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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傷的、便於隱藏的隻有一種東西,蛇。

餘光輕睇,見虞秋在他身後不遠,單手挎籃,提著裙子小心地避開地上的花枝。沒錯了,她怕蟲,把蛇倒進去了,所以不敢離太近。

雲珩剪下花枝,轉身遞給她,似不經意地問:“離那麼遠做什麼?”

“怕勾著我裙角了,這是新衣裳,不能弄壞了。”虞秋說道。

雲珩因為她的話在她身上打量了一遍,的確是新衣,做工精細,尺寸貼合,將她窈窕的身姿勾勒得恰到好處。

他心思繞了一周,最後才意識到虞秋的心思較前稍有縝密,都知道特意穿了新衣好配合這個借口。

為了讓他受傷,真是把所有腦子都用上了。

雲珩在嘴角勾起無謂的笑,按虞秋的要求繼續裁剪。無妨,哪怕他已經向虞秋透漏了許多不該說的事,有很多辦法可以讓她封口。

隻等著那條蛇咬上來,到時候……

他閉了下眼,手指上傳來輕微痛感,是被薔薇花刺了一下,輕微破皮,留有一道印子。他掃了一眼,沒放在心上。

就這樣,直到虞秋的花籃滿了,也沒等到雲珩縮手喊痛,虞秋有點懵怔,這麼多刺一個都沒紮到他?

雲珩也微有疑惑,虞秋的表情失望與懊惱交雜,也就是說其中確實有陷阱。

蛇呢?跑遠了?

各懷心思的視線相彙,虞秋牽強地笑了一下,道:“這些就夠了……”

而雲珩主動給了她一次機會,將剪刀尖銳的一端對著自己腰腹遞向虞秋。隻要她往前推來,他絕不會閃躲。

虞秋看著他手上的剪刀,眼眸一亮,急切道:“殿下,我幫你修剪下指甲好不好?”

修剪指甲時一不小心就會把他的手指弄破,隻要一道很小的口子,流出一滴血就好!

第49章 雨絲

雲珩隨虞秋去了臨水閒亭, 他要看看虞秋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權貴人家修剪個指甲都有許多工序,兩人洗淨了手,侍女已將帕子、精巧小剪以及思牢竹片等備好。

虞秋對那把小剪尤其滿意, 剪刃很薄很小,隻有手指頭那麼大, 就算誤傷了人也不會很嚴重。

她誌得意滿,然而將雲珩兩手翻看一遍後, 眼前一陣發黑。

雲珩十指指甲平整,完全用不著修剪,連下剪子的地方都沒有。早該想到的, 像雲珩這樣注重外在表象的人,從頭發絲到鞋底都一絲不苟, 手指尖也絕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虞秋硬著頭皮抓住雲珩手指比劃起來。事到如今, 沒有退路了,今日她是一定要讓雲珩見血的。

她想著要如何動手,剪刀劃在哪處不會傷很重又能確保流血,好不容易找準了地方,卻遲遲不敢把剪刀壓下去。

有意與無意的傷害帶來的結果好像差不多, 但心理上太難過去了。

虞秋想著那銳利的剪刃要割破皮膚就心底發抽,連試了幾下都沒能下得去手。

發現自己著實過不了這關, 虞秋及時放棄, 擱了剪子隨意給雲珩擦了幾下手指, 道:“修剪好了,該你給我修剪了,殿下。”

她下不去手, 可以引導雲珩自己下手嘛, 等雲珩拿起剪子的時候, 她猛地抽手,雲珩不就自己傷到自己了嗎?這個計劃甚至比她來動手那個更完美。

雲珩的迷惑更重,他越來越看不到虞秋這是在做什麼。不是想要把他手指頭剪掉,那就是在……調情?

