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頁(1 / 1)

虞行束名聲大些, 被蕭太尉特意點名問了幾句話, 得到了賞識。

從太尉府回來後,虞行束就時常出神, 似有心事。

餘懷岸再三追問,從他口中得知蕭太尉有個女兒, 仙姿玉貌, 在桂樹後給他改了一句詩, 讓他一見傾心。

此後虞行束頻繁出入太尉府,餘懷岸再問他蕭疏桐的事情,他隻道:“慎言。”

他不說,但臉上的笑日漸明快,無法遮擋。

餘懷岸心中不是滋味,他一直都知道,以虞行束的文采,中舉是遲早的事。虞行束中舉後找的親事一定會比他的好,但是無妨,虞行束出身貧寒,拖著個病弱的母親,願意嫁給他的,不會是多顯貴的人家的姑娘。

他沒想到虞行束敢癡心於太尉府的千金小姐。

後來燈會上,他遠遠跟著虞行束見了蕭疏桐一麵,在煌煌燈火下,看見兩人含笑相互見禮時,他就知道他再也比不過虞行束了,哪怕虞行束出了意外,名落孫山。

他不能讓虞行束成為太尉府的女婿。

巧合的是,放榜前,蕭太尉奉旨離京去了。

餘懷岸更加嚴密地暗中關注著虞行束,知道他什麼時辰出去的,何時回來的,從他身上味道猜測出他去了哪兒,知道他與蕭疏桐的感情漸入佳境。

蕭太尉歸期越近,餘懷岸越是焦躁不安,日夜難眠,輾轉數日,他想出了個主意。

虞行束不好騙,但是虞家老夫人沒有見識,唯一的榮耀就是這個兒子。從送兒子識字的那日起,她就夢想著能有一個出身名門的兒媳婦。

餘懷岸假裝無意在老夫人麵前提起了太尉府的千金,說虞行束對人家動了心,等蕭太尉回來後恐怕會殺了她母子二人,又叮囑她虞行束正為此煩心,不讓她亂說。

餘懷岸沒什麼明確的目的,能成是虞行束倒黴,不成他沒有損失。

蕭太尉回來後,他指使人製造了路障阻攔了蕭太尉,讓餘夫人引導著虞老夫人經過太尉府車駕,誘她說了一番難聽的話。

“大官家的女兒又如何,入了我虞家門就得給我做牛做馬,洗衣掃灑都得做,還得親自伺候我。”

“隻有兩個女兒,那家業以後是不是有一半是我兒子的?”

“不行就先有了孕,讓人家看看這大戶人家的閨女,還不如山村裡的女娃有廉恥心……”

