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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果真為天下女子楷模,巾幗不讓須眉,讓我等歎服。”

陳鳳芝看著她笑道:“正巧,我也聽說過夫人貌美,今日一見,果然是國色天香,光彩照人。”

不管這郡主是真心誇讚,還是客套之辭,薛宜寧都聽慣了,並不意外,但她實在受不了這郡主的眼神,不知為何,總讓她渾身不適,莫非是因為郡主是異族人?

薛宜寧不明白,隻能笑道:“郡主謬讚了。”

陳鳳芝笑道:“我自然不是謬讚,是真心為夫人美貌傾倒,果真還是京城水土養人,夫人這臉蛋,這身子,竟像是水做的一樣。”

薛宜寧沒法回話,隻能溫和地笑。

第83章

半晌她才順著陳鳳芝的話說道:“若郡主想, 也可去京城看看。”

往年西羌王都去京都向大越皇帝朝拜,後來換了大周,西羌王正好病重, 朝拜還未開始。

她這話, 便是開始入了正題。

然而陳鳳芝卻岔開了話題:“夫人可還習慣涼州?”

薛宜回道:“我自幼長於閨中, 到了涼州, 才第一見沙漠,第一次見草原,也是第一次見有如郡主這般英豪女子, 至今仍慶幸有此機會。”

“不錯,長於閨閣的中原女子, 與西羌女子確實截然不同。”陳鳳芝看著她說。

她的眼神,薛宜寧忍不住就垂首避開。

兩人寒暄幾句, 陳鳳芝道:“聞知夫人來,特地讓人備了烤羊肉,這草原上的羊與田間的羊可不同, 夫人嘗嘗?”

薛宜寧回道:“謝郡主。”

心裡卻有些落寞,也有些意外。

這郡主絕口不提西羌與大周的關係,她便知道是沒戲了,人家連提都不願提。

但她以為陳鳳芝多少會問兩句有關琴的事,沒想到竟也沒問。

就算她的琴技陳鳳芝瞧不上, 可她是鳴玉的主人啊,但凡愛琴之人,都會想見一見鳴玉, 聽一聽它的聲音,薛宜寧不知陳鳳芝為何毫無興趣。

按朝中的各種信息來看,陳鳳芝都是喜歡聽琴的, 就連她身旁女官,也以擅撫琴而聞名。

就在她心思重重時,婢女已將烤好的羊肉抬過來。

與羊肉一起呈上來的,還有香味四溢的葡萄酒和碧綠夜光杯。

陳鳳芝端起酒杯道:“這是涼州特有的白玉葡萄酒,夫人遠道而來,我敬夫人。”

薛宜寧說道:“郡主客氣了,本該我敬郡主。”

酒入口,她發現這酒竟比她在涼州嘗過的普通葡萄酒烈得多。

於是也不敢多喝,隻小酌了一口。

沒想到陳鳳芝喝完,卻將杯口倒了過來,示意自己已一乾而儘,然後道:“夫人請。”

薛宜寧將杯中剩下的酒喝完,拿手帕蘸了蘸嘴角,默默將大半酒都吐在了手帕上。

她也不知,自己為什麼就如此謹慎,不敢喝多。

但下意識就這樣做了。

果然,陳鳳芝又讓婢女給她倒了第二杯。

薛宜寧看著酒,主動提起此次戰事,問道:“如今邊境戰事緊張,不知西羌族人是否有受到影響?”

陳鳳芝回道:“那倒沒有。”

薛宜寧說道:“之前滯留在南方的援兵已陸續前往邊境,取勝之日近在眼前,若是郡主此時……”

“將軍夫人一介柔弱女子,竟敢孤身留在涼州,著實不易,我再敬夫人一杯。”陳鳳芝說。

薛宜寧明白,陳鳳芝就是有意岔開話題的。

似乎打定了主意,絕口不提這件事。

這讓她奇怪,莫非陳鳳芝不是在猶豫徘徊,而是已經作了決定?

