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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撞我 姀錫 4413 字 6個月前

至將“陛下”“太後”那套用餐禮儀也給搬了上來——

那便是:以往她隨心自在,喜歡自主用膳,如此方能用得暢快香甜,而這日,在飯桌上卻端坐得筆挺,目光淡淡掃到哪兒,卻由身後綠雲恭敬布菜,由綠雲將菜食夾到碟子裡,用餐具分食完,再緩緩送到安陽的碟子裡,安陽這才矜貴的舉起筷子,再將廣袖高抬,遮住嘴麵,這才緩緩進食。

每用完一口,另外一側蕉月都要遞上巾子侍奉拭嘴、擦手。

整個用餐過程,比皇家祭祀時的禮儀,還要優美嚴苛。

而顧青山看起來也並非話多之人,他武將世家出身,從會走路起便學著紮馬步習武,三歲跟著父帥入圍場狩獵,九歲隨軍,養成了不拘小節的習性,不過顧家門楣簪纓鼎盛,絕非尋常武夫,身上自受世家禮教熏陶,再加上後來棄武從文,身上並不缺文人墨客身上該有的儒雅氣度。

隻見他用食速度快,卻並不粗魯。

許是夫妻兩人本就沒有任何感情,再加上根本就不熟,又加上安陽端得一派高貴品格,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態。

顧青山縱使敬重她,一頓飯也吃得尷尬詭異,索然無味。

安陽窺探出這一點的原因,是因紫黛在安陽一開始眼神的授意下,要去恭恭敬敬的為對方布菜時,被那顧青山抿著嘴角攔住了,至此,整個席麵上食不言寢不語,與在馬車上時一般無二,再無一絲聲響了。

用完晚膳後,安陽借故積食立馬出來消食了。

這婚後的日子怕不是……人過的。

光是用頓膳,都無比煎熬。

當年成親那會兒許是人尚且稚幼,再加上大病初愈,死裡逃生,有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膽識和孤勇。

那時,是怎麼過來的?

印象中,好像不像現如今這般……煎熬。

那時顧青山的臉麵尚且殘存著一抹青澀,少年貴公子,一舉高中,金榜題名,洞房花燭,雖比尋常人四平八穩,新婚當日,眉梢眼尾到底藏不住一絲興致,如今不怒自威,隻覺得整個人深不見底,令人看不透。

安陽本就是深宮裡頭長大,本就不喜歡太過深沉之人。

然而這會兒卻是恨不得往宮裡鑽了。

“夜深了,怎地還不回去歇著。”

“郡主不該讓郡爺久等。”

正當安陽摸著空癟癟的肚子在夜色中漫無目的的來回踱步時,這時,一道低沉蒼老卻不失威儀的聲音打、黑暗中響了起來。

安陽立馬聞聲看去。

黑夜裡淌出一抹老者身影。

年約六十上下,白發蒼蒼卻梳得一絲不苟,一身青緞素服,身姿筆挺,昂首挺%e8%83%b8,正是宮嬤嬤是也。

宮嬤嬤乃太後侍女,後侍奉長公主多年,長公主逝後,接力開始教導侍奉安陽,安陽可謂由宮嬤嬤一手帶大,在安陽心中如母如祖母,地位僅次於太後。

安陽幼時體弱嬌縱,若非宮嬤嬤嚴苛,怕是能長歪。

她老人家教養出來的檎丹同她如出一轍,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嬤嬤。”

不過,安陽還是十分依賴宮嬤嬤的。

立馬幾步迎了上去,挽住了宮嬤嬤的胳膊。

下意識地便想要“質問”芳菲庭裡頭的離奇布置,不過,話到了嘴邊,料想這老嬤嬤嘴裡定是一大篇長篇大論在等著她了,忽覺得連討伐的樂趣都沒了。

一時撇了下嘴。

宮嬤嬤目光越過安陽臉上那一抹怏怏興致,權當作沒看見,隻探出手在安陽手背上試了試溫度,方偏頭看著安陽緩緩開口道:“夜已深,郡主該回了。”