又想用美人計讓他放鬆警惕?同樣的招數,是不是用了太多遍了。

他散漫地瞟了虞秋一眼,食指點了點桌麵,道:“孤從來不伺候人。”

“嗯……這怎麼能算伺候人呢……”虞秋腦瓜子飛速轉著,“我可是太子妃……”

雲珩嘴角一勾,嘲笑道:“想我伺候你的時候你就是太子妃,不想我接近,就是未成親不合禮法。好的壞的都被你占了,虞阿秋,你好伶俐的口齒,我說不過你。”

虞秋從腳脖子紅到了耳後根,摳著手中小剪子囁喏道:“你好好說話,不要顛倒是非……”

“誰顛倒是非?”雲珩挑眉反問,在虞秋要爭辯時止住這個話題,問,“還要不要我伺候了?”

虞秋噎住,眼神朝他看不出情緒的臉上飛速瞄了一眼,慢慢將手遞給他。

那雙白皙的手雲珩碰過兩回,柔弱無骨,貼在他身上時讓他理智全無,隻想著些荒唐事。

他接過虞秋的手,食指橫在虞秋手心,另外幾指撐在虞秋手指下。

姑娘家愛抹胭脂水粉,手上養護得柔滑細嫩,甲床呈現粉紅色,上麵小小的白色月牙清晰明了。

虞秋食指被雲珩捏住,另外幾指無處放,隻得搭在雲珩手背上。

方才給雲珩修剪指甲時,她的心思全撲在如何弄傷雲珩上麵,現在自己被人抓住了手,才注意到手底下修長的指骨,更甚者,她的手心被迫半裹在雲珩手背上,被他突出的指骨硌著,又酥又癢。

虞秋有點後悔,她好像做了個錯誤的決定……但是不管了,既然開始了,總要試一試的。

雲珩給她修剪指甲的動作很慢,像是在伺候貴重的寶物,動剪子之前要在她手上揉捏幾下,落了剪刀還要用指腹在她指尖按來按去,用的力氣不小,虞秋都看見他指腹上留下的小小的指尖印了。

被雲珩擱下的手指沒了支撐,搭在雲珩手心,恰好觸碰到了他指掌處的薄繭,虞秋沒碰過這東西,本能地在上麵摩挲了下。

抓著她的手的雲珩停下,抬眸看了她一眼。

虞秋臉紅,裝作自己什麼都沒做過,顧左右而言其他,“太子今日在忙什麼啊?”

“找了幾個術士商討怎麼除了夢中女鬼。”

虞秋心中一驚,手無意識地往回抽,可惜被雲珩抓得很緊,沒能抽[dòng]。

“阿秋急什麼?”雲珩問。

“沒呀……”虞秋欲哭無淚,她看出來了,雲珩說等等再對“神仙姐姐”動手是假的,趁著這機會找些奇人異士想出捉鬼法子才是真的。

時間緊迫,她得儘快,萬一真被他找到高人了,自己就慘了。

正憂愁著,風聲忽緊,虞秋轉頭望向亭外,見枝葉搖擺,幾片樹葉被風吹落悠悠飄在水中,水波蕩漾了幾圈,被接二連三落下的雨水攪亂,再未能平靜下來。

雨絲綿綿,在小亭四周織起迷蒙雨霧,觀景園更顯靜謐了。

虞秋轉回臉,看見雲珩仍全神貫注在她指尖。

她微微低下頭,蓄意趁此機會抽手,尚未有動作,一道驚雷轟隆響起,驚得虞秋打了個哆嗦。

“怕打雷?”雲珩捏了捏她手指問道。

虞秋怕被他笑話,不能承認,道:“是風有點涼。”

她假裝耐不住風中夾帶的雨絲的涼意,又顫唞了一下,手指用力回縮。

可雲珩不僅抓她的手抓得緊,拿剪子的手同樣不帶抖動的。

加上打雷那次,兩次無意、一次有意的抽手,都被雲珩抓得穩穩當當。虞秋總算是明白了,想讓他失手傷了他自己,比登天還難。

計謀不能得逞,她勾著手指道:“不要剪了,我冷了,要回府去。”

她得回去再想彆的法子,務必要在這兩日讓雲珩冒了血。

可是進虎口容易,要脫身難,雲珩不鬆手,遙遙喊了聲侍女,讓人送了件薄披風給虞秋披上。

五月的天根本就不會冷,那披風再薄披在身上也是有重量的,很是沉悶。

雲珩還在說風涼話:“府中沒有姑娘家的披風,阿秋且將就著用孤的,待會兒回府時也披著,免得著涼。”⊿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虞秋兩腮酡紅,不知道是被捂的,還是羞的。逃不了,她隻能催道:“你快一點!”