陳鳳芝喝完杯中的灑,朝她道:“夫人請——”

她故技重施,也刻意在杯底留了少許酒沒喝。

如此支撐著,好不容易酒宴結束,她還保持著清醒。

但酒著實太烈,後勁大,她忍不住按了按額頭。

陳鳳芝關心道:“夫人可是不慣飲酒,有些頭疼?要不然到我房中休息片刻?”

她如此熱情,薛宜寧心中意外,卻下意識就搖了搖頭,回道:“我確實不勝酒力,有些頭疼,就不打擾郡主了,這便先行告辭,回去休息。”

陳鳳芝既然無意和她談出兵的事,她也不願再在此逗留,說實話,她還真不太喜歡聽陳鳳芝說那些奇怪的話,逼著她喝酒。

陳鳳芝一聽說她要走,立刻從座上起身到她麵前道:“夫人既身體不適,何必急著回去?要不然,我讓人給夫人喝一碗醒酒湯?”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扶起她。

被她觸及肩頭,薛宜寧整個人一振,立刻要躲開,她卻緊緊扶住她:“夫人,不如我扶你去歇息?”

“不敢勞煩郡主,我還是先回去,改日再來拜會。”薛宜寧說。

這時劉小杏說道:“郡主,夫人身旁那幾名護衛是將軍親自囑托的,魯莽得很,待會兒鬨了誤會就不好了,還是讓夫人回去吧。”

薛宜寧暗歎她果真沒帶錯,膽大又有謀略,這話說得太好了,卻還是語帶斥責道:“杏兒,不可無禮。”

陳鳳芝看一眼劉小杏,鬆開了薛宜寧,頹然道:“那我送送夫人。”

薛宜寧推辭不過,便由她送著一道出去。

路上,陳鳳芝又邀她三日後去西羌人聚集的草原上騎馬。

薛宜寧沒馬上答應,但也沒拒絕。

她實在看不透陳鳳芝,不知道她要做什麼。

此時走到花園一張石桌旁,看見一名女子在桌上畫畫。

這西羌王府內都是穿著西羌服的西羌人,此時乍然見到一名著漢人服飾的女子,又在畫畫,確實讓人意外。

那女子回過頭來,朝陳鳳芝道:“郡主。”

說完,看向薛宜寧,笑道:“這便是鎮國大將軍家的夫人吧,果真是天人之姿。”隨後朝她施了一禮。

陳鳳芝說:“這是我身旁女官,是漢人。”

薛宜寧因為刻意熟悉過西羌王府,這時便想起了她是誰,回道:“可是王府起居舍人封姑娘?”

陳鳳芝有個親信,名封嫻,在王府中任起居舍人,琴彈得好,也能詩會畫,極賦才學。

封嫻說道:“正是,沒想到夫人竟連我也知道。”

說完問她:“夫人看看我這幅畫畫得如何?”

薛宜寧將她的畫看了一眼,是一幅風俗畫,畫得倒是惟妙惟肖,十分有趣。

“封姑娘的畫,筆觸細致,山水飄逸,人物神形俱備,有尹千言之風韻,不輸許多名家之手。”她說。

封嫻笑道:“夫人果真厲害,我最喜歡的畫師便是尹千言。”

說完,她將那幅畫拿起,看向她:“今日見了夫人歡喜,身上卻沒帶什麼合適的東西,這幅畫便送給夫人,改日有機會,定要聽聽夫人的琴。”

薛宜寧覺得這封嫻才是她原本想象的西羌王府中封嫻的樣子,收起畫,向她道謝後離開。

回到馬車上,薛宜寧將手上的畫打開,心想這封嫻竟是個率性之人,剛畫的畫,隨手就相贈。

其實對這畫的評價,她剛才隻說了一半。

在她看來,這幅畫是很奇怪的。

畫上是一艘船,行在山水間,船頭站著兩人,一男一女,女子正拿袖子掩唇而笑,男子在拿彈弓射岸邊樹枝上一隻鳥,那鳥護著巢%e7%a9%b4,正與一隻黑色大鳥對峙,全然未發覺身後的危險。

山水與人物都畫得好,就是構圖十分奇怪,該留白的地方畫滿了景致,該細細刻畫的地方又留了白,疏密十分混亂,普通人看不出來,隻覺得這畫不那麼好看,但懂畫的人就知道,這幾乎是新手才會犯的錯。

封嫻的畫技,竟這麼不一致麼?

