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溫瀅咬牙切齒地哭著,顏蕊蝶也跟著落淚,這段時間,溫瀅雖然怨恨她,從來不正麵跟她說話,但是她相信,隻要時間再久一點,隻要她再陪著溫瀅多一點,她就不會不理她。
瀅瀅對她從來是舍不得的。
後來,顏蕊蝶發現事情遠沒有她想的那麼樂觀。
溫瀅開始變了。
愛與恨,蒙蔽了她的雙眼,讓她失去了曾經的童真與善良。
在她掐住蘇瑾柔的脖子,折磨著那個小小的孩子時,顏蕊蝶的眼淚成行往下流,她想要上前製止,可是小小的瑾柔眼睛裡卻恨意爆發,她咬著唇,喃喃地說:“這不就是你願意的麼?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嗎?”
那樣小的孩子,連身子骨都沒有長好,可她眼睛裡卻流淌著對母親的恨意。
顏蕊蝶無言去對麵對她,哪怕是不停地打著自己的臉,哪怕是跪在地上,對女兒說著“抱歉”,一切不過也始作俑者的虛偽之言。
漸漸地,顏蕊蝶心力憔悴,她不願意再出門,不願意再去見彆人,隻是躲在房間的陰暗角落裡,一日一日地陪著溫瀅。
她看她畫她們曾經畫過的話,寫她們曾經寫過的字,坐在天台上,看繁星點點……
顏蕊蝶以為,有自己的陪伴,溫瀅的狀態就會一點點好起來,可她太過樂觀了。
每一年,當她剛覺得溫瀅有所好轉的時候,在那大雪紛飛的日子裡,溫瀅就會出去去一個地方,去了之後,她的情緒會再次崩潰,乖張暴戾,甚至說一些無所雲的話,就像是一個神經病患者。
顏蕊蝶擔心害怕,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相愛的人總是連著心,這兩年,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虛弱,越來越差了,差到就要堅持不下去了。
以往,溫瀅去哪兒,她都會儘力陪著的,可在那特殊的日子點,顏蕊蝶的身體總是會很虛弱,她不願意見太陽,不願意出門,有時候,甚至纏綿於病榻,無法起身。
或許是老天懲罰她的薄情,現如今,每當她擁抱溫瀅一次身體就會難受一次。
可這又如何?
哪怕是遍體鱗傷,她也要靠近她,再不離開。
可這一次,她感覺時日不多了,哪怕是一動渾身的骨頭就像是要被拆散一般,顏蕊蝶也要去看一看,溫瀅到底做了什麼見了誰,會讓她這麼大的轉變。
那樣冷的天,鵝毛大雪飄飄而落,天地都被銀裝素裹知道多穿件衣服躲避寒冷。
可溫瀅就穿著單薄的粉色裙子,她已經不再年輕了,這些年,在秋冬交際的時候,尤其會咳嗽,醫生反複叮囑過她,必須要注意保暖保溫。
可溫瀅不聽,她不再像是年少時那樣懂事兒了,有時候,顏蕊蝶也會氣不過跟她吼兩聲,溫瀅總是會流著淚跌坐在地上,哪怕她的額頭已經有了白發,哪怕她的眼神不再澄澈,當她哭得顫唞哀求般低聲顫唞著叫著“阿蝶、阿蝶”的時候,顏蕊蝶就會克製不住心疼,就會沒有原則的全都原諒她。
坐在車上的時候,顏蕊蝶的%e8%83%b8口已經疼的不行,臉色蒼白,甚至有了短暫的耳鳴,這一切都在告訴她,回去吧,不要去。
她的手捂在%e8%83%b8口處,固執地堅持著,而車座後麵,那個已經逐漸長成少女的蘇瑾柔麵無表情地看著溫瀅,望著她一件一件再數東西,雖然眼圈微紅,卻一臉的冷漠。
她長得很像是顏蕊蝶,眉眼間的神采尤其像。
她們本該是她走後,這世上最為親密的依賴,可她們卻恨彼此入骨。
顏蕊蝶看著溫瀅手裡清點的物品,太陽%e7%a9%b4“嘭嘭”直跳,心裡按捺許久的猜測再次浮了上來,這讓她的心口絞痛,手不自覺地捂在%e8%83%b8口。
而路上,一大一小兩個人的對話,更是讓顏蕊蝶無所適從。
溫瀅的聲音沙啞,她握著方向盤的手緊緊地,“你那是什麼眼神?”
