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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惺惺地笑,臣敢一拳打過去。”

元祐帝聽得目瞪口呆。

陳敬宗擔憂道:“您該不會不信吧?臣跟您說,越是他們這種看起來君子的人越會演戲,就說臣的三哥,小時候他想去冰上玩,但他怕被老頭子罵,就攛掇臣去,等臣先上了冰,他再上來,回頭老頭子問起,他便說是為了照顧臣,那老頭子當然隻罵臣一人,反倒誇他愛護弟弟!”

元祐帝:……

陳孝宗竟然是這種探花郎!

這時,戚瑾終於上來了。

陳敬宗背對他站著,朝元祐帝使眼色:“您問臣為何與兩位兄長不和,臣才說了實話,您可千萬彆把這些告訴臣父,他肯定不會信的,反而認為臣故意在您麵前詆毀兩位兄長,那臣在家裡的處境將更加艱難。”

元祐帝:“駙馬放心,朕言而有信。”

戚瑾麵帶微笑,溫潤如玉地問:“皇上與駙馬在聊什麼?”

陳敬宗冷聲道:“我的家事,與你無關。”

戚瑾無奈地搖搖頭,看向元祐帝:“不知皇上召臣過來,有何吩咐?”

元祐帝為不能出宮秋獵而心情不虞,那些大道理他當然都明白,隻是想找人傾訴煩悶。

不過這份煩悶已經被陳敬宗排解了,元祐帝不想再提,解釋道:“朕想練箭,想請表哥與駙馬指點一二。”

戚瑾看眼陳敬宗,謙虛道:“駙馬弓馬嫻熟,有駙馬在,臣就不獻醜了。”

陳敬宗硬邦邦地道:“戚大人過獎,臣的弓箭都是自己隨便練的,哪裡比得上戚大人自幼受名師指點。”

元祐帝默默地看著這兩人互相吹捧。

陳敬宗的吹捧一聽就是陰陽怪氣,戚瑾君子姿態十足,恭維彆人也很像誠心誠意。

可元祐帝見過太多戚瑾這樣心口不一的人。

首先就是朝堂上的文官們,甭管他們在政見上如何不和,真要虛與委蛇的時候,誇對手也能誇的天花亂墜。

還有曾閣老病逝的時候,陳廷鑒都掉眼淚了,但曾閣老的病因就是他太害怕被陳廷鑒報複,這兩人能有多深交情?

從小到大就被一群慣會做表麵功夫的人圍著,陳敬宗便成了元祐帝接觸過的屈指可數的性情中人之一。

為了保留陳敬宗的這份真性情,元祐帝也不會將剛剛的對話告訴任何人,免得陳敬宗挨了母後或姐姐或陳廷鑒的訓斥,再也不敢在他麵前推心置腹。

“你們都不要自謙了,比比吧,兩刻鐘內,就在這山上,誰獵到的麻雀最多,朕便誇誰的箭法好,自有賞賜。”

元祐帝話音一落,陳敬宗背著弓箭先出發了。

戚瑾動身之前,不忘叮囑元祐帝在山頂的涼亭中坐好,以免被他們的箭傷到。

元祐帝從善如流地去了涼亭,曹禮率領幾個小太監圍在亭外。

元祐帝給自己倒了一碗茶,腦海裡還是陳敬宗對戚瑾的不滿。

不是元祐帝偏信陳敬宗的一麵之詞,而是陳敬宗實在沒有必要撒謊,他真想誣陷戚瑾什麼,也該給戚瑾安個罪名,而不是那種無傷大雅的口舌之爭。

所以,戚瑾的肚量是真的不大啊,竟然因為一次演武比試的輸贏嫉妒陳敬宗,看似君子,說的卻是小人之言。

陳敬宗沾了陳廷鑒的光是不假,戚瑾不也是沾了母後與他的光?

