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再說?”
按理說,裴家主應該補一句,真有流寇過來搶怎麼辦。
這也是那兩家安排他說的話。
可這會見他侄兒腦袋都要搖散了,竟然真的閉嘴。
兩家見此,倒也沒講什麼。
以紀煬的聰明,此刻應該知道下文。
紀煬看看他們兩個,又聽鮑家的道:“能進或許可以去潞州求援,您在那邊三年時間,聽說跟幾個部門的人都很熟。”
“可遠水救不了近火,能趕在秋天之前,賣了糧食,再整修好牧場嗎?”
不錯,這是把他的後路都算清楚了。
潞州距離灌江府,隔著一個涼西州。
真要這麼做,等羊送過來都要過冬了。
那會的“流寇”已經過來洗劫太新縣,讓他一年的成果付諸東流。
紀煬微微點頭:“是啊,你說得沒錯,我現在求援,肯定晚了。”
這話說完,眾人心裡忽然有些不安。
隻聽紀煬又道:“若我在秋收之前,就已經給潞州通判寫信,請他幫忙聯係涼西州的知州,讓涼西州知州幫忙,這事又會如何?”
什麼東西?!
秋收之前?!
你在秋收之前,就能知道,我們要聯係灌江府大小糧商一起,拒絕購買太新縣糧食?
其實不是。
但紀煬隻是有備無患而已。
灌江府從根上就爛透了。
他之前就說,根本沒打算往灌江府交銀子原因也是這個。
還有,灌江府權利勾結。
而糧食在所有東西的第一要位,糧食渠道肯定早早握在手裡,這不稀奇。
當時預估自己手裡有多少糧食的時候,紀煬就想了這個可能性。
有什麼比糧食爛在自己手裡,花不出去更難受?
那就是內鬼勾結外賊,讓關外或者本地流寇來洗劫。
所以糧食不能在手裡太久,但賣給本地糧商他又不放心。
紀煬既有潞州通判的關係,潞州在兩年前的涼西州雪災裡,幫過新來的知州。
層層關係聯係,再加上又有隔壁今安縣徐銘的信件,聯係到涼西州指揮使。
這一文一武關係打通,剩下的事並不難辦。
紀煬看著眼前的這幾位。
不相信本地糧商,不相信本地官府,果然是對的。
或者說,從到灌江府的那一刻,他就沒有相信灌江城的官府。
眾人起身看向紀煬,不可能。
怎麼會未卜先知?
隻聽外麵淩縣尉快步走來,對紀煬抱拳道:“知縣大人,涼西州收糧的隊伍已經來了,是涼西州指揮副使親自押送,已經快到衙門了。他們還順便帶來三千頭羊跟萬斤牧草種子。”
紀煬這才有點真摯的笑意:“這次要多謝今安縣的徐知縣,聽說指揮副使是去看他的,順便路過太新縣。”
“不過由他們運送物資,想必路上也沒有宵小靠近。”
廢話!
運羊群運糧食的隊伍跟著軍隊後麵,誰敢動他們?
徐銘那邊有著梁王的關係,站穩之後就能聯係涼西州指揮使,這是早就知道的事。
紀煬幫他們那邊穩定,這些兵馬就會過去給梁王的人撐場麵,然後得到梁王從汴京分下來的物資。
隻不過是跑跑路,就能得到東西。
涼西州指揮使等人肯定願意。
再給徐知縣撐腰的過程中,順便接下這個活計,也不算為難。
這是潞州通判跟涼西州知州共同努力的結果。
當然,紀煬見到涼西州指揮副使的時候,那指揮副使朗聲笑道:“你那牧場種出上好牧草之後,可彆忘了我們涼西州的兵馬,說好的兩萬斤,一點都不能少。”
紀煬笑:“定然不會少,而且我們要種的牧草,可是上等牧草。”
“紫色苜蓿,紅三葉,甜象草,皇竹草,到時候一定送過去。”
聽著這些牧草名字,指揮副使已經眼睛放光。
牧草這東西!
永遠都不會嫌多!
他旁邊的馬兒聽了都愈發精神。
跟著後麵的三家已然明白。
紀煬從頭到尾,都沒想過用灌江府的人或者事。
早就跟隔壁今安縣知縣一起,把這事交給更能信賴的“外人”。
當朝廷想要舉國之力來解決麻煩的時候,甚至不用舉國之力,隻要讓周圍給他們行個方便,所能調用的資源,都不是本地所謂豪強能比的。
紀煬親自款待涼西州指揮副使等人,但他們把運羊群,運牧草種子的商販送到,也就繼續出發了。
涼西州指揮副使帶著大幾千兵馬的目的地是今安縣。
說是幫今安縣剿匪。
無非借著剿匪名義來幫徐銘徐知縣安安本地有些躁動的心。
指揮副使想到他們涼西州近兩年上任的新知州所說,隻有周圍穩定了,涼西州才會更好。
雖然咱們不會給灌江府錢糧,但這種小事能幫就幫。
灌江府是邊陲之地,那邊安穩了,他們這些地方才能安穩。
作為武將,指揮副使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可以前灌江府什麼樣,大家看在眼裡,如今真能管好?