蘇瑾柔淡淡地瞥著她,目光冷若寒霜:“我在想,她如果還活著,看到你這個樣子,會不會心如死灰?會不會後悔愛過你?”
她總是知道說怎麼樣的話,將溫瀅狠狠地打入地獄。
一句話,像是激怒了溫瀅,猛地一把刹車,車子甩在了路邊,她掐住了蘇瑾柔的脖子,“該死的是你,是你!!!”
在旁邊的顏蕊蝶渾身已經虛脫,她儘全力去護住蘇瑾柔,流著淚對溫瀅搖頭:“不要,瀅瀅,不要……”
或許是心有靈犀,或許是她聽到了她的勸告。
眼睛赤紅的溫瀅鬆開了手,這一路上,她們沒有再說句話。
山上的雪那樣的大,落在溫瀅的發上,冰涼刻骨,可她卻像是感覺不到一樣,明明是壯年的她,拎著酒水下車的時候,背影居然有些佝僂。
而顏蕊蝶隨著她一路前行,她四處看了看,溫瀅來的地方是個陵園,這邊山氣很好,站在這片土地上,顏蕊蝶也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多了。
溫瀅從到了陵園之後情緒就一直很低落,她低著頭前行,沒有聽後麵的人對著她的裙子和打扮指指點點。
她怎麼還會在意呢?
自從她死後。
她早就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了。
走進陵園,顏蕊蝶感覺溫瀅的身子僵硬了一下,她提著水果的手抬了抬,攏了攏耳邊的碎發,深吸一口氣,這才徑直走向一個墓碑。
她不知道來了多少次,明明這裡的墓碑那麼多,可她卻目不斜視,顏蕊蝶看著她的臉,隨著她一路前行。
雪還在下。
一片片落在溫瀅的臉上、肩上、身上……
而她就是這白雪茫茫間顫巍巍地低垂著頭,被思念折磨煎熬,已經看不出原有模樣,苟延殘喘的敗類。
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從出來溫瀅就像是感覺不到一樣,像是沒有感情的機器,可當她跪在墓碑前,在涼氣蔓延周身之際,她淒然地喊了一聲:“阿蝶”的時候,陪在她身邊的顏蕊蝶身子猛地一顫,她扭頭不可思議地看向墓碑。
那一刻,那一世……
時光都仿佛在逆流。
所有的所有,都隨著溫瀅的淚,灑在了這片冰冷的土地上。
“阿蝶,我來看你了,你要怪我了,這麼久才來看你對不對……”
溫瀅用手,一點點地撫著墓碑,她默默地流淚,“你不要怪我……你不要怪我……我總是感覺,家裡還有你的氣息,你還在陪著我……”
如果可以選擇。
她多想與她一起長眠於地下。
她不怕死的,可她心中有怨恨,她放不下。
她要所有傷害過顏蕊蝶的人,為她陪葬。
空曠的陵園那樣的大,那樣的淒涼,大雪掩埋之下,除了眼淚,好似再沒有任何溫度。
明明最冷的墓碑,卻被溫瀅抱在懷裡,她抱著那冰冷的硬疙瘩,露出了這麼久以來,顏蕊蝶看到的最好的最溫柔的笑。
“我想你,阿蝶,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你……”
想的痛徹心扉。
想的日日難免。
想的已經失去了自我。
溫瀅的唇,貼在了墓碑上,她一點點%e5%90%bb著自己的愛人。
生前,她不敢如此;
死後,她才能這樣肆無忌憚。
而雪花,依舊洋洋灑灑地在下,落在她的臉頰,化成了一滴淚,婆娑淚眼間,溫瀅聽到了那熟悉的溫柔聲音。
