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根本沒回來的。
不過想想這是紀家, 好像又很合理。
那伯爵老爺從來都是個不靠譜的,想想也可憐, 上頭老侯爺威名赫赫, 如今兒子也很有出息。
隻有他在中間不上不下。
但就算再怎麼樣, 這紀伯爵不知道自己兒子回來?
總不能是紀煬都沒說過吧。
紀煬還真的沒說過。
自從要回汴京, 他就給王伯寫信。
船上跟娘子確定要住回伯爵府, 那也沒通知便宜爹。
一定要說明原因,其實就一點。
他給忘了。
他上輩子就沒爹, 這輩子這爹就這樣, 完全忘記跟伯爵府說了。
等他到碼頭時, 那伯爵府的庶弟夫婦跟生母才知道。
更彆說還在避暑山莊的紀伯爵本人。
坐到正廳, 紀煬才知道鬨了個大烏龍。
但他便宜爹在不在,跟他關係也不大,作為伯爵府嫡長子, 他還是有這個權利的。
之前就說過,雖說古代的嫡庶沒那麼重要, 但擺在最前麵的, 一定是嫡長子, 這是跟家中父親幾乎享有同等權利的利益分配者。
所以紀煬直接指揮人收拾房屋,半點也沒客氣。
紀煬讓人把主院附近一處院子收拾出來,當年原身生母還在時,一直跟紀伯爵分院彆住。
如今把這個院子收拾出來,空出原身生母住過的主屋,紀煬跟林婉芸便住旁邊的屋子。
旁邊的屋子不比主屋小,而且有些距離,很適合他們住。
林婉芸還道:“回頭去西華寺重新供奉香火,在主屋供奉。”
紀煬自然點頭,他跟原身的母親雖沒有交集,但既然用了原身的身體,對他母親還是多敬重些。
以前在外頭就算了,如今回來,必然會好好供奉香火。
這倒不是迷信,而是寄托哀思,表這份情。
說起來,他跟林家的婚約,也還是原身母親定下。
不論從哪方麵講,這香火他都會認認真真敬上。
紀煬回來,自然不拿自己當外人,徑直喊了伯爵府的管事,開口便道:“聽王伯吩咐,速速把院子收拾出來。”
伯爵府管事愣怔片刻,他是想拒絕的。
可這是家裡的嫡長子,是朝中炙手可熱的能臣,若拒絕了,那這位隨口就能換人。
讓家中真正管事的梅夫人出來阻止?
大家是喊梅夫人,到底是個妾室啊。
之前大公子不回來的時候,府裡下人還能客氣幾分,現在正主的大少爺跟長媳都回來了。
誰都知道這伯爵府要變天。
在伯爵府管事猶豫時,王伯已經吩咐下人開始收拾房屋,過了片刻,那管事也老老實實幫忙。
絕對的權利跟地位麵前,這些小算計根本不算什麼。
不過那梅夫人不能出麵,她兒子跟兒媳卻也是家中正經主子,兩人急忙忙趕過來。
紀煬庶弟紀馳開口便是:“紀煬!你剛回來便興師動眾!做什麼?!”
不等紀煬說話,就聽氣質端莊,眼神帶著驕矜的紀家長媳,林家五姑娘,汴京閨秀翹楚笑道:“誰教的你這般規矩,直呼家中大哥的名諱,若放在我家,此刻就會被父親母親去祠堂罰跪了。”
紀煬想笑不敢笑,隻能扭頭輕咳,在外人看來自是支持自家娘子如此說話。
作為林大學士的孫女,自有尊貴體麵,林婉芸抬眼打量這夫婦倆人,認出來紀煬庶弟的娘子正是朝中禮部官員的嫡女。
以前在許多場合都見過。
這嫡女見到林婉芸自覺矮一頭。
當年多少名門閨女都不如林家五姑娘端莊嫻靜,這位才情好,相貌好,平日又溫和有禮,實乃京中閨秀典範。
那時候便是靠近林婉芸,都是不夠格的。
如今成了她大嫂,開口便是問她規矩,紀家二媳婦下意識膽怯,可她能嫁到這家,那也是有爭搶的心思,硬憋了句:“大嫂好大的譜,剛見麵就要罰我們夫婦倆了。”
話音落下,紀煬回頭,眼神緩慢掃了下紀馳,雖說沒什麼表情,卻無端讓人發覺他的嘲諷。
“沒聽到大嫂的話嗎?還不去祠堂罰跪。”
???
什麼!?
這就去罰跪?!
就因為他喊了一聲紀煬的名字?
紀馳剛要反駁,身後的小廝趕緊拉了拉他。
紀馳這才反應過來,若真傳出去,他確實是夠無禮的,隻是以前都這樣喊的,怎麼偏偏現在找茬?
眼看他憋悶得很,可紀煬身邊的護衛可不給他痛苦的時間,直接走到這意圖找茬,但三言兩語被製住的夫婦倆身邊。
“王伯!你們祠堂在哪!小的帶大人庶弟前去!”
凶神惡煞的護衛在跟前,誰還有不從的。
王伯更是笑眯眯地讓身邊人帶他們去伯爵府祠堂。
回來第一個照麵。
這兩人明顯敗下陣來。
等其他人離開,林婉芸才笑了笑。
小白鶴幾乎看呆了去,林婉芸見此,揉揉她腦袋:“要學會利用自己的優勢。”
她可以端莊,也可以守禮。
對什麼人就用什麼樣的態度,這樣一點也不可恥!