又道:“勿要讓郡爺久等。”

見安陽嘴角揚起,還要再撇,宮嬤嬤又道:“行了,當年不曾回門,今日便當作回門宴了。”

說著,看了紫黛一眼。

紫黛立馬上前勸阻道:“郡主,該回了,夜已深,裙上都該染露了。”

重新回到芳菲庭時,顧青山不在屋內,綠雲說那位去了書房。

安陽便在幾位侍女的侍奉下沐浴洗漱,剛剛退下衣衫時,對方回了屋。

安陽的芳菲庭院落偌大,正房更是寬敞無比,浴房設在屋內最東側,靠近床榻的地方,與外界用暖屏作隔,屏風比人略高,長近一丈,用彩繡所繪,上提字插畫,配以精美器皿,鑲嵌象牙琺琅,攥金漆彩繪,燦如錦繡,古色古香,美輪美奐。

屋子裡已點了宮燈。

雖遮掩嚴實,可在燈光的照射下,屏風內的迤邐身影投射在了彩屏上,一顰一簇,窈窕有致,清晰可見。

步子似微微一頓,而後顧青山握著兵書,若無其事入內,在臨窗的貴妃榻上落座,靜候。

安陽沐浴向來細致,以花瓣泡澡,用精油按摩,再卸去麵上脂粉,漿洗三千青絲絞乾後,已用去了大半個時辰。

回到梳妝台後,又再次淨麵,塗抹膏脂,抹去再次淨麵,侍弄十指,最後睡前飲花茶淨齒後,又去了半個時辰。

此時,宮燈已開始斷斷續續閃爍,似明似滅。

夜已漸深。

在外頭靜候了一個時辰的顧青山耐心已全無,見安陽還在梳妝台前塗塗抹抹,不見消停,隻冷不丁將手中的兵書朝著貴妃榻上的小幾上一放,直徑從貴妃榻上起了身了。

這番動靜瞬間引得屋內幾人側耳。

安陽從銅鏡中撇了一眼,沒有吭聲。

紫黛衝安陽擠了下眼。

良久,安陽終於這才悠悠開口,卻是衝著紫黛道:“紫黛,伺候大人洗漱。”

紫黛似愣了一下,沒曾想竟引火上身,半晌,隻得硬著頭皮過去,恭恭敬敬道:“大人,請。”

顧青山背著手,表情冷漠道:“下去罷。”

紫黛看了安陽一眼,立馬稱是退下,臨走前,還朝著安陽身旁的蕉月、綠雲擺了擺手,示意一並退下。

不想,原本默默坐在梳妝台前的安陽這時,竟又鬼使神差的衝著銅鏡裡頭沒頭沒尾的補充了一句:“既不滿意,那便讓滿意的人過來伺候罷。”

安陽輕飄笑意說著:“紫黛,將今兒個從安伯侯府帶回來的那位姑娘請來,伺候大人洗漱沐浴。”

說這話時,安陽嘴角微微上揚,臉上笑意真切,端得一副深明大義。

然而紫黛飛快看了對麵之人一眼,下意識地將脖子一縮,隻支支吾吾道:“大人、郡主還是……還是早些安歇罷。”

說罷,竟不顧安陽吩咐,腳底抹油,一溜煙退了下來。

蕉月、綠雲見狀,亦是對視一眼,隨即眼觀鼻、鼻觀心,默默開溜。

銅鏡裡,青色衣袍立定片刻,而後一閃而過。

朝著屏風內踏了去。

安陽見狀,嘴角嗤了下。

一番好意被辜負,她還能怎麼著?

哎,要怪隻能怪這世間不識好人心之人太多,太多了。

自顧自打理完,又往唇上抹上膏脂,將三千青絲從%e8%83%b8`前撥到身後,一身白色薄袍的安陽緩緩起了身,自顧自的朝著反方向,上榻,掀被,睡去。

外頭水聲潺潺,很快趨於平靜。

安陽抓緊喜被,正要蓋上頭頂,這時,寂靜的夜空裡忽而傳來一聲:“郡主。”

聲音清冷突然。

安陽睜開眼朝著外頭看了一眼。

沒有吭聲。

外頭稍頓片刻,複又傳來一聲:“郡主。”

安陽眼眸轉了轉。

終於,浴桶裡的顧青山眉頭微皺,握在玉桶邊緣的指骨突起。

“安陽!”