那之後,虞行束果然屢次被太尉府拒之門外。

然而好景不長,不久後,虞行束家多了個姑娘,荊釵布裙,難掩絕色。蕭太尉的千金,是寧願拋棄榮華富貴也要與虞行束在一起的。

餘懷岸心中發涼,他怕蕭太尉心軟,現在關係是很僵硬,可萬一他心疼女兒,或者之後虞蕭二人有了孩子讓他心軟了,屆時餘懷岸就完蛋了。

他沒有退路,連做數日噩夢,在一個寒冷的冬日得知蕭太尉往虞家去了,決定放手一博。

他引開了虞行束,讓餘夫人在虞老夫人耳邊恐嚇了一番,說蕭太尉帶人來抓蕭疏桐回去了,沒有了蕭疏桐作為保命符,他不會再對虞行束手下留情。

虞家老夫人驚慌,趕在蕭疏桐之前見了蕭太尉,佯裝被他打傷倒地不起。

這還不夠,老夫人從骨子裡懼怕權貴,怕蕭疏桐離開後,她母子二人真的會死無葬身之地,想起前幾日從坊間聽來的大肚成親的笑話,竟口不擇言地說蕭疏桐腹中已有胎兒。

恰好那時寒冷,蕭疏桐凍傷複發,聽見響動出來時麵容憔悴,步伐不穩,見蕭太尉暴怒要命人殺了虞老夫人,她阻攔不住,反而虛弱摔倒在地,情急之下,以死相逼。

老夫人不經嚇,兩眼一翻暈了過去,蕭疏桐傷病正重,沒撐住也失去了意識。緊接著餘夫人帶著大夫趕來,說蕭疏桐腹中胎兒保不住了。

蕭太尉本是去探望的,落得個欺老的罪名,還害了一個未出世的孩子,寒著心回了太尉府。蕭疏榆年紀稍小,蕭論是男子,這兩人都不能分擔他的痛苦。

蕭太尉靜坐一宿,次日上朝前,在府門口停住,哇地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自此,太尉府就隻有一個小姐了。蕭疏榆被看管得更嚴,不許出府,不許見外男,更加不許去見蕭疏桐與虞行束。

“我娘是裝的?”虞行束容色慘淡,踉蹌地後退,最後無力地跪坐在地上。

蕭太尉也搖搖欲墜,被蕭論扶住後,淒聲道:“她那凍傷……為何不曾說過……”

兩人有疑慮,但各自能解答出來。

虞家老夫人膽小好騙,做出這種行為並非沒有可能。虞行束閉眼,記起她臨終前,反複叮囑自己一定要好好對待蕭疏桐。

蕭疏桐沒說她冬日落水的事,則是因為當時府中隻有幼妹,她不能倒下,而蕭太尉回京後,天氣轉暖,她已無大礙,覺得沒必要讓蕭太尉擔心。

餘懷岸的計謀能成,全賴天時地利與虞家老夫人的配合。

他算計得很好,蕭太尉不想蕭疏桐被人唾棄,不會將這事說出,就算他查出蕭疏桐未有孕產有關的脈案用藥等,也會以為是虞行束為了保住臉麵讓人作假。

老夫人怕死,更不敢對任何人說,不會有人知道這事。

不久後,他在虞家老夫人的藥裡動了手腳,人離世,他徹底放下心來。

“就是這樣,我爹醉酒時說的,我、我全都招了,殿下,求你給我解藥、求求你……”餘延宗痛得一句話都說不全,堪堪將因果計謀托出,便慘叫著呼喊雲珩。

瀟瀟落雨中,雲珩在另一邊與虞秋講述這事。

是他看出虞秋心有不忍,沒帶她去墓前看幾人對峙,或許由第三人將事情說與她聽,能讓她好受一些。

虞秋聽得恍惚,“怎麼能這樣……”

“怎麼不能呢?若非我請旨賜婚,說不準你就要嫁給餘延宗了。”雲珩說道。

嫁給餘延宗,他會想法子讓虞家與蕭太尉和解,兜兜轉轉一圈,太尉府的好處全落在了餘家人頭上,多好的算盤啊。

虞秋想得遍體生寒。

雨水一直沒下很大,可時間久了,衣裳也會被沾濕,雲珩算著時間,覺得那邊該說清楚了,牽起虞秋的手道:“行了,過去看看。”

虞秋扭扭捏捏不願意去了,問道:“他沒有殺人放火,怎麼判他的罪啊……”

“你怎麼知道他沒犯罪?即便沒有,你難道還沒聽說過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想他死,就直接讓他去死好了,對這種人講什麼磊落道義。”

虞秋跟他走了幾步,在簌簌風聲中喃喃道:“難怪外祖父要那樣叮囑我……”

雲珩:“哪樣?”

虞秋沒回答,站在原地,手不停地回縮。雲珩沒防備被她抽出,眉心一攏,不悅地看去。虞秋兩手縮進披風中,往後挪了小半步,退出傘下,低聲道:“在外祖父麵前要規矩些。”

雲珩念著她心情不好,遷就地將傘偏向她,道:“行,走吧。”

循著慘叫的聲音走近,虞秋聽得雞皮疙瘩亂跳,不安地問道:“是誰在呼痛啊?”

