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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知縣 桃花白茶 4548 字 6個月前

第126章

紀煬站在報紙小院的門口, 如今的報紙小院格外冷清,跟前幾日加班加點印刷完全不同。

從小院出來的, 還有負責辦報紙的晁盛輝, 苗書傑,大著肚子的映月郡主。

他們三人表情不一,拿出來的東西也被禦林軍多番搜查, 確定沒有帶出去一個字,這才放心。

紀煬眼神帶著愧疚,等三人到了跟前, 紀煬剛要開口,晁盛輝便搖頭:“報紙本就出自你手, 而且你也多次提醒過, 肯定會出事。”

所以沒了就沒了。

比之心疼, 他們更多是震驚。

震驚紀煬有點瘋?

但紀煬的表情冷靜無比, 哪有半點瘋的意思。

這話當然是背著人講, 隻有他們四人能聽到。

但再多的話是說不成了,禦林軍已經走過來, 三隊人馬送他們各自回家休息。

說是休息, 其實是禁足。

晁盛輝跟映月郡主自然是回家, 苗書傑也回王伯給他租的院子。

隻有紀煬還不能回。

禦林軍首領客氣道:“紀大人, 還請上車。”

上車去皇宮。

從昨日那個袖子有補丁的書生振臂高呼,再到書生被捕,再到連夜查封京都趣聞的報紙小院。

昨日京都趣聞的瘋狂像是一場夢境, 更是結束之餘的狂歡。

三期報紙,一期比一期危險。

紀煬讓京都趣聞穩了三年多的時間, 在最後的時間, 變得極為不穩, 變得妄議朝政,變得是其他人看不懂的模樣。

最後的瘋狂果然有用。

如今京都內外,都在討論這件事,縱然報紙被禁,但私下流通依舊盛行。

用不了多久,就會傳到京都之外。

民意如江河山海之水,已然彙聚到一起。

隻等著宗室奢靡莊園,還索要關市稅的事塵埃落定。

若結果讓人滿意,這水便會柔和四散。

倘若結果讓人憤怒,那便是滔天巨浪,吞噬一切。

到時候首當其中的,就是他紀煬。

作為一手發起這件事的人,作為控製一向穩健京都趣聞的背後之人。

在長久的平靜下,狠狠來了一刀。

他確實是最鋒利的刀。

也是最兵不血刃的刀。

隻是如今的禍事太大,整個朝堂都被架起來。

這已經不是宗室的事情,而是整個朝堂需要注意的問題。

如果處置不好宗室這次的罪過,滔滔民意,會永遠留個症結。

會如同那個書生一般思考。

會讓邊關將士對比自己的生活跟皇室的奢靡。

到時候會發生什麼,紀煬全都明白。

紀煬明白,皇上也不會想不到。

但這會在勤政殿裡,紀煬順從跪下,聲音帶了些不知所措:“皇上,臣也沒想到,會激起民怨。”

“臣隻是想園子空著也是空著,扒掉又太可惜,不如給戶部當營收。”

“更沒想到園子奢靡的景象會讓百姓跟書生們震怒。”

“至於京都趣聞,臣更不知道,一份報紙的影響力有這樣大。”

“在意識到這個問題時,臣已經停了報紙。”

雖說停了報紙的半個時辰後,禦林軍便來接手,那也是停了。

皇上臉色不愉,目光都在跪在地上的青年官吏身上。

他是拿紀煬當刀,但這把刀絕對不會是這樣用,更不是將宗室皇家紮個血淋淋。

如今彆說宗室被萬民指責,他這個皇上何嘗不是。

說他縱容包庇,還說他私心甚多。

雖說矛頭都對準了長公主梁王等人,但身為徐家人,他怎麼會不受波及。

紀煬這是把天捅了個窟窿。

如此翻雲覆雨的本事。

饒是皇上也有些忌憚。

今日可以操控百姓,操控報紙威逼宗室。

那有一天,會不會威逼皇上?

年邁的皇帝經曆過許多事,見過許多官員。

可從來沒有一個像紀煬這般。

外麵民意滔滔,皆是要皇上處置宗室。

處置好了,他的名聲更上一層,處置不好,連帶著朝廷都會被指責。

紀煬這一手,竟然把他也逼到無可退避的局麵。

如今他說,他不是有意的。

紀煬自然咬死了自己是無意促成。

他如此年輕,如此莽撞,正是一個青年官員該有的。

不管皇上信了幾分,紀煬都有些信自己的話了,重重磕頭,似乎有些害怕如今的局麵。

“查抄園子,清理賬目,重整收繳的贓物,都是按照規定來的。”

“幾方之下湊成這個局麵,實在,實在是臣一人的責任。”

“跟京都趣聞,下麵官吏,都沒有關係。”

“臣隻是想讓這件事趕緊促成。”

說跟報紙,跟下麵官吏沒關係,既是擔責任,也說明這不是他有意為之。

他隻是想辦差,所以動用手裡所有東西。

誰能想到事情竟然做得太過,連皇上都影響到。

更不用說外麵叫嚷著更改律法,更改關市稅用於宗室。

這完全不是皇上想看到的。

他隻想小懲大誡,打壓自己那些親戚們。

關市稅也想用到其他地方。

可直接改律法?

