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蜷縮著身子坐在沙發上,頭發垂在肩膀,擋住了她的脆弱,就那麼小小的一團,刺痛了秦曦的心。
秦曦走了過去,握住她的手:“怎麼了?”
肌膚相處,她才感覺到大小姐的手有多涼,蘇瑾柔搖了搖頭,她一雙紅紅的眼睛看著秦曦,目光有些迷離。
其實很多時候,她都在想,她是不是多餘的?如果沒有她,如果不是她的出生,她的媽媽這一輩子是不是或許就不會錯過了?也不會那麼早就被病痛折磨致死了?
夜晚,大小姐睡得不安穩,本就幾個小時的睡眠,她還做了噩夢。
夢裡,溫瀅一身的血,她抱著媽媽的骨灰盒,扭頭看著她在笑,又像是在哭。
她的眼裡流的明明是淚,可是畫麵一轉,卻又變成了殷紅的鮮血。
一滴一滴,落在了黑色的骨灰盒上……
夢的最後,蘇瑾柔聽到了自己失聲尖叫,她一下子從夢中驚醒,大口大口的喘熄,額頭都是汗。
秦曦心疼極了,她比大小姐先醒過來的,知道蘇瑾柔做噩夢,在旁邊推了她好幾次,她都沒有醒。
大小姐的臉色蒼白,嘴唇有些發紫,秦曦嚇壞了,她甚至都要給奶奶打電話了,安排醫生給大小姐看一看。
蘇瑾柔喘熄著按住了她的手,搖頭:“我沒事兒的,過幾天就好了。”
每年都是這樣不是麼?
一個痛苦的輪回。
如果說一年分為春夏秋冬,那每當母親忌日的這段時間,對於大小姐都是最為寒冷的淩冬。
抑鬱低沉的旋渦,會隨著雪花,將她卷入其中,淩厲地一刀刀攪碎她。
逃不出去,避不開,或許,就算沒有溫瀅,她也隻會越陷越深。
蘇瑾柔的心,根本就從未忘記過母親,不需要任何人提醒。
而溫瀅,她還是那麼固執,一次又一次的自我折磨,折磨著她,折磨著已經成為白骨的母親。 ?σи??нασЯσ?
以前,沒有秦曦的時候,蘇瑾柔在這一個月,有時候一句話都不會說,把自己關在畫室裡,整日不出來。
有時候,被逼急了,她也會說冰涼的話去回擊溫瀅。
溫瀅很失態,她哭,她鬨,她瘋狂。
她沒有辦法啊,在這個世上,與顏蕊蝶相關的,就隻有她和蘇瑾柔了。
太痛了,她一個人承受不了,她需要拉上蘇瑾柔。
秦曦那幾天焦慮的不行,最近,學校有一些調整,之前帶她的導師因為家庭原因,跳槽去了隔壁城市的大學,一時間,她和同組的學生都被打散,分到了不同的導師那去。
秦曦和之前的導師磨合的很好,她雖然基礎弱了一點,但是勝在勤奮,而且她的記憶力真的是太突出了,或許,她有很多方麵,不如同學們理解的好,但是她可以死記硬背,無論導師講多少,說多少,她都能一字不落地記在大腦裡。
一切知識,不過是記憶。
她現如今,需要的是一個好的老師指引,一段時間去完美消化。
可她這樣的成績,目前為止是分不上好的導師的,她之前就非常心儀許導師,許導師經驗豐富,一個很溫和慈祥的老頭,她曾經請教過,記憶深刻,但是許導師挑學生從不走尋常路,想要被她選中太難了。秦曦跨係來的,本就不占優勢,而之前,很多導師聽說她之前是練舞的,都震驚地搖頭。
秦曦在學校門口,等了許導師很多次,許導師總是笑眯眯地對她點點頭,什麼都不說,夾著書離開,她很想要抓緊這次機會,在學術上不占優勢的她卻又沒辦法做什麼,隻能聽天由命。
回家的時候,大小姐聽秦曦聊過,她自己也想得開,笑著對大小姐說:“我就是想試一試,如果不行,最起碼我努力了。”
她已經在製作屬於自己的機器人了。
秦曦琢磨著,差不多還需要半年的時間,她想要送給大小姐,當做禮物。
大小姐最近的氣色實在不好,為了不讓秦曦擔心,在家,她都會化一點淡妝。
除了必要的課,秦曦幾乎一天二十四小時都陪著她,小荷工作室的課都推了,想著等蘇母忌日之後,她再去。
現在的大小姐讓她不安極了,有時候,蘇瑾柔雖然對她笑,可秦曦卻可以感覺到她靈魂中深深的疲倦。
在忌日的前一天,秦曦回家意外的發現蘇瑾柔的身邊,多了一個小姑娘。
小姑娘長得很可愛,梳兩個辮子,手裡拿著畫筆,對著一個還不到大小姐腰的畫板,奶聲奶氣地說:“老師,是這樣嗎?我畫的鴨子對嗎?”
