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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他抬頭,看見張塗著厚厚脂粉的臉,“嘖”了一聲把他臉朝下按在桌上,吩咐外麵的侍從:“打水過來。”

侍從原地躊躇了下,無視了雲琅的叫喊,默默端水去了。

雲珩將這些看在眼中,歎氣,“果真是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下人。”

雲琅臉都被擠壓得變了形,兩隻胳膊使勁撲騰著,奈何力氣不行,活像隻被按住脖子的弱小雞崽子。

“皇兄你饒了我這一回!我知道你想把唐引霜收入麾下,今日我也算幫了你是不是?皇兄你發發慈悲,對我好一點……”

“莫吵。”

雲琅的破銅羅嗓音頓時低下去。

“皇兄,父皇與大臣們好幾年前就放棄了我,你也就當我是個屁把我放了吧!你去管教四皇兄與六皇弟,甭搭理我了,我保證不礙你的事……”

他說的情真意切,雲珩卻道:“你當我與老四一樣好騙嗎?”

兄弟幾個,算上早死的大皇子,都長得很高大,唯有這個隨了他那做舞姬的娘,長相偏秀氣,加上才滿十五,看著很瘦弱,連小他三個月的雲璃都不如。

但論起性子,那是蔫壞蔫壞的,雲瓊與雲璃加一起都比不過他。

雲珩一隻手就將他按得動彈不得,道:“你壞主意最多,當初祭天祈福那麼大的場合,就是你往老六身上扔臭蟲的,前幾日老四騙老六吃毒蟲的歪點子,也是你給他出的吧?”

他手下力氣重了些,雲琅立馬嚎叫起來,連聲求饒:“我沒有,那是他自己想的……皇兄,那事你可是受益人,我是幫了你的……”

雲珩哼笑一聲,幫他?若是有機會,雲琅不背後捅他一刀都算好的了。

雜亂的腳步聲響起,侍從匆匆將水放置在桌上,行了個禮,快步退出。

“彆、彆……皇兄!”雲琅急了。

下一瞬,他被反剪著雙手提起,按下,腦袋浸入水中,叫喊聲被“咕嚕咕嚕”聲代替。

幾息後,雲琅被提出來,狼狽地甩臉。雲珩看著濺到身上的水珠,虎口發力,再次把他按了下去。

如此重複五六遍,直到他臉上乾淨了,雲珩才放手。

雲琅用袖子抹臉,哭喊道:“我抹胭脂乾你什麼事!”

“有礙皇家顏麵。”雲珩取了帕子拭手,不緊不慢道,“在你自己府中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再敢不男不女地出去調?戲人,孤作為皇兄,就得更儘心地管教你了。”

他將帕子扔給雲琅,又笑眯眯道:“你知道的,大臣們隻會說孤愛護兄弟、德才兼備。”

後者怒視他,被打濕了的眼眸濕漉漉的,折射著粼粼光波,宛若出水琉璃。

雲珩有瞬間的失神。

那一刻,他看著雲琅染了水汽的雙眼,想起前不久看見的那雙眼眸。

那是一雙濕紅的眸子,藏在被淚水浸透的粘連著的長睫下,水霧蒙蒙的,讓人看不清眼底情緒。

眼眸下是哭得泛紅的鼻尖和一張櫻桃口,頰上還帶著串淚痕,像極了雨中顫動的嬌弱梨花。

姑娘家在那場合被雲珀說是蠢貨,有頭有臉的人家都不會娶她做正妻了,家世低的若是想有前途,怕也不會娶她。

按照虞行束的性子,斷然不會讓她給人為奴做妾。

虞家唯一的姑娘,怕是不好嫁了。

一旁的雲琅瞪了他好半晌,連個正眼也沒得到,憋屈地一腳踢翻椅子,狠狠錘打起桌麵。

這動靜喚醒雲珩,他淡漠垂眼,望著小瘋子一樣的雲琅,道:“老實點。”

而後抬步出廳,掃視了遍廳外鵪鶉似的侍從,往外走去,同時心中琢磨起引夢香的事,好幾日了,是驗收成果的時候了。

第10章 葛齊

“你怎麼得罪的太子?”

