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知道紀煬的想法。
說實話,她確實想跟紀煬離開,不管去哪都行。
紀煬這人極好,他就算對個陌生人,都會有愛護之心,何況他們也不算陌生。
隻是那話到底太過驚人,雖借著送果子的名義去紀煬住的彆院,但想的也是,放下東西便走。
沒想到紀煬聽說她來,又讓她留下。
還說了那些話。
自己不過仗著紀煬是個好脾氣,更不會亂說的性子,語速極快地自薦。
女子自薦嫁人。
彆說規矩甚多的林家,又或者格外不同的文家。
縱然放在偏遠鄉間,那都是不對的。
是她語速慢一點,都會後悔的程度。
是她這幾年積累的名聲,全都毀於一旦的程度。
可林婉芸想抓住這次機會。
但她沒機會全都說出來,剛要解釋林家如何,林家能給他帶來什麼,手裡便被塞了個小瓔珞,所以停頓片刻。
就是這個片刻,紀煬問她,願不願意跟他去灌江府。
隻是要先成親。
為了離開林家,她都能跟文家接觸。
何況能離開汴京?
接下來的話,林婉芸這輩子都不會忘。
“說起來,你家跟我家本就有婚約,等我去提親,約莫不算唐突。”紀煬仿佛早就忘了什麼退親的事。
反正口頭說說,有本事讓林家反對的人拿出證據。
紀煬還道:“今日你從未來過彆院,更沒有見過我。”
“是我林家宴會一見,強行要扭這個瓜。”
更彆說什麼文家,說親而已,好女百家求,算起來還是娃娃親更重要點。
“你驚訝,奇怪,但依舊是汴京閨秀典範,所以全聽兄長父母祖父的話。”
說到最後,紀煬低頭笑道:“不能讓你的努力,毀在結尾。”
當時林婉芸目不轉睛看著紀煬,這會回門的時候也是。
成親三日,兩人接觸並不多,關上門各自做自己的事,新婚之夜都隻是蓋了一床被子而已。
她知道紀煬很好。
卻不知道這樣好。
紀煬被林五姑娘看得毛毛的。
說到底,還是各取所需。
他需要一個可靠的妻子,林五姑娘無論從什麼方麵講都很合適。
林五姑娘需要離開,自己可以帶她離開。
而且他確實敬佩林五姑娘,就算放在現代,她都已經算大膽的了。
至於把事情攬在自己身上,原因其實有些不一樣。
他見了林婉芸的努力,有些不想讓她的努力白費。
就跟一個人做了個項目,為這個項目勞心勞神,眼看要驗收成果的時候,突然有人說,你換個項目吧。
雖說換的項目是她想要的,但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費?
紀煬不忍心。
就跟他不忍心讓林婉芸親口說出自薦的話一樣。
她已經足夠努力,努力的人便應該有回報。
既然辛辛苦苦打造了這個京中閨秀的典範,不能在最後一刻毀掉。
否則她的努力,她這幾年的名聲都沒了。
是他看了都覺得可惜的事情。
如果把當閨秀當成一項考試,林婉芸自己一個人摸索出試卷,選好自己的賽道,琢磨出考試的答案,規規整整地寫完試卷。
她應當享受滿分的成績。
即使在交卷的時候,發現她更想要的東西出現,她寧願放棄前麵的沉沒成本,毫不在乎地重新選擇方向。
這種灑脫,紀煬敬佩。
雖說隻有自己欣賞到這份灑脫。
但並不介意讓林家五姑娘魚與熊掌兼得。
保住她的名聲,並帶她離開。
其實於他,不過是件小事。
由他提出履行年幼時的娃娃親,之前所謂文家,所謂其他人家,自然要退後。
彆說文家還在搖擺,就算真的要坐下來說親,同樣要排在娃娃親之後。
所以,他占理。
就算不占理,那又如何。
當時林家五姑娘還擔心問:“你不怕彆人挑毛病?”
畢竟以紀煬要講的故事,他在宴會上一見傾心,說好聽了,那故事確實不錯。
說不好聽,就要扯扯其他的了。
紀煬當時還笑:“我叫什麼名字?”