——瀅瀅,我在。
她一直都在啊。
第104章 溫瀅、顏蕊蝶番外(十三)
溫瀅知道上一世種種之後,她大病了一場,在床上躺了好幾天,不言不語的。
顏蕊蝶衣不解帶地伺候著,每每望著她的目光裡滿是擔憂,好幾次被溫瀅看到了,她都隱忍地轉個身,背對著顏蕊蝶。
她不是氣她,也不是不相信懷疑她,而是生自己的氣。
從小到大,溫瀅雖然也知道自己頑皮性子不好,連爸媽都忌憚,可她從來沒有覺得這是什麼大問題。
畢竟,這世間就是如此,有鮮豔耀眼的花朵,必然有低鬱冷白的。
她一直認為自己的性子是娘胎裡待的,甚至連帶著那一絲絲不同於身邊人的陰冷都是天然性子帶的,可聽完了顏蕊蝶所說的種種,溫瀅都明白了。
或許,所謂的天性使然,不過是上一世的延續罷了。⑧本⑧作⑧品⑧由⑧思⑧兔⑧網⑧提⑧供⑧線⑧上⑧閱⑧讀⑧
她怎麼可以做到如此殘忍?
不僅僅對一個小女孩下手,還差點毀了她的一輩子?
她跳崖身亡的結局,是必然的,隻是在這一世愛憎分明的溫瀅眼裡的報應罷了。
可那個孩子呢?那個孩子的一生,又是誰的報應?
更何況……
有許多細節,顏蕊蝶後來雖然沒說,隻是簡短地概述,人活著的時候,往往看到的都是眼前,認為今生快樂今生逍遙,且不去管多少作惡,多少不對,死後終究化成一把灰燼,理應今朝有酒今朝醉。
可死後完全不是那個樣子。
人死燈滅。
一切由地府審判。
以溫瀅上一世的所作所為,她本來該下地獄的,可顏蕊蝶卻淡笑著靠著她輕聲說:“夫妻本是一體的,我們相互中和了。”
真的是那樣麼?
沒過多久之後。
溫瀅燒的渾渾噩噩,很像是小時候的感覺,她做夢了。
夢裡,依舊是雲霧繚繞,看不清楚。
她往前走,聽到了悠揚的類似於深山寺廟的鐘鼓聲音,她看見顏蕊蝶跪在一個類似於衙門口的地方,她麵前的人,溫瀅想要看清卻怎麼都看不清。
她聽見,顏蕊蝶一字一吐說的悲切說的誠懇。
“貪嗔癡慢疑,愛恨糾纏,瀅瀅所做的一切因為我,我願意,替她承受一切。”
她雙手合十,長長的睫毛眨動,再一次重複的聲音很輕卻那麼的堅定:“我願意,替她承受一切。”
那一刻,時空扭轉,萬物變化,溫瀅抬頭去看,就連天地都化成八卦五行的模樣,逐漸在扭轉。
眼看就要成功,可有聲音冰冷不留感情的回複顏蕊蝶。
——你的福報不夠,願力不夠,無法達到。
顏蕊蝶還在堅持著,她閉著眼睛喃喃低語:“我願意到這世間最痛最苦的地方去。”
十八層地獄……
溫瀅看著夢裡在地獄受業火炙烤痛苦不堪的顏蕊蝶,淚不停地流,她想要去喊,去叫,可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隻有兩片虛弱的唇在翕動。
漸漸地,她聽到了什麼聲音,那樣的純粹乾淨。
溫瀅扭頭,她終於看到了顏蕊蝶口中上一世的“蘇瑾柔”了。
她的模樣,要比現在的小瑾柔大很多,臉色蒼白,眼神也是有些虛弱,看樣子身體很不好。
她跪在蒲團前,閉著雙眼,虔誠地許願。
——我願意原諒母親,請讓她解脫。
世界以痛%e5%90%bb我,我卻報之以歌。
哪怕是從小被虐待,經曆了事世薄涼的蘇瑾柔,仍舊願意選擇原諒。
她原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