不管是重生還是入夢的事,聽起來都太荒誕,虞秋答不出來,噙著淚水望向蕭青凝,試圖扮可憐讓她放棄追問。

蕭青凝看著她,目光漸冷,“不願意說就罷了。今日我與你碰麵的事傳到家中,我定要被責罵,不要再給我遞口信了。”

經此一難,虞秋深感她比自己聰慧太多,很感激她今日為自己解圍,雖然發尾紮得眼睛到現在還刺刺癢癢的,但這可是從雲珩手底下死裡逃生,很厲害了。

她往前挪,貼著蕭青凝細聲道:“我還是想與你做姐妹的。”

這話蕭青凝不信,若當真想來往,以前何至於見了就躲。她冷笑一聲沒說話。

虞秋瞧她這反應,覺得她興許是願意與自己來往的,隻是礙於家中臉麵,想了想她前一句話,問道:“是你爹娘罵你,還是你外祖父罵你?”

蕭青凝眼皮一跳,將被她壓著的衣袖扯出來,離她遠了點,“與你何乾。”

這會兒已至鬨市,街邊紛雜聲入耳,虞秋揉揉眼睛,再次慢吞吞往前傾去。她小時候惹虞夫人生氣了,就是這樣一點點貼到虞夫人身上,再軟聲軟氣地撒兩句嬌就能讓她消了氣,現在用同樣的法子對付蕭青凝。

蕭青凝瞥她一眼,往後挪。

虞秋繼續向前湊,直到蕭青凝被逼得貼到車壁,忍無可忍道:“你有完沒完?”

虞秋忍著臉上熱氣,一本正經道:“我知道了,肯定是蕭玉烽罵你,他小時候就最討厭我,還把我推得頭破血流。”

蕭青凝瞪她一眼,敲著車壁讓人靠邊停下,轉而上了太尉府的馬車,拋下虞秋揚長而去。

這日雖然過程坎坷,但目的還是達成了,虞秋如願從蕭青凝那打聽到了想知道的消息,還意外得知雲珩暫時未認出自己。

但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雲珩會繼續查,總有一日會查到她頭上。

不慌,做好計劃慢慢來。

虞秋安撫好自己,一進府門,迎麵而來的就是一個巨大的驚嚇——

“小姐,你回來了。”葛齊帶著和藹的笑說著。

這一聲如同晴天霹靂劈在虞秋靈台,使她瞳孔劇縮,僵硬著身軀停在台階上。

上輩子她父女在往嶺南的路上被人劫走,虞秋有想過葛齊會不會跟來。癡心妄想了數日,從劫匪口中得知,虞行束的那封通敵文書就是葛齊弄出來的,也是他作證虞行束勾結外賊。

那是綁匪所言,虞秋不願相信,然而直到死,她都沒能再見到葛齊,未能親口問他那封文書是不是出自他手。

其實不必問的,他離開前說了對不起的。

虞秋此生最不願意見的,一是餘延宗,是她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二是葛齊,是幼時父母為她選的護衛,護了她近十年。

虞秋六歲時被蕭玉烽推得頭破血流,蕭夫人決定為她尋一個護衛,這人要武藝高強、品性高潔,最重要的是對虞秋忠心不二。

那時虞秋傷後正黏人,纏著爹娘不撒手,無奈之下,夫妻倆帶著她一起去了人牙子那裡。

葛齊第一次出現在虞秋麵前是在籠子裡,蓬發汙衣,手腳扣著鐵撩,像牲口一樣拴著,衣不蔽體。

他目光凶悍,額頭的新鮮烙印翻著血肉,陰沉地盯著人牙子,像一頭隨時要暴起將人撕碎的猛獸。

人牙子被看得膽寒,揚起辮子衝他抽了過去,“閉上你的狗眼!”