秦曦吃了一驚,之前,她可是聽蘇芷說過,大小姐的話有價無市,她非常珍惜自己的每一幅畫,這一輩子,她本就衣食無憂,從不把錢放在心上,所以,除非她願意,不然,再高的價錢,也沒人能買走她的畫。而且在專業領域,有不少天賦異稟的人,想要拜師,蘇瑾柔性格雖然溫柔,但是卻有自己的主張,她從不收徒。
這個小孩子是?
看到秦曦進來,小姑娘非常有禮貌的放下畫筆,對著秦曦彎了彎身子,“師娘,你好,我是老師的徒弟,小菠蘿。”
秦曦:……
師娘?
現在的孩子了不得啊,一聲“師娘”把秦曦哄得不知道東南西北了,洗了手,跟她聊了兩句,就進屋去做飯了。
為了慶祝蘇瑾柔收徒,小菠蘿第一次來自己家,秦曦特意做了一個菠蘿炒飯。
中途,蘇瑾柔洗了手,進廚房看著她,抬手,為秦曦捋了一下額頭的碎發,“有什麼事兒麼?這麼開心?”
秦曦樂了,她發現大小姐越來越能看透她的心思了,她顛著炒勺,美滋滋地說:“大小姐,許導今天找我了,他正式收下我了。”
蘇瑾柔微笑地看著秦曦,摸了摸她的發:“我就說,你差不了。”
秦曦開心,望了望客廳裡,畫的認真的小菠蘿,“她是怎麼回事兒啊?”
她是知道自家大小姐的性格的,看著溫和,挺好接近的,其實挺封閉閉塞的,朋友都沒有,更不用說帶小孩了,怎麼突然收徒弟了?
小菠蘿彆看年齡小,葡萄大的黑眼睛忽閃忽閃的,裡麵滿是水光,櫻桃小嘴,挺俏的鼻子,還有白皙嫩嫩的像是一碰就會出水的小臉蛋,隨便拉出去,都能被星探相中,去拍廣告那種。
秦曦很希望蘇瑾柔能多接觸外界,可又有些好奇,小菠蘿是怎麼拿下的大小姐。
大小姐笑著說:“你不是很喜歡帶小孩麼?小菠蘿天賦異稟,以後會經常來找我們玩,不好麼?”