他聲音陡然轉冷。

這話一起,才終於聽到一陣細細簌簌的聲響打遠處傳了來。

“何為?”

安陽不情不願的起了身,一步一步踱步到屏風後,朝著熱氣嫋嫋的屏風裡頭看了一眼,背對著身子問著。

“幫我將褻衣遞來。”

屏風裡的顧青山掃了眼施木上已褪下的青袍及裡衣,抿嘴說著。

褻衣?

她這裡,哪兒來的他的褻衣?

壓根就沒備,好麼?

安陽一時有些懵。◇思◇兔◇在◇線◇閱◇讀◇

壓根忘了這一茬了。

似見外頭沒動靜了,裡側水聲一響。

安陽驟然緩過神來。

他一走便是三年,她這兒哪裡備了他的衣裳。

府裡倒是有一些宮茗原來的舊衣裳,安陽正盤算著要不要去拿時,這時,眼睛微微一轉,安陽忽而緩緩道:“我去尋尋。”

說著,轉身裝模做樣搜尋了片刻,很快便去而複返。

回來時,手中拿著一件薄薄的大紅衫披帛,絲質的,半透明狀,上繡著同色牡丹,富貴不可言。

安陽挨在屏風旁,抓著這件性感嫵%e5%aa%9a的衣衫緩緩遞送入內,嘴上滿是抱歉,卻滿臉笑語嫣然道:“哎,怎麼辦,你回得倉促,此處還未來得及給你備下衣裳,翻來覆去沒有旁的,唯有這件寬大些許,要不,你先湊合著穿上一晚?”

安陽翹著嘴角說著,語氣十分無奈。

然而一邊說著,一邊忍不住探出一隻眼去偷偷查看對方的反應。

屏風內浴桶裡的顧青山看著遞到眼前的妖豔之物,一時,嘴角直接抿成了一條直線。

兩側腮幫略鼓。

顧青山緩緩閉上了眼。

然而下一刻,忽而聞得嘩啦一聲巨響,就跟深海猛獸猛烈竄出水麵似的,引得四周一陣喧囂沸騰。

與此同時,水聲四沸,原本端坐在浴桶裡的顧青山沒有絲毫征兆的竟直徑噌地一下起了身,直徑當著安陽的麵,從浴桶裡赤、條條站了起來,隨後又毫不顧忌,直接赤身%e8%a3%b8、體、旁若無人的從浴桶裡跨了出來。

猛烈的起身,帶起水花一片,淅淅瀝瀝飛灑,濺了安陽一臉。

而沒有絲毫征兆的安陽冷不丁遭此境遇,愣得雙眼一瞪圓,下一刻——

“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聲四起。

第8章

紅燭輕輕搖曳。

氣氛迤邐。

然而,一幔之內,床幃之內,氣氛卻冰冷死寂。

兩人均一聲不吭的躺著。

床幔落下,隔絕了室外搖曳燭光,逼仄的空間,使得氣氛越發的微妙沉寂。

甚至能夠清晰地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安陽咬牙躺著,遮在眼睛上的手遲遲不曾落下,她死死捂著,麵上的紅霞久久不曾退去。

眼睛都要被自己給捂瞎了。

安陽懷疑自己要長針眼了。

氣死她了。

她活了整整十八年,還從未如此失態過。

宮中規矩森嚴,打小身邊都是由侍女、嬤嬤伺候,偌大的宮殿就住著陛下一個男人,成年的皇子們都陸陸續續開府造衙後,餘下的隻有太監了。

安陽被太後嬌養長大,自幼金貴無比,除了幼時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的二皇子,身邊幾乎沒有出現過任何男人,更加沒有跟那些個臭男人們接觸過。

當然,驚嚇之餘,某種認知上的顛覆更令她感到震驚以及難以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