被虞行束抱著的虞秋嚇得驚叫一聲把臉捂住,人牙子趕緊收了鞭子賠笑,領著一家人越過葛齊。

後來沒挑到滿意的,隻買了兩個可憐姑娘回去當丫鬟使,要走時,虞秋趴在虞行束肩上,從指縫中偷看籠子裡的葛齊,清楚瞧見了他額頭血肉模糊的烙印。

“不帶他回去嗎?”思兔在線閱讀

雜亂的環境中,她細弱的聲音隻有虞夫人聽見,虞夫人停步,摸著她胖乎乎的手問:“你想帶誰回去?”

虞秋指向籠中的葛齊。

夫妻倆對視一眼,尚未說話,人牙子先嚷嚷起來,“小姐,這個是硬茬,殺過人的,每日照三頓飯打都不聽使喚,小姐要不再看看彆的,過幾日會有新的送來,到時候小姐再來挑……”

沒人理會他,虞夫人問:“為什麼要他?”

被鐵鏈桎梏住的葛齊聽出幾人是在談論他,冷冷看來,視線穿過臟亂發絲與鐵籠,直直對上一雙烏溜溜的眼睛。

虞秋眨眨眼,轉向虞夫人,抬手在自己額頭上虛摸了摸。

她想摸的是發頂撞出來的傷口,傷口藏在發際邊緣,她穿得太厚,手臂沒能完全抬起,根本就沒摸到。

但虞家夫妻已然明了,她受了傷被抱回去好好照顧,就覺得籠子裡的葛齊也該與她一樣。

虞行束把女兒交給夫人,讓她們先回去,自己留下問清了葛齊的來曆。

葛齊原是個小有名氣的鏢師,無意間得罪了地頭蛇被陷害入獄,出來後得知幼弟無意間落水溺亡,而年邁的母親憂思成病臥床不起。

這也就罷了,後來街頭偶遇,地頭蛇出言挑釁承認是他派人推弟弟落水以至身亡。葛齊衝動之下殺了人,被判斬首,無人照料的母親在他入獄期間鬱鬱而亡。

再之後沒多久天下大赦,葛齊死罪可免,卻在臉上留下了醒目的烙印,成為供人買賣的奴仆。

猶豫了兩日,虞夫人拍板將人買了回來。

卻不是當護衛的,而是可憐他,助他脫了奴籍,放他自由。——這人太衝動,不適合留在府中。

可誰也沒想到,葛齊回家拜祭過母親後,又回來了,收斂起滿身戾氣後,竟也是個清秀的年輕人。

虞家夫婦留他在府中待了月餘,在一個春日雨後,把他帶到了虞秋麵前。

人總有看走眼的時候,就是聖人也看不清人心,是的,要不怎麼那麼多朝臣都說太子溫藹寬厚呢?大臣們吃的鹽比她吃的飯都多呢!

虞秋心中默默念叨著,嘴巴動了動,卻沒能發出聲音。

“小姐,不認得我了?”葛齊往前幾步。

他在虞家待了近十年,空閒時候跟著習了字,與父女倆一同養生,身上沾了些文氣。額角的烙印用過藥消淺許多,被頭發遮擋著看不清,溫和笑時像個書生,完全看不出曾經的頹喪與狠戾。

離得近了,他發現了虞秋紅腫的雙眼,緊眉道,“在外被人欺負了?什麼人?”

說話間眼中乍現厲色。

“沒有啊……”虞秋使勁牽動嘴角,腳步似有千斤重,一道台階用了她好大的力氣,勉強站穩,強牽著笑道,“齊叔……嬤嬤她平安到家了嗎?”

葛齊仍覺得她奇怪,但先答了她的話,“平安到了,就是不放心你,反複叮囑我秋日一定要去接她回來。”

嬤嬤原本是虞夫人的奶娘,從蕭家一起過來的,虞夫人沒了,她就成了虞秋的教養嬤嬤。虞秋很慶幸上輩子家中發生災禍時嬤嬤還未回來。

她沒法平心靜氣地麵對葛齊,低頭看著腳尖,悶聲道:“那就好……我有些累了,先回去歇息。”

說完低頭快步往後院去了。

葛齊立在原處望著她匆忙的腳步,再次鎖眉,轉向隨她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