虧他還以為戚瑾多麼光風霽月,實則竟是個輸不起的。

元祐帝還是更喜歡陳敬宗那樣的實誠人。

兩刻鐘後,陳敬宗、戚瑾回來了。

陳敬宗用一支箭串了密密麻麻的七八隻麻雀,麻雀死狀不雅,足見陳敬宗這個人也不講究。

戚瑾很文雅,他隻射麻雀的翅膀,一共獵到四隻,綁著它們的腳,四隻麻雀撲棱棱地還想逃走。

“駙馬好箭法,臣甘拜下風。”

戚瑾看眼陳敬宗的收獲,慚愧地對元祐帝道。

元祐帝越發覺得膩味,武將就是要打打殺殺,戚瑾在這裡裝什麼風雅,他又不是姐姐,見個死麻雀還要傷懷一下。

“就賞駙馬陪朕共用午膳吧。”元祐帝公允地道。

戚瑾神色如常,陳敬宗欲言又止。

元祐帝:“你想要彆的?”

陳敬宗咳了咳:“臣進宮時,長公主還在生臣的氣,臣倒是想請皇上賞臣一樣長公主喜歡的,臣好借花獻佛。”

元祐帝差點忘了這個,頓了頓,對曹禮道:“去年內庫是不是錄入了一雙和田白玉蓮?你去拿來,賜給駙馬。”

曹禮馬上去辦。

陳敬宗遲疑道:“會不會太讓您破費了?”

元祐帝:“你要討姐姐歡心,送差的隻會火上澆油。”

說完,見戚瑾還在一旁站著,似乎好奇他們在說什麼,元祐帝擺擺手,叫戚瑾先退下。

戚瑾斂眸,行禮告退。

陳敬宗看著他走遠,再看看元祐帝,不安地問:“皇上不會因為臣的話,對戚大人存了芥蒂吧?”

元祐帝:“朕替你出氣,你不高興?”

陳敬宗正色道:“戚大人與臣隻是一時意氣之爭,他對您對朝廷卻是忠心耿耿,臣說那些隻是希望皇上能諒解臣對戚大人的無禮,若因此致使戚大人被您冷落,倒是臣的不是了。”

元祐帝笑笑:“放心,朕又不是公私不分,隻是這裡確實沒他的事了,才叫他退下。”

陳敬宗鬆了口氣。

稍後,曹禮捧著一隻紫檀木匣趕過來了,小心翼翼地放到元祐帝麵前的石桌上。

元祐帝打開匣子,叫陳敬宗過來看。

陳敬宗靠近幾步,探頭一瞧,就見匣子裡鋪著一層水青色的綢緞,綢緞上麵並排擺著兩隻碗口大的白玉蓮花。

連陳敬宗這個粗人,都被這兩朵潔白無瑕的“蓮花”驚豔到了。

他再看向元祐帝:“一朵就夠珍貴了,不如您自留一朵?”

元祐帝:“賞你就賞你,趕緊拿回去討好姐姐。”

陳敬宗便謝過皇恩,如曹禮那般小心翼翼地收好匣子,抱在懷裡,一步一步拾級而下。

元祐帝看著他穩重的步姿,好笑地搖搖頭。

也就是陳家底蘊不足,陳敬宗才會如此珍視這份賞賜,換個從小養尊處優的貴公子,類似的玉器不知見過多少。

.

長公主府。

陳敬宗突然被元祐帝叫走,華陽繼續逛會兒花園,便回了棲鳳殿。

她側躺在榻上,一邊曬太陽一邊琢磨宮裡出了什麼事,沒想到陳敬宗進來就要為她獻寶。

華陽很喜歡這雙白玉蓮,隻是奇怪:“弟弟為何賞你?”

陳敬宗就把他剛見到元祐帝的那番對話說了:“咱們經常出城,皇上心裡羨慕,我若再告訴他你我正在花園裡恩愛同遊,他能舒服?”

華陽斜他一眼:“誰與你恩愛了?更何況你說的也不全是假話,我確實很嫌棄你隻惦記著吃藕。”

陳敬宗:“就是要半真半假才叫人信服,回頭皇上若是問起你,你仔細彆露出馬腳,害皇上治我一個欺君之罪。”

華陽沒那麼傻,把玩著一朵玉蓮,問:“去了這麼久,弟弟還跟你說了什麼?”