劉小杏見她一直盯著畫,問她:“夫人,這畫怎麼了?”

薛宜寧說:“沒什麼,就是覺得……”

話說到一半,她突然停下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她看到一處奇怪的地方。

那船上的妙齡女子,掩唇而笑的袖口下多了一筆黑色,竟像是垂下的胡須一樣。

可這是女子,怎會長胡須呢?

她想,莫非是張黑色麵紗?但不像,怎麼看都更像胡須。

難不成這女人還是個男扮女裝?

心裡這樣想著,薛宜寧先是想笑,隨後猛然想起一件事來。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在陳鳳芝麵前感受到的那股不適感、壓迫感,來自於哪裡。

那是一種女人麵對男人的直覺,一種因體力、性彆上的弱勢而有的自我保護意識。

陳鳳芝並不像個女人。

她看她的眼睛,對她容貌和身體的誇讚,以及勸酒的態度等等,都讓她覺得受壓迫,有危機意識。

陳鳳芝對她的態度,就像一個男人垂涎女人美色時的態度。

所以,莫非陳鳳芝是男扮女裝?

薛宜寧覺得匪夷所思。

可意識到這點,再看這畫,她就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這女子用袖口掩下巴的樣子,看著是嬌笑,但何嘗不是有心隱藏自己下巴上的胡須呢?

所以她就是個男人!

封嫻送她畫,不是隨意送的,是要告訴她什麼事!

她立刻又仔細看畫,將目光投向那指代不明,但又十分關鍵的兩隻鳥上。

那隻黑色大鳥,看著像一隻烏鴉。

而那隻護巢的鳥……這時薛宜寧突然明白過來,烏鴉是烏桓,護巢的鳥是雲雀,這是駱晉雲。

而那船上兩人,女人代表西羌郡主,男人……

男人手裡拿著彈弓,在他腳下,還畫了一包石子,石子旁邊,落了一根黑色羽毛。

南方多水,這艘船也是自南往西在行,所以男人代表南越,石子代表石榮,船上掉落的黑色羽毛代表……西羌、南越、石榮,這同一條船上的三者與烏桓有勾結,他們在一同合謀殺駱晉雲,引烏桓攻入大周!

她明白了,陳鳳芝不是陳鳳芝,而是陳少陽,他與陳鳳芝容貌極為相似,又是南越公主的孩子,所以選擇與南越結盟,取代了陳鳳芝;

石榮丟了孚良城,戰後回京,他免不了一死,所以他要殺駱晉雲,這樣就能將罪責推到駱晉雲身上;

而南越,隻要烏桓作亂,大周就無暇他顧,他也能漁翁得利。

薛宜寧立刻收起畫,朝馬車外道:“趕緊去……”

話音才出,一片冰涼的觸?感,抵在了她脖子上。

薛宜寧震驚地看向劉小杏。

劉小杏將手中的匕首緊緊貼住她,緩聲道:“本不想動你的,但現在沒辦法了。隻怪你,竟突然要去見陳鳳芝,又收到了這畫,還看出了這畫的意思。”

薛宜寧膽寒地問她:“你……是什麼人?”

“不著急,等一下你就知道了。”劉小杏說,隨後朝外吩咐:“夫人說,去街前那家茶樓。”

外麵車夫道:“好。”隨後朝護衛說:“去街前的茶樓。”

張平不在,護了一們絲毫未生疑。

薛宜寧暗怪自己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