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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撞我 姀錫 4358 字 6個月前

怕是除了年尾除夕,輕易不會出宮露麵。

雖回回借著七公主的名頭,不過顧青山深知,代表的可並非七公主一人。

這些日子陸陸續續送來了一些海貨,或者一些鮮少在大俞流通過的西洋貨,顯然是出自那一位——

顧青山將補品拿出來看了看,吩咐送給太醫過目,哪些對郡主身子有益,隻管用上。

吩咐剛落,這時,忽又聽到門外綠雲緊急來報道:“大人,大人,府門口……府門口運了好些牛羊過來,被管事的攔在了門前,那運送牛羊的乃是疆外之人,鼻子又高又尖的,說是……說是得了吩咐送入將軍府來的,管事的不信,卻又唯恐是北疆送來的不敢耽擱阻攔,特讓人來稟——”

綠雲一臉焦急的說著。

臉色可謂精彩紛呈。

如今郡主尚且在孝裡,整整三個月,郡主未曾沾過任何葷腥,將軍府亦是發了話,隨郡主一道為太後守孝,怎地在此關頭,哪個不長眼的竟往將軍府運送牛羊,這不明晃晃的告知外人,她們郡主孝裡食用葷腥麼?

綠雲聞言瞠目結舌,還以為哪個戲弄到將軍府來了?

這便是當真要用,也得藏著掖著,偷偷食用啊,哪個那麼愚蠢,竟明目張膽的往府裡運,據說,十好幾頭呢!

綠雲自是以為哪處出了錯。

卻不料,大人聽了後竟神色未改,隻坐在床榻前為郡主牽了牽被子,隨即將帷幔落下,衝著綠雲吩咐道:“好生看著郡主——”

話一落,顧青山親自去了。

不但去了,還命人將那三四車牛羊直接運送進了府裡。

不止十好幾頭,足足二十幾頭,牛羊皆有之,原是兩個月前,顧青山特意給北疆送了信件,吩咐特意從域外的草原上快馬加鞭運送回京的。

因地域相隔太遠,又加之牛羊乃活物,不好運送,故而這支牛羊隊伍竟拖拖拉拉運了一個半月,這才遲遲抵達京城。

這是顧青山特意命人從域外運送回京的奶牛奶羊,專門用來擠奶給郡主食用的。

原來郡主不止身子病重的緣故,還有她孝期守孝的緣故,整整三個月她沒有食用過任何葷腥,身子的拖累再加上後期的營養跟不上,整個人已快要去了半條命了。

顧青山已想了無數法子,依然肉眼可見的見她一日較之一日的消瘦,他知她倔性子,他便是強塞強喂,她也會通通吐出來,然而他已管不了那麼多了。

他想起當年在北疆時一次被敵人伏擊偷襲,一人被困在寒冬的林子裡,還遇到惡狼撲啃,險些命喪惡狼口中生生丟了條命,最終靠著一隻羊的羊奶生生撐了三日。

北疆的人各個人高馬大,除了喜愛羊肉之外,自幼一個個愛喝牛%e4%b9%b3羊%e4%b9%b3,連女子都生得高壯結實。

顧青山原計劃給郡主喂上幾月牛%e4%b9%b3羊%e4%b9%b3,待孝期一過,便將那幾十頭牛羊給栽了,全部用來給郡主滋補身子,好將她身上掉下的這些肉全部一斤一斤給補回來。

然而,如今卻是顧不得那麼多了。

恨不得今晚便宰上一頭。

他脫下衣袍,親自去了西院的馬場,專門開辟出來一塊空地圈養這些牛羊,這日還特意讓從域外請來的牧師教他親自擠羊%e4%b9%b3牛%e4%b9%b3。

薑明月得了這個消息後,亦是吭哧吭哧趕了來。

郡主病了兩個多月,她便跟著鬱結了兩個多月,她生怕郡主有個好歹,屆時,她該怎麼辦?