陳敬宗:“沒說什麼,皇上手癢了,叫我與戚瑾陪他打麻雀,我打的多,皇上要賜膳,我又不稀罕一頓飯,這才跟皇上討了你會喜歡的東西。”

華陽:“……你還真是膽大,敢跟皇上提要求。”

陳敬宗看著她被手裡的白玉蓮映出幾分柔光的臉頰,笑道:“是你的麵子大,皇上一聽我要討好你,當然願意配合。”

華陽眼睛瞪他,嘴角露出笑來。

陳敬宗雙手撐在木匣的兩邊,想親親她漂亮的嘴唇。

華陽往後避開:“獵了那麼多麻雀,還沒洗手吧?”

陳敬宗:“我又不用手親你。”

華陽:“那也不行,先去洗乾淨,臉也擦擦。”~思~兔~網~

每當入秋,京城的風裡多多少少都會卷起一些沙塵。

長公主嬌氣矜貴容不得一點瑕疵,陳敬宗隻好下榻,先去拾掇自己。

可越是這般費功夫,真親起來的時候,才越覺得懷裡的人真如仙女一般難得,才越要親得她軟了筋骨,無力掙脫。

第143章

九月底, 京城出了一樁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

內閣三位閣老之中的殷閣老病逝了,享年七十五歲。

這個歲數算是高壽了,再加上殷閣老早就告病, 這一日真的來了,文武百官們也沒有太過意外, 有交情的紛紛登門吊唁。

陳敬宗與殷閣老沒有什麼交情,隻是今年連著走了兩位閣老,他難免也想到了自家當閣老的老頭子。

雖然老頭現在瞧著還硬朗,可天天早出晚歸的,將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過殷閣老。

陳敬宗在這邊胡思亂想, 黑暗中, 忽然聽旁邊的長公主歎了口氣, 很輕很輕的一聲, 可能她自己都沒有察覺。

陳敬宗轉個身,從後麵抱住她:“歎什麼氣?”

兩人躺下已經很久, 今晚又不該做什麼, 華陽還以為他睡了, 聞言頓了頓,才道:“殷閣老。”

陳敬宗:“曾閣老在天有靈肯定要不平, 他走的時候你還想著陪我去弘福寺。”

華陽:“你嘴裡就沒一句正經的。”

陳敬宗:“殷閣老哪裡又叫你惋惜了?”

華陽胡謅道:“他老人家挺愛笑的, 小時候,有一次我去內閣玩,彆人都恭恭敬敬的, 隻有他老人家把我當尋常的小姑娘看, 笑眯眯地給我介紹他們每天都要做什麼。”

陳敬宗:“那年你幾歲?我們家老頭在不在?”

華陽:“八歲, 父親也在, 剛進內閣一年吧, 資曆最淺。”

陳敬宗:“他命可真好,那麼早就得見長公主天顏了。”

華陽擰了他一下,不過話說回來,雖然當時公爹資曆最淺,得排在其他閣老身後,可公爹最年輕最俊雅,所以華陽印象最深刻的閣老其實還是公爹了。

陳敬宗捏著她的手:“你八歲,我十一,還在老家山裡亂跑。”

夫妻談話就是這樣,話題變來變去的,完全沒有規律,華陽反正睡不著,就問他以前在陵州是怎麼自己過的。

陳敬宗卻沒個正經,摟著她道:“爹不疼娘不愛,我天天去寺裡拜佛,求佛爺將來送我一個願意疼我的媳婦。”

華陽:“看來佛爺沒有聽見你的祈求。”

陳敬宗親她的耳側:“怎麼沒聽到,佛爺看我可憐,走人情派了個仙女來陪我。”

華陽輕輕抓著褥麵。

也不知道是他的唇,還是那些話,弄得她身上心裡都酥酥|麻麻的。

.

殷閣老家的喪事與長公主府無關,十月初八的傍晚,華陽難得沒有自己先吃,等著陳敬宗回來一起吃他的長壽麵。

天冷,麵熱,白蒙蒙的水霧從碗裡升騰而起,模糊了陳敬宗的臉。

陳敬宗喝了一口湯,抬頭時,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