下像主子多,小殿下像聖上,不過小殿下畫畫同主子一般。”
孟定山一下子就樂起來了,說這個好,是二爺爺的孩子。
後來孟定眩一等人進京,蘇府是早早在城門口迎著,後來車架往蘇府去了,小兵跑來報信,孟定山聽不聽就知道怎麼了。
“不去管了。”
在家裡住了這麼久,如今到了京裡,去蘇府住幾日能如何?孟定山不覺得大事,蘇家聖上沒定罪,那就是阿芝的親生父母,平時不回來,難得有機會回家看看挺好的。
至於弟弟,孟定山才懶得管,都成家了,她管什麼。
宮裡黎南珠也聽聞,是蘇夫人身邊的老媽媽親自在城門候著,見了車架就哭出聲,說夫人想小姐雲雲,府邸都收拾出來了,還是小姐住的院子,一直留著。
又說姑爺好,又誇又可憐的。
孟定眩就趕車先到蘇府。
黎南珠此時就跟曆延年說:“這小子戰場上不知道是什麼樣,但私下裡還是一如既往,耳根子軟,又疼妻子。”
“爸爸,我們什麼時候同大將軍吃飯啊?”紅豆問。
小糕也想見大將軍。
“那你們倆做好心理準備,我以前過年去孟家玩,大孫女是逮著我就比劃身手,要教我防身術。”
“好誒!”紅豆高興的叫好,他想讓大將軍幫他看看。
小糕就有些憂愁,他拳腳功夫不厲害,軟趴趴的,教他的師傅都誇不上好,見了大將軍那豈不是丟人啦。!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黎南珠笑嘻嘻跟曆延年說:“我全都耍懶溜走了,哪敢跟她比啊,從小就厲害。”也就信四能跟孟定山交手。
兩人習武天賦都好,但如今不同,孟定山是指揮加大型作戰類型,信四是獨來獨往高手刺客,至於現在,真打起來,那不知道誰輸誰贏——沒打過。
犒賞將士,曆延年早早將國庫清點,黎南珠說咱們緊巴緊巴,也不能苦了各位戰士,尤其是死去的,那得給安家費,查明家裡情況,定要送到死者父母妻兒手中。
兵部開銷真的龐大。
這次勝了,賞了之後,就能動精簡兵部了。將老弱殘的將士、兵卒子都發了一筆銀錢,讓回家,或是給在當地府縣、鎮上安排個衙役差事。
實在是乾不動的,那就多給點退休費。
如此一算,後頭花銷要用銀子的地方更多。
但再怎麼樣也不能省了這筆。
好事情是,精簡後,剩下的都是強兵強將不說,日常糧草開銷也會少一半——吃飯的人少了,平時養軍花銷自然也少了。
這事等緩緩放到年底,或是明年在做。
“百姓休養生息,這些年打仗太猛,田稅可以緩一緩,多鼓勵種田,安家,膽子大的經商,不能收了大勃就丟了不管,商人互通來往,那邊羊毛皮子多,離著近的堯城可以作為中站城市,往中原北方輸送。”
“我記得最早時,還有商人賣毛衣毛褲的。”
黎南珠在昭州長大,關於祖上穿過來,他那時候特彆好奇,每天逮著他哥問東問西,但因為隔得遠了,他哥知道的也不清楚——隻知道耳熟能詳的大事。
比如辣椒土豆,他祖上是首輔這類標誌性的。
黎南珠就去看家譜,結合地方誌,還有一些彆人寫的首輔冊之類書籍,永熠時商業空前繁盛,大勃那邊就是大曆地盤,買賣羊毛、皮子,昭州是大型工廠加工地,很熟練的紡織羊毛,做成毛線,然後運去北上。
永熠那會,北上百姓過冬時就穿毛衣毛褲。
黎南珠見過畫圖,真就現代版,毛衣毛褲貼身穿暖和,當時京裡官員都流行穿這個——因為上行下效,永熠帝穿,底下人也不嫌便宜,都穿。
就像現在一樣,黎南珠有一天突然發現,京裡上到官員下到百姓,那衣服袖子越來越窄了,百姓好說,官員原先是廣袖,講究的是文人風度翩翩,現在袖子不說窄袖,但已經成了直筒袖,乾活那麻利啊。
因為宮裡他這麼穿,倆兒子這麼穿,曆延年也這麼穿。
潛移默化下,慢慢變的。
“這個臣知曉,就是因為永熠時大勃人日子過得好,後來才有反骨之心,也有反的家底。”有臣子覺得再效仿永熠時,讓大勃人吃飽穿暖,那就是喂不熟的狼,以後休養好了,指定還要反。
不如管的嚴苛一些,讓大勃人處於餓不死狀態就成了。
看他們如何造反!
因為才打贏仗,群臣乃至百姓對大勃人那是沒好印象好心的,覺得大勃人低人一等,就該當奴隸才成,有的恨不得想大勃人全死了。
但要是給老百姓遞了刀,讓進大勃部落去,老百姓也不敢殺人的,因為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是老弱婦孺——青年男人都死的差不多了。
黎南珠便問:“那為何永熠時沒反,澤安時沒反?”
反倒俯首稱臣服服帖帖。
那是因為那時候大曆夠強大,也是因為後來怕了,壓了行商,想走穩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