一聽說無憂哥哥將北疆的奶牛奶羊運送回了京城,她立馬火急火燎過來出力幫忙,她可是擠奶好手了,當年在北疆時,營地裡便養了許多許多羊羔,她剛去北疆時亦是個身子弱的,可吃了幾年羊%e4%b9%b3後,如今小身板結實得能打死一頭牛。

兩人忙活了一整個下午,又將牛%e4%b9%b3煮沸了,臨晚膳時,顧青山命人蒸了雞蛋羹,往雞蛋羹裡添了些牛%e4%b9%b3,送給郡主食用。

不想,安陽神智迷糊,竟一直昏睡未醒,甭說用膳,就連床榻都起不來,顧青山抬手朝著安陽額間一撫,手嗖地一顫,竟又開始發燒了。

不過才歇了三日,竟又發起了高燒來。

反反複複的發燒,這兩個月來,一燒便是七八日,退燒不過三兩日便又繼續發燒,好人都給燒糊塗了。

聽到郡主複又發燒,整個無恙居一時複又大亂了起來,去喚太醫的喚太醫,去熬藥的熬藥。

然而反反複複重複了近三個月,若是有效的話,又何需拖累至此?

當即,顧青山沉默良久,已顧不得其他,直接派人將今日從域外趕來的牧師婆子請了進來。

原來,顧青山這日從域外運來的不僅僅是那些牛羊,還有一對牧場夫婦,丈夫是守牧的,那婆子是在牧場專門接生牛羊的,據悉,經那婆子接手的牛羊幾十年來就沒有失手的,她不單單接生厲害,便是贏弱的小羊羔小牛犢經她之手,就沒有養不活的,久而久之,域外不少人生病了,也尋她瞧病。

顧家軍在北疆駐守了幾十年,對域外民情還算十分了解,當年軍營裡有救不活的士兵送到那婆子手裡,十有八九能夠被救回來。

不過那婆子在牧場生活了幾十年,大字不識,又渾身沾染了牛羊的騷氣,她滿頭的亂發拖地,渾身長滿了虱子,連指甲裡都是牛羊糞便,據說十年才洗一回澡,故而今日他並沒有聲張,想著郡主前日退燒,若漸漸大好,不到萬不得已不將此人帶到跟前。

如今,顧青山直徑將人請進了無恙居。

果不其然,待那渾身臭氣熏天的域外婆子踏入無恙居的那一瞬間,整個無恙居徹底炸開了鍋。

隻見那婆子衣衫襤褸,長長的頭發打成了厚厚的結鋪在身後,像是一把厚厚的野草,大冬天的,她穿著草鞋,烏黑的腳趾外露著,因是域外人士,相貌奇異,鼻子又長又尖,眉眼高高突起,嘴癟著,沒有下巴,長得像是一把老樹根,活像是個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巫鬼似的,生得莫名嚇人。

年歲小的人見到這副畫麵,沒有不被嚇哭的。

許是見院內的人各個驚恐,那婆子用黑色的方巾將整個頭臉包裹住了,隻露出一雙枯乾渾濁的眼。

她所到之處,地下虱子亂爬,臭氣熏天。

顧青山擰著眉直接將人請進了正房,郡主的臥房。

那婆子方一入正房便蹙起了眉,隨即不待顧青山吩咐便開始群魔亂舞,驅鬼祭奠,待在整個屋子裡頭胡亂揮舞了半刻鐘後,忽而走到窗子前將緊緊閉合的窗子一扇扇推開,每推開一扇窗子便朝著窗外胡亂撒了一把牛糞,待將整個屋子巡視了一遍後,這才揮到榻前,將簾子一撂,朝著床榻上的人看了一眼後,臉頰拚命抽[dòng],嘴裡拚命亂吼亂叫一番後,從袖子裡摸出一顆黑色的丹丸塞入了安陽的嘴裡,隨即將她的下巴一抬,那顆丹丸很快便被推入安陽的喉嚨,然後,便見那婆子將安陽身上的被子一扒拉開。