自然是好的。
不過說了一圈,大小姐好像也沒告訴她,為什麼收徒。
小菠蘿真的很懂事,自己畫完畫,知道把畫筆清理乾淨,秦曦炒的菠蘿飯,她也是一顆米都不剩的都吃光了,在看見自己師父的飯隻吃了小半碗的時候,她特意給倆人念了一首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的詩,把秦曦哄得開心的不行,大小姐又慢慢地把剩下的半碗飯都吃了。
大概八點多鐘的時候,小菠蘿家裡的媽媽來接的她,她的媽媽穿戴的低調講究,保養精致,對蘇瑾柔和秦曦都特彆禮貌,一口一個老師辛苦的,小菠蘿戀戀不舍地扭頭,對著倆人揮手,“師父,師娘再見。”
蘇瑾柔和秦曦一起笑著對她揮手。
回去的路上,秦曦特意帶著蘇瑾柔去小廣場遛彎,消消食,大小姐平時可吃不了這麼多,一定胃有些不舒服了。
這幾天,蘇瑾柔不僅精神低迷,就連話也不多,秦曦說著白天的種種,逗著她,想要看大小姐笑一笑。
可大小姐的腦海裡,都是白天,溫瀅在電話裡的話。
——你媽媽她負了我,我發誓,不會就這麼放過她,不會放過你,我詛咒過你們母女,這一輩子,是永遠都不會幸福的。
聽到這句話,蘇瑾柔突然淡漠地開口了,這是這麼多天,她第一對溫瀅說話。
“隻是這一輩子麼?”
她的聲音很冷很冷,吹進溫瀅的心裡,激起一陣冰涼,蘇瑾柔的話刻薄絕情:“溫姨,你日日恨她,怨她,可是你還在幻想著跟她的下輩子不是麼?”●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
她當時的話,把溫瀅傷的不輕,電話那邊,是她撕心裂肺的尖叫聲。
蘇瑾柔沉默地掛斷了電話,這樣有力的回擊,她本該是開心的,可卻怎麼也開心不出來。
她不禁想起了,母親那被血淚侵染的筆記裡,那一行字跡。
——我曾與父親達成過協議,我隻要給他留下一個孩子,隻要讓他在外麵挺得起腰板,不被人戳脊梁。他會保證瀅瀅的平安,放我離開。可現在……
母親從未想過留下,所以永遠都不會抱她,不會像是彆的媽媽那樣,親%e5%90%bb她,給她溫暖。
甚至很多時候,顏蕊蝶看她的眼神都是含著淚,帶著委屈的。
是她,分開了母親和溫瀅。
在那樣的年代,那樣的家庭,顏蕊蝶沒有辦法選擇的,她能怎麼做的?溫瀅發誓,要一輩子纏著她,不離開。可她也發過誓的啊,要一輩子保護溫瀅,看她平安的。
她們本都不該這樣的,小姨曾經說過,溫瀅年少時,是那麼一個燦爛的愛對母親笑的炙熱如火的女孩啊。
母親那六個省略號,束縛她的原因,也就是因為自己吧。
蘇瑾柔從小身體就弱了一些,她想,母親就是想離開,也沒辦法走的那麼乾脆。
而當她真的想要離開的時候,溫瀅已經被仇恨驅使著,來到了父親的身邊,她們真的如溫瀅誓言所說的一般,永遠被繩索綁在了一起,可那繩索,已不再是愛,而是黑色的恨意。
如果她不曾出生……如果她的身體再好一點……
如果再早一點……
人就是會這樣,當情緒低迷的時候,總是會往壞的方麵走。
秦曦看蘇瑾柔情緒太不好了,連走路都有些虛浮,她彎下腰,背起了大小姐。
回家的路,很漫長,又很熟悉。
漫天燦爛璀璨的星星,一閃一閃的,那是大小姐最為喜歡的,如今,她都看不見了。
她趴在秦曦的肩膀上,感受著夜的寒冷,心,一點點的被麻痹與悲傷包圍。
她不該放縱自己去悲傷。
可又忍不住去遐想。
有的時候,她真的希望,自己從未降生過在這造化弄人的世間,那樣,她就不用感受那麼多痛了。
走了幾分鐘,秦曦身上的熱氣,源源不斷地透過後脊傳給蘇瑾柔,她笑著說:“大小姐,你說以後老了,我會這樣背著你麼?”
蘇瑾柔聽了鼻子發酸,喃喃地:“老了……”
秦曦點頭,風吹亂她的發,她的臉頰紅紅的,鬢角有汗水流下,她的聲音有些喘熄:“也不知道,我老了腿腳還好使不,還能不能背起你,實在不行,我推著你也行。”
總之,她會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