皇上並沒有這個打算。

現在局麵變成這樣,不說完全收繳園子財產,徹查侵吞民田之事。

連律法都要擺到台麵上討論。

一切都“失控”了。

在這個青年能臣手裡失控。

皇上目光晦暗不明,讓紀煬走的時候,才淡淡道:“真的,不在你掌控之中?”

紀煬拱手,明顯否認。

皇上的這個問句,確實是他心中疑問。

一方麵,紀煬確實年輕,即使到現在,也才二十四歲。

另一方麵感覺他又有這個膽子。

在灌江府的時候,他也是踩著對方底線做事,刀劍跳舞。

這次又是如此。

但這次他踩的邊緣是宗室跟自己的底線。

等紀煬離開,皇上沉默不語。

而紀煬已經鬆口氣,抬頭看看身後。

人不能什麼都要。

皇上想要宗室扶持皇子,就要忍受他們的貪婪。

想要自己扶持皇子,便要忍受自己的奪利。

誠然,做一個中間者,紀煬也做得到。

可若不搏一搏,豈不是浪費這次機會。

如此收拾宗室的大好時機,如此要回關市稅的好機會,他怎麼會錯過。

即使早早知道會損失一個京都趣聞,那也是值得的。

報紙沒了可以再辦。

更改律法的時機可是稍縱即逝。

他確實在逼。

逼迫宗室交還貪汙銀錢,逼迫關市稅的律法更改。

甚至逼皇上做決定。

可若不這樣做。

又有什麼時候是好時機?

等新皇上任再說?

先不說那會是又一輪的利益洗牌。

隻說對權勢的掌控上,還是現在的皇帝更勝一籌。

他主持下改律法,宗室反彈是不是那麼過分。

但這些東西全都壓在心頭。

麵上的紀煬,仍然是全然不知情的模樣。

現在這一切,不是他有意為之。

他是“維護”皇權的,他隻是“能力不夠”,讓一切失控。

不管彆人信不信這話。

反正紀煬信。

紀煬說得言辭鑿鑿。

皇上那邊也沒表現出信不信,隻以失職的罪名讓他禁足家中。

汴京府尹的職位暫時有副職擔任。

這罪名有些微妙。

若隻是失職,就說明沒有什麼陰謀陽謀,隻是紀煬辦事不力而已,沒有絲毫異心。

辦事不力,跟另有圖謀相比。○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肯定是前者罪責更輕。

但又給禁足家中,府尹的差事讓副職去辦,就連宗室一乾事情也卸任,說是讓其他官員去處理。

等於宗室那邊無論怎麼處置,都跟紀煬沒有關係。

無功無過,有好事不是他的,有壞事也不是他的。

宗室那邊肯定不服。

紀煬幾招下來,讓他們如今人人喊打,連汴京以外的百姓都在抗議,書生們更是連連寫詩,變著法地罵他們。

就給禁足家中了?

這麼簡單?

可他們也沒工夫管紀煬,如今這差事的長官紀煬被禁足,那肯定要換人來處置。

宗室正想辦法找自己人當這個新長官。

至少要偏向他們一些,不能真因這件事損失慘重。

明明到年節了,整個汴京朝堂卻異常忙碌,都在為嘩然的輿論忙碌。

引起風暴的紀煬本人則因為禁足家中,顯得有些悠閒。

院子裡,紀煬,林婉芸,江白鶴三人正在下棋,主要是紀煬跟林婉芸下,小白鶴在旁邊托腮看著。

說起來,作為紀煬收養的弟弟江雲中,如今還在皇子身邊。

不對,現在是太子了。

上個月冬祭的時候,已經立為太子。

江雲中還在太子身邊做事,皇上也沒有讓他回去的意思。

不論從哪方麵看,皇上對紀煬的態度都堪稱微妙。

總結下來便是。

想用他,但又怕他生事。

處罰他?先不說民意同不同意,便是皇上本身,就不太願意。

這種渾身帶刺的刀,實在是難用。

可他又如此鋒利。

隻好暫時擱置。

等這次的亂子平了,再來商議對他的處罰。

皇上放著他冷一冷,自然也是處罰之一。

紀煬引起的這個亂子,甚至蓋過了灌江府關市稅到汴京的事。

現在沒人敢問這筆錢如何分。

但如今的情形已經沒有第二個選擇。

園子是查了。

關市稅的律法也要重新拿上來研究。

而這些事要誰來牽頭?

文家?

林家?

宗室?

紀煬天天在家中看熱鬨。

在任地的時候,一般是他惹亂子他收拾。

這次不同。

這次的熱鬨他可以完全旁觀。

不過也讓他知道,為什麼汴京這邊什麼決定都下得那麼艱難,反正不管什麼事,肯定要先吵一輪再說。

紀煬跟林婉芸還在說:“總感覺今年過得最清閒了。”

林婉芸好笑道:“連國子監都因為這件事在忙,隻有你最閒。”

紀煬甚至有空去看看青黴素的情況。

到了汴京之後,婉芸自然還在研究這個東西,如今已經可以穩定做出青黴素出來。

隻是這藥效還是不穩定,用於治療的話,隻有五六成的幾率。

紀煬翻了半天娘子的記錄,更發覺其中辛苦。

之後抽時間又見了外鄉人卡裡,還有在他身邊跟著的小吏俞達。

知道卡裡在汴京適應得非常好,也就放心了。

俞達更是已經可以用卡裡的家鄉話交流,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