然後……然後,那婆子一邊渾身抽搐著,一邊群魔亂舞的走了。

是的,就直接那般抽[dòng]的走了。

沒有隻言片語。

那婆子一走,無恙居的侍女們一個個或臉色蒼白,或者神色憤恨地簇擁進了屋子。

要知道,安陽素來愛潔,那婆子渾身臭氣熏天不說,她所到之處,牛糞四灑,虱子亂蹦,這好端端的無恙居,瞬間被股怪味環繞。

郡主如今昏迷了暫且不知,這若是醒了,撞見這樣的景象,還不得給生生氣暈了過去。

紫黛吩咐人立馬清理屋子,將整個無恙居全部從頭到尾的換上一邊。

卻見那顧青山抬手一攔,道:“都下去吧。”

顧青山行至郡主床榻前,看著臉色蒼白贏弱,渾身隻剩下皮包骨卻又渾身滾燙的妻子,神色一凝,不多時,視線掠過大開的窗,以及床榻上被掀開的那張被子,當即心頭一跳,反應了過來,衝著屋子外正色道:“去抬幾桶井水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顧青山褪下衣袍,寒風冷霜中,他將井水一通一通澆在赤、%e8%a3%b8的肩%e8%83%b8上,直至滾、燙的身體漸漸變得刺骨冰寒,顧青山擦乾身上的冰水,撩開帷幔,褪下安陽身上溼潤的裡衣,一步一步上了榻,將她滾、燙的身子一把擁入了懷中。

第76章

她渾身滾燙, 他卻寒冷如冰。

方一貼近,哪怕她神智昏迷,卻依然忍不住下意識地嚶嚀一聲,似冷得渾身顫栗, 然而不過片刻後, 便又如同缺了水的魚兒似的, 隻下意識地朝著水源不住靠近。

渾身發燒滾燙, 意識早已模糊不清了,身體卻是最直觀和清晰的渴求。

那股沸騰與冰冷刺骨的碰撞, 讓昏迷中的安陽顫唞又舒服。

她渾身似沸起一片火海, 隻不斷索取著這片冰涼給她救火。

顧青山看著不斷夢魘, 痛苦又難受的安陽無意識地朝著他的懷裡靠近, 一時將下巴抵在她的額前, 將懷中的人越摟越緊,恨不得將她揉進他的骨血裡。

若是換作以往, 換作郡主難得這般主動, 顧青山怕早已心猿意馬了,然而此時此刻, 儘管赤、身相待, 可指尖所及之處, 皮肉已消瘦過半, 指腹觸及之處,甚至有些咯手。

要知道安陽郡主仙姿玉貌,她不胖, 卻也並非那般瘦得脫相的竹竿身形, 她看著雖瘦, 實則身上是有肉的, 豐肌玉骨,如同這世間上好的羊脂美玉,每每顧青山指尖所及之處,從來皆是一片細膩,讓他止不住流連忘返。

然而此時此刻,卻消瘦得驚人。

三個月的時日,一日塞過一日消瘦,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生生進行著。

顧青山活了整整二十四年,他乃呼風喚雨的天之驕子,自出生起,說句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毫不為過,便是連宮裡的幾位皇子,他從來都不曾正眼瞧在眼裡。

爹娘給他的一切,他甚至不屑於繼承。

他隻想靠著自己的能力征戰沙場,建功立業,故而他九歲起便開始直奔北疆,上陣殺敵,他顧青山所要的一切,從來都是要靠著自己的一雙手親自獲取。

自問無論上陣殺敵,還是為官處事,這世間從來沒有任何事情能夠難倒他的。

然而直到此時此刻,這才第一次有了種驚慌失措的感覺。

像是手中緊握著一把沙子,從指縫中一點一點溜走的無措,無論攥得再緊,也隻有眼睜睜的看著它一點一點灑落的份。

這一刻,懷裡的妻子,便如同他掌心裡的沙。

顧青山自幼隨祖母長大,將軍府門楣巍峨,他乃將門之後,自三歲起便隨著武師開始練劍練武,在顧青山的印象裡,自他懂事知事起,他一心向往戰場,他人雖在京城,可自幼便知他的人生是屬於北疆的,故而對妻子這塊,其實並沒有任何想象和渴求,他想象中的妻子便是隨母親那般夫唱婦隨即可,溫柔賢惠,隨後為顧家生兒育女。

安陽郡主,屬實從來不在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