餘延宗聲音已喊啞,穿透風雨傳來,宛若厲鬼哀嚎,虞秋沒能聽出來。

“惡人。”雲珩回道。

墓前幾人已許久未發出聲音,一片死寂中,或跌坐在地,或者立在細雨中,地麵上還有一個蜷縮著悲聲呻[yín]的人影。火光閃爍,將每個人臉上濕淋淋的雨水照亮。

虞秋來不及辨認地上的是誰,見長輩都在淋雨,忙從傘下走出去,慌張去扶虞行束,“爹爹……”

虞行束踉踉蹌蹌地站起來,抹了把臉,口唇顫動了數次,才從喉間發出乾澀的聲音,“你怎麼來了?誰帶你來的?把傘撐好彆淋病了……”

說著,侍衛已經將傘撐在兩人頭上。

餘延宗在痛苦中朦朧地聽見了熟悉的聲音,猛地抬起滿是泥水的臉,不是對著虞秋,而是朝著雲珩爬去,“太子,殿下,我按你說的做了……求求你,我不想死……你、你把解藥給我……”#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不是孤下的毒,孤哪裡能有解藥。”雲珩的聲音將狼狽的蕭太尉等人驚醒,事已至此,到底是怎麼回事,不言而喻。

雲珩沒注意那幾人,踢開餘延宗伸過來的手,居高臨下,冷冽道:“不是給阿秋下過毒嗎?當初怎麼給她解的,就怎麼給你自己解。”

他波瀾不驚說著無異於驚雷的話,霎時間,虞行束也好,蕭太尉也罷,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虞秋身上去了。

虞行束離得最近,聞言身軀一抖,猛地抓住虞秋手臂,驚怒道:“他給你下了毒?什麼毒?什麼時候的事?”

蕭太尉顫顫巍巍,腳步抬了又放,最終沒能朝虞秋走過去,他隻能盯著餘延宗,恨不得將其碎屍萬段。

蕭青凝最是機敏,已經到了虞秋身邊,勸著虞行束鬆了手,忍著心酸與震驚,柔聲安慰道:“不用怕,你把事情說出來,家裡人都在呢,不會再讓人欺負你了。”

“就、就是……”虞秋懵懂著,她完全不明白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子,“就是”了半天,什麼都沒能說出來。

她朝餘延宗看去,腦子裡隻有一個問題,餘延宗真的與她一樣,是重活一輩子的人嗎?

該去問問的,可現在他不成人樣,虞秋不敢靠近,而且周圍有很多人,她沒法開口。

茫然無措間,虞秋終於聽明白了雲珩方才那句話,看出來餘延宗這是毒藥發作的反應。

他在經曆著虞秋前世體會過的劇痛。

虞秋想起那種徹骨的痛,因為那種痛楚與這難以回答的話,她臉色慘白,斷斷續續說不出完整的話。

落在彆人眼中,她這模樣就是恐懼害怕。

虞行束被內疚與悔恨衝暈頭腦,跌跌撞撞到了餘延宗身旁,厲聲問道:“你當真給阿秋下過毒?”

餘延宗已經神誌不清,聽見虞秋的名字與“毒”這個字連在一起,被折磨出來的本能,使他給了肯定的回答。

虞行束目眥欲裂,“唰”的一聲抽出了侍衛腰間長刀,利刃上的銀光在雨水中閃爍,虞秋驚得抽了口涼氣,失聲大喊:“彆……”

人是該死,她隻是不想虞行束手上沾著鮮血。

銀光倏然止在餘延宗腦袋上,雲珩奪下虞行束手中的刀扔給侍衛,道:“虞大人該清算的不止這一個。”

這一晚混亂極了,後來一行人勉強下山,借宿在了山下農戶。

風雨淒淒不停歇,屋中燭光跟著亮了整夜。

其他人或悔恨自責,或憤怒傷懷,什麼情緒的都有,唯有虞秋例外,震驚和感傷過後,她是被疑惑占據了大半心神。

她疑惑了整夜,到天亮都沒想明白,這輩子,她什麼時候被餘延宗下了毒?雲珩為什麼這麼肯定這件事?

最讓虞秋無法理解的是,不論餘延宗是不是與她一樣重活了一世,都沒為她解過毒啊!

他在承認什麼?

虞秋什麼也沒說,可人證物證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