紀煬又笑,走到林婉芸身邊,故意碰碰她肩膀,側頭說道:“紀家長媳,好生氣派。”
兩人忍不住失笑。
後麵一邊吩咐人做事,一邊看著少爺跟夫人的王伯更是歡喜。
以後他們少爺身邊也有可以幫扶的人了。
再也不是孤孤單單在這偌大的伯爵府裡。
中午到汴京,東西還沒放好,紀煬好友們已經登門。
到了伯爵府裡,此時裡麵的下人規規矩矩,至少明麵上十分規矩。
彆管之前那些人做了多少“努力”,能繼承伯爵府大宗的人回來,他們自然知道要倒向那邊。
顏海青,晁盛輝,井旭,還有葫蘆秀才滕顯,再有還未考上進士,一直在忙報紙之事的灌江府舉人苗書傑。
苗書傑甚至是第一次見到紀煬,但崇拜之心絲毫不亞於其他人。
院子那邊還在收拾,他們幾人則坐到院子偏廳說話。
這些人當中,除了井旭因為送軍糧的事跟紀煬見過一次,其他人至少五年未見了。
但此刻坐在這,絲毫不顯得生疏。
井旭頭一個道:“知道你回來,我們早早準備好了,晚上你跟你家娘子一起去泰安樓吃酒?如何?”
紀煬自然不拒絕,笑道:“好啊,晚上不醉不歸。”
晁盛輝卻開口:“還是少喝酒,隻怕明日皇上要召見。”
今天紀煬回來,第一時間遞了文書到吏部跟宮裡,明天皇上肯定要見他的。
紀煬挑眉:“信不過我的酒量?”
眾人笑。
怎麼把這事忘了。
五六年後再見,他們這些人境遇跟之前大不相同。
紀煬不用說了。
其中顏海青考上舉人,三年後考進士,紈絝回頭,家裡高興得很,特彆是他在吏部當左侍郎的爹,現在怎麼看他怎麼順眼。
顏海青前兩年成的親,家裡很是和睦。
晁盛輝是如今京都趣聞的幕後人,也算個差事,皇上也時常召見,娶了宗室平王的女兒映月郡主,夫妻兩個都在辦報。
映月郡主有了身孕,所以這次沒跟過來。
井旭在兵部任職,不過最近好像有些調動,準備把他調到禦林軍,暫時還沒有消息,隻是個傳言而已,同樣已經成親。
葫蘆秀才滕顯,今年五十多了,可看著精神極佳,每日還是喝酒做葫蘆做動畫,是京都的名人。
苗書傑算是給晁盛輝打工,做得也開心。
算起來,大家所有的事情,或多或少都跟紀煬有關。
若不是紀煬,他們說不定還在汴京裡當紈絝。
眾人坐下說話,隻覺得恍如隔世。
原本日子都已經越來越好,如今紀煬這個領頭羊回來,以後的日子肯定更加精彩。^思^兔^網^
他們都有些等不及了。
紀煬反而笑:“以後時間還多著呢。”
確實!
時間多著呢!
不過回汴京前半個月,基本都不能消停,皇宮,林家,好友家,同僚家,全都要走一遍。
各處的反應肯定也不一樣。
他這剛回來,伯爵府庶弟在那摔碟子砸碗。
可紀煬本身不勢弱,直接讓來找茬的庶弟弟妹去跪祠堂。
估計消息會飛快流傳出去。
紀煬介意嗎?
肯定不介意啊。
他本來就是紈絝,這事大家難道不知道?
彆說什麼體麵,沒有體麵可言。
當天晚上,眾人又在泰安樓看到紀煬一行喝酒縱歌,好不快活。
不到第二日,滿汴京都知道,紀煬回來了!
這次恐怕不會走了!
皇宮。
皇上輕咳幾聲,看著皇子認真批奏章,心裡有些寬慰,再聽到紀煬的消息,忍不住道:“他倒是自在。”
調令下來,竟然慢悠悠來汴京,半點也不著急。
到了汴京還跟好友們去吃酒,同樣看不出急躁。
要知道他被調到汴京,可是沒安排任何職位,雖說其他各部都想要他,但想要他命,斷他仕途的也不少。
他們都以為紀煬會在三四月份便回汴京,事先掐過一輪。
誰承想他路上慢悠悠的,趕在七月才到。
等到朝中支持他的,厭惡的他,幾乎都站了隊,這才施施然到此。
如今這朝中,基本分為兩派。
林大學士跟武將們,自然看紀煬跟寶貝一樣,算是他的鐵杆支持。
林大學士這邊自不用說,好不容易自家出了個得力的人,自然會全力幫扶。
武將那邊,衝著紀煬對邊關兵馬,以及涼西州幾萬兵馬的態度,還有在灌江府建立一係列保障後勤的事。
還有紀煬的祖父武侯也是自己人。
種種事情證明了,若紀煬掌權,必然會厚待武將。
另一派旗幟也很鮮明。
那就是宗室一派跟文官一派,讓紀煬沒想到的是文官一派的主導,竟是文學士。
紀煬得罪了宗室,也得罪了文官,自還是平分土地,打土豪的事。
這些文官豪強,都在自家本地有著大批土地,他們跟宗室一樣,是兼並土地的主力,自然看紀煬就害怕,便厭惡。
不過內裡還有細分,宗室想著紀煬挪他們關市稅的事,更是不爽。
文官那邊除了土地的事之外,還有紀煬這官來的“不正”。
確實,買官捐錢,這種事曆朝曆代都有。
若是買官的人是個無用的,那皆大歡喜,如今紀煬的“成功”,甚至讓人在質疑科考,說科考是不是太過死板,選不出可用的人才。
這也動搖了文官的底子。
他們把持全國官學,又有下麵縣學無數,還有各個有名書院,如果動了如今的科考,質疑現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