叫紀煬。
那沒事了。
再說,當年原身什麼名聲,買官紈絝。
到頭來有點功績,依舊人人誇讚。
畢竟浪子回頭金不換。
他的容錯遠比五姑娘要大。
既然知道林家五姑娘過來時,自己還專門回房間取了小瓔珞,紀煬便決定護她終生。
給未來娘子背點鍋,這不算什麼。
隻是沒想到她比自己想的還要大膽。
但她越是大膽,灑脫,要放棄之前促成的一切,紀煬越不忍心,讓她的辛苦付諸東流。
說起來,江小子江乖乖雖沒來汴京,卻被他倆不約而同當了借口。
一個借口要送果子。
一個借口要給瓔珞。
都沒想說什麼,可偏偏話裡湊著話,從試探中得到結果。
他們或許不是愛侶,至少為知音。
之後便不用說了。
皇帝知道他要娶林家的姑娘,自然笑著看他。
紀煬還說什麼,聽王伯講了,才知道母親在他兩歲左右的時候跟林家訂了娃娃親。
隻有林家的五姑娘剛好比他小兩歲,那便是跟她訂的。
林家。
正合皇帝心意。
以前看紀煬就順眼,現在越看越不錯。
林家是個好的,但兒子兒媳並不爭氣,唯獨剛剛展露頭角的林家孫兒還行,但還遠遠不夠。
現在多個紀煬。
皇帝隻覺得,紀煬一到汴京,怎麼什麼事都順起來了。
武侯啊武侯,你若在世,知道自己孫兒不錯,隻怕樂得蹦起來。
帝後點頭許婚,自然沒人再提什麼文家的事。
文家是不錯,文家四哥也還行。
可跟伯爵府嫡子相比,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而且文家要真想說親,不至於映月郡主對其他人感興趣了,還拿不準話。
若他家真想結親,映月郡主又不是個死纏爛打的人,他們大可約上林家詳談。
他們兩家抱起團來,彆說映月郡主,連梁王都要退讓。
拖拖拉拉,就是定不下來。
紀煬在林家宴會時便看清這一點。
當時林家大公子林啟提到這事的時候,其實也是微微皺眉,但聯合文家對他們來說比較重要。
說到底,文家家主年輕,而林家除了林大學士之外,再無旁人。
不過那會所指的映月郡主,其實代表更多是背後的宗室。
宗室不會看著他們兩家結親,文家態度也不明朗。
再之後他要去灌江府的消息傳出來,文家立刻拘著文家小妹,卻並不限製文家四哥跟映月郡主來往,讓他們還在某某宴會碰頭不歡而散。
那會紀煬便知道,文家是個有意思的。
遲遲不能決斷,那就彆怪其他人另找出路。
伯爵府,以前的侯府,又差到哪?
現在的伯爵老爺是不成事的。
可朝中沉默的武將,便是他們武侯後人沉默的靠山。
更彆怪他在見識到林家五姑娘果敢之後先下手為強。
沒看他連婚事都辦完。
現在都帶著“娘子”回門了。
說到底,所謂文家四哥,映月郡主,林五姑娘。//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代表的也是背後的勢力而已。
他們的很多選擇,是家族引導而來,這自有他們的法子。
可再怎麼打算盤,他這個橫插一腳的人,勉強算打破僵局。
皇上自然高興。
再說他家這婚禮,伯爵府那邊沒什麼好講的,婚事有宮裡禮官辦,他便宜老爹隻是出席,家中沒有女主人,他娘子甚至不用伺候婆婆。
一切順利到,林五姑娘感覺自己在做夢。
回門的馬車停下,紀煬先行下車,隨後眾目睽睽之下扶著娘子下來。
林家大公子跟林娘子在門口迎接,忍不住道:“實在想知道,你什麼時候有的想法。”
紀煬提親的時候,這位大公子可是嚇了一大跳。
說好的退親了?!
怎麼又提?
還說跟他訂親的是五妹?
反正現在事情已經成了,帝後都說行,誰還能說不行?
不過一路進門,林啟帶著紀煬去見祖父跟母親,林娘子自然帶著五妹去見母親,一會再一起吃飯。
今日林家人到的整齊,闔府上下喜氣洋洋。
彆說林啟覺得怪異,林大學士也好不到哪去。
家裡後宅之事,他一向不管,帶過的唯一孫兒隻有嫡長孫。
那日在宮裡,梁王跟文學士想要嫁侄女,嫁女兒的時候,他心裡還吐槽一番,沒想到最後反而他家嫁孫女。
這幾日上朝,梁王都恨不得拍著他的肩膀說,看你平日濃眉大眼的,怎麼反而截胡?
文學士還好些,他家本就不願意讓文小妹跟著吃苦。
隻是家中原本還在猶豫四兒子跟林五姑娘婚事,沒想到這婚事也告吹。
但人家是娃娃親。
還能怎麼辦。
因一樁婚事埋怨林家?
還是不滿紀煬?
文學士雖是牆頭草,也沒那樣蠢。
汴京好人家多了,林家在相看彆家的時候,他家也在相看其他人戶。
大家都差不多,大哥不說二哥。
再說,林家信守承諾,林家五姑娘知道自己會跟去灌江府吃苦,但依舊聽從父母祖父之命,履行當年的諾言。
如此女子,堪稱典範。
誰又會責怪這樣恪守誠信的大家閨秀。
畢竟誰不想待在舒舒服服的汴京,反而為十幾年前的約定去往邊關之地?
文學士隻能歎氣,感覺既錯失一個好女婿,也錯失一個好兒媳。
最後看向林大學士的眼神,隻有複雜。
這會複雜的眼神轉移到林大學士身上,再看向紀煬。
等聊天的時候,除了常規的問禮之外,林大學士道:“你們準備什麼時候啟程?”
紀煬道:“五日後,雖說成婚不久,但再不上路,以後路會更難走。”
五日後九月二十四,總算趕在十月前出發,他們準備人先走,行李後行,有王伯派人送過去。
反正趕在天寒地凍之前上任,不能耽擱太久。
林大學士點頭,灌江府那邊是不能耽誤,不過剛成婚便走,是辛苦了些。
原本他家還說,要不然讓婉芸留在汴京,隻是婉芸執意要去,紀煬也說把她一個人留伯爵府不好,這才同行。
還不是跟行李同行,估計要跟紀煬一起。
紀煬把他跟娘子商量好的一一說出,眾人臉色不太一樣,但都帶著彆樣的複雜。
兩人認識多久?
竟然趕路都要同行?
難道真如紀煬所說,林家宴會見到婉芸第一眼,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