“嗯。”雲珩答應的好,動作卻慢條斯理,給虞秋十根手指頭修剪好後,再拿了思牢竹片給她磨著指甲尖,動作細慢,把她每一片指甲都磨得光滑。

末了,又拿沾濕了的帕子將虞秋的手擦拭乾淨,才放了手。

虞秋一得到自由立刻站起來,將手背在身後,道:“我要走了,不用你送。”

雲珩道:“孤今日事情多了些,確實沒法去送阿秋。”

說的好像虞秋自作多情一樣,她在對話上吃了虧,想不出反駁的話,隻能厚臉皮地無視雲珩,向著遠處的侍女招手。

等侍女送了傘過來,她伸手去接,被雲珩搶先抓住了傘柄,“不能送太子妃回府,送出府門還是可以的。”

雨水下了有一會兒了,院中青石板地麵濕淋淋的,虞秋一想也是,得再讓雲珩給她做一回小丫鬟。正好身上寬大礙事的披風不能脫,她提著披風,矜矜點了頭。

到了前院,雲琅已經收到消息等著了,見了兩人根本不敢靠近,遠遠喊了一嗓子就先一步爬進馬車。

虞秋也被雲珩扶上馬車,要進去車廂中時,她心中憋著一口氣不出不舒服,扶著車門喊住雲珩,悄聲道:“誰說殿下不會伺候人了,修剪指甲的活,做的比丫鬟還要好。”

“是嗎,孤也是沒想到。”雲珩與她一樣聲音很輕,在滴答雨幕中隻有他二人能聽見。

“太子妃滿意,那以後這活就全交給孤了。”虞秋在馬車上,他要抬著頭與虞秋說話。

言畢,目光下滑,落在虞秋被裙擺半遮的繡花鞋上,道:“還有腳上的,以後一並交給孤,孤一定捧著在手心裡、精心地伺候阿秋,讓阿秋滿意。”

虞秋騰地紅了臉。

計謀不成,還屢次在雲珩手底下吃虧,再看雲珩,麵色依舊,裝得跟個翩翩公子一樣,誰能想到他嘴裡吐出的是這種話!

虞秋怒從心頭起,身子前傾按在雲珩的肩膀撐住自己,另一隻手高抬起,抓著雲珩頭上的油紙傘用力撥開。

舉著傘的侍女沒有防備,被推得後退一步。

風卷著雨絲打來,不巧有一滴落在了虞秋眼睫上,她連眨數下,將雨珠晃掉時,發現雲珩正看著她,趕緊擺正姿態。

雲珩看著虞秋臉上的水珠與小小的得意,忽地身軀略微向後退去。

虞秋的重心一半在馬車上,另一半在按著雲珩肩膀的那隻手上,雲珩向後退,她身體一晃險些跟著向前栽去。

幸好雲珩隻退了稍許,沒有讓她徹底失衡往前趴去。

……這一趴,可就是跌進雲珩懷中了。

兩個當事人知道是雲珩在作怪,可是旁觀的侍女下人們不知道,一定都會以為是虞秋在投懷送抱。

虞秋又驚又氣,撐在雲珩肩上的手抓緊了,水潤眼眸使勁瞪著他。

雲珩的心情在這一瞬變好,輕笑了一聲,往前挪動半步,讓虞秋得以將重心返回到馬車上。

虞秋穩住自己,扶著車門縮進了車廂,一個眼神都沒留給雲珩。捉弄彆人不成,反讓自己吃了虧,好丟臉啊!

馬車即刻催人啟程回府。

府門口,雲珩負手目送馬車遠離,方才被推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