又想到紀煬的名聲,似乎有可能。
當初他還把涼西州的豪強扔了回來,讓不少人拍手叫好。
灌江府這邊的人難纏點,應該也隻是費點功夫。
涼西州指揮副使等人浩浩蕩蕩過來,浩浩蕩蕩離開。
紀煬看著,還真有梁王的作風。
但留下的東西,全都送到牧場!
什麼!
沒給錢?
涼西州的糧商給啊。
太新縣衙門,先把糧食給涼西州糧商,糧商把錢給牲畜商跟牧草商。
他們衙門還能留一部分呢!
當然,這些糧草也沒有儘數賣完,紀煬留了三分之一在糧倉裡麵,一部分用於衙門吃喝。
另一部分本應送到灌江城,當做太新縣境內的田稅。
可紀煬並不打算送去。
他們這些縣城的田稅比其他地方高?
為什麼?
自然因為要供養軍隊。
那何必多此一舉,讓他送到灌江城?
不如直接送到定江關!
定期送到定江關!
讓那裡的將士們知道,他們太新縣,在努力成為定江關的大後方!
裴,劉,鮑三家。
幾乎目瞪口呆看著紀煬辦差。
先安頓好牧場的事,交給文饒縣趙大人,又把早就招好的牧民跟百姓送過去。
然後安排糧商把糧食裝車,等到涼西州指揮副使等人從隔壁今安縣回來,馬上就能上路。
最後安排人去定江關送糧。
不到半個月時間。
之前籠罩在太新縣上的烏雲儘數散開。
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樣。
灌江城某些人還在等著紀煬去“求情”,去服軟。
然後呢?
然後人家根本不看你。
離了你灌江城,他灌江府下麵的縣城就不過了?
怎麼可能。
這是在做夢。
另辟蹊徑,紀煬一直很可以的。
你製定了規則,我就要按照你的規則辦事嗎?
不可能。
這些糧商還以不錯的價格,收了本地百姓的糧食,讓他們手中多了些銀錢,為接下來的贖回土地做準備。
一切都在按照紀煬的規劃在走。
等這事成了,不止太新縣內發出歡呼。
周邊的縣城,以及灌江府更多縣城,全都在為此事高興。
反抗當地豪強,好像真的可行?
人家太新縣都做到了啊!
不僅讓對方減租,還繞開這些人,成功交易。
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
灌江府不少地方豪強,感受到本地百姓的一絲躁動。◇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此時的太新縣,儼然成了反抗豪強的風向標。
所有百姓,所有被壓迫的百姓,都從太新縣的成功裡找到希望。
至於他們為什麼知道太新縣的事,還知道的那麼清楚?
紀煬看著風塵仆仆回來的衛藍,挑眉道:“都發完了?”
“發完了,這紙張上完完整整寫了太新縣最近發生的事,也寫了怎麼要求減租,怎麼要抵押的土地,很受當地百姓歡迎。”
“基本都是識字的書生念,百姓們圍著聽。”
衛藍興奮道:“前幾次發的時候,大家還沒那麼熱情。這次我跟手下一去,他們都搶著要看。”
紀煬笑:“也不能我們一處百姓努力,總要一起努力才行。”
不過衛藍還是道:“這樣有用嗎?他們當地可沒有您,沒人給他們做主。”
“沒關係,隻要他們為此興奮,心裡點起星星之火就行。”
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們知道,他們還有其他路可以走。
等他再去的時候,一切都會順理成章,不用像太新縣這樣從頭開始。
怎麼說呢。
撬牆角這事,是越做越順手的。
在得知隔壁文饒縣跟今安縣被太新縣的事鼓舞,紀煬便讓衛藍暗中給其他縣城發小傳單。
隻講太新縣做了什麼,得到了什麼,並不說什麼大道理。
當地有識之士必然會看到,等到時機成熟。
灌江府各地,都會紛紛響應。
雖然紀煬也覺得自己搞的這件事有點大。
可想到五年當知府。
隻能出點狠招。
外麵的事暫時不提。
現在太新縣,真的有了新模樣。
認真在官田做事的,收拾收拾去牧場乾活的,還有賣力修橋的勞役。
再有來衙門門口爭著搶著要贖回土地的。
從定江關過來,確定糧草事宜的吳指揮使一時沉默。
這是太新縣?
或者說,這是他認識的裴地?
新這個字,好像成真了。
以前路過田地,都是拿著鞭子的監工。
現在幾個百姓敢跟監工吵架。
“不行就去官府!去衙門!看看誰對誰錯!”
“誰要跟你們去!知縣肯定向著你們!”
“對啊!肯定向著我們!”
吳指揮使神色複雜。
聽到太新縣要定期給他們撥糧的時候,他已經覺得震驚。
現在這對話,更是顛覆他的認知。
吳指揮使身邊的手下表情也差不多。
最後隻能說了句:“新知縣過來,還是不是還不到一年?”
“還不到。”
“不到一年,給我們送糧送羊,這次還說以後定期送?”
“我在做夢,一定在做夢。”
到了衙門裡麵,見三家的管事跟排著隊贖回田地的百姓,吳指揮使已經說不出話。
等見到紀煬,下意識拍拍他肩膀,想說不愧是武侯的孫兒,但又覺得如此誇讚,反而對紀煬不太尊敬。
以至於場麵非常好笑。
吳指揮使最後道:“那個,你們還要種牧草?還要分給涼西州的人?”
怎麼辦。
開口就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