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頁(1 / 1)

扳倒了。”

華陽沉默了。

她好像從來沒有與陳敬宗認真談論過朝堂的局勢。

她剛想說些連她也不能確定的安慰話,譬如她的母後與弟弟會始終支持公爹,陳敬宗先開口了:“你舍不得我死,可如果真到了那一天,老頭子丟了官我成了草民之子,亦或是老頭子獲罪我變成了罪臣之子,你會如何? ”

華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因為這輩子還沒有發生,上輩子雖然他口中的話應驗了,他卻早早不在了,陳家發配邊疆,她依然是尊貴的長公主。

陳敬宗摸了摸她的臉:“我可不想拿孩子綁著你。”

第137章

華陽沒想到陳敬宗剛剛洗完那東西, 忽然會說出這麼一番正經又沉重的話。

太過意外,她一時都不知該如何回應。

陳敬宗幫她穿好衣裳,自己也披上外袍, 去外麵撐船了。

遊船蕩蕩悠悠的,華陽躺在枕頭上, 隔著一層薄紗,遙遙望著天上的月。

其實陳敬宗隻是喜歡口沒遮攔,該做正經事的時候,他比誰都正經。

他會在暴雨如注的山上來回奔波,任勞任怨地協助百姓避災, 而不會羨慕兩個文官哥哥的差事比他輕鬆。

他會在陵州一群貪官的簇擁下堅持整頓衛所, 替士兵們爭取軍餉田地, 而不是與貪官同流合汙收斂錢財。

他靠著閣老兒子、皇帝女婿的身份輕輕鬆鬆拿到了正三品指揮使的官職, 但他也靠自己的本事率領大興左衛奪得演武比試的魁首,後又在平定豫王造反的戰事中屢立軍功。

這樣一個正直、聰慧的人, 看出陳家此時花團錦簇下暗藏的重重危機, 又有何出乎意料的?

或許, 如果華陽隻是一個普通閨秀,陳敬宗早就與她談起他對家裡的擔憂了, 可因為她是長公主, 是朝廷那邊的,他才沒有提過這些,防著她誤解什麼, 再在皇上、太後那裡說漏嘴, 將夫妻間的閒談變成牽扯國事朝局的大事。

他知道公爹推行改革不易, 但他從未想過勸阻公爹, 隻默默為陳家可能會有的下場做好了準備。

這種準備, 包括他不想用孩子綁著她。

談什麼綁著不綁著,如果華陽看不上陳敬宗,就算她生了孩子,她也不會為了孩子遷就他。

是陳敬宗自己,他不信即便沒有孩子,這輩子她也不會休了他,更怕她是因為孩子,才挽留他這個家族跌落泥潭的駙馬。

陳敬宗問她,明不明白夫妻是什麼。

華陽明白,因為她見過。

真正的夫妻,會同甘共苦,像羅玉燕對陳孝宗,那麼嬌氣的侯府小姐,明明可以在陳家出事後憑一封和離書與陳家脫離關係,但羅玉燕沒有,她寧可冒著風雪腳戴鐐銬,也要陪著陳孝宗去邊疆吃苦。

陳敬宗沒想讓華陽做那樣的妻子,他選擇做一個願意放手的丈夫,因為他鐵骨錚錚,陳家真出了事,他會與陳家共同進退,可他又不希望華陽因為孩子勞心費神地為他周旋,所以他不急著要孩子,所以他更想珍惜兩人還能快活做夫妻的時候。

“要靠岸了。”

隨著陳敬宗簡短的提醒,船身輕輕一震,再重新停穩。

華陽坐了起來。

船篷入口的簾子被人挑起,陳敬宗走進來,看看她,調侃道:“老祖宗自己能走嗎?”

華陽瞪過去。

陳敬宗來到榻前。

華陽趴到他的背上。

就在陳敬宗準備往外走時,華陽環著他的脖子,輕聲在他耳畔道:“你我的婚事,的確是因為父親而成,但無論以後父親是閣老還是平民百姓,無論陳家是京城大族還是落魄小戶,我都不會因為這些休棄你,我若休你,隻會因為你本人做了對不起我的事。”

陳敬宗沉默片刻,笑道:“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對不起您。”

他又不正經,華陽哼道:“以後不許再說這種晦氣話。”

陳敬宗開始往外走:“是你先問我孩子的事,我說實話還不成了?”

華陽擰他的脖子。

陳敬宗停在船艙門口,等華陽不擰了,他偏頭問:“你問我急不急當爹,我若著急,你願意生?”

華陽不願意,公爹還有三罪沒能解決,而懷孕會消耗她近一年的精力,她哪能安心待產。

她反問陳敬宗:“你現在真想當爹?”

陳敬宗:“你著急當娘,我今晚就可以給你,你不著急,咱們就再等等,等外麵形勢穩定了,我也可以專心照顧你們這對兒大小祖宗。”

華陽:“怎樣算形勢穩定?”

陳敬宗壓低聲音:“皇上親政吧,現在大事基本都是太後與內閣做主,皇上年少,看不出他的態度,等他親政,一切就明了了。”

華陽沉默。

陳敬宗:“你不會把這話告訴皇上吧?”

華陽:“我又不傻。”

陳敬宗:“你是不傻,可你跟皇上親啊,我真怕你把我賣了,回頭皇上看我不順眼,老頭子也怪我言多必失,弄得我裡外不是人。”

華陽:“你真怕,就不會跟我說。”

做了四年多的夫妻,即便彼此間還沒有徹底了解對方,但也知道對方是什麼秉性,就像她看得見陳敬宗厚顏無恥下的一身正氣,陳敬宗也早知道她絕不會把夫妻倆的事與國事混為一談。

陳敬宗跨上岸,四處看看,確定無人,再笑了笑,看著她道:“我還以為你會說,在你心裡,我跟皇上一樣親,甚至比他更親。”

華陽也笑了:“你想的可真美。”

.

第二天一早,陳敬宗又騎著他那匹養了八年的坐騎去衛所了。

華陽吃過早飯後,叫來吳潤,要他去馬市上看看有沒有出彩的好馬。

能夠帶到京城販賣的良駒基本都是蒙古馬,而蒙古馬也有優劣之分,像那種幾年難得一見的好馬,馬販子一早就給京城的豪門大戶送消息了,然後再被早早買走,剩下的縱使依然算得上名駒,卻滿足不了華陽送禮的要求。

吳潤又是最了解長公主眼光的人,在外麵跑了一圈,回來複命:“長公主,馬市暫且沒有叫人眼前一亮的名駒,不過奴婢跟那些馬販子打了招呼,讓他們再有新馬過來,先給咱們府上遞消息。”

縱使京官遍地走,在皇宮外麵,也沒有哪一家的威望能壓過華陽的長公主府。

華陽:“大概要等多久?”

吳潤:“中秋前可能會有一批新馬運送過來。”

算算日子,也就還有一個來月可等。

華陽叫吳潤留意著,她暫且放下了買馬的事。

到了八月初一,華陽照舊進宮給母後請安。

戚太後見女兒氣色紅潤,知道女兒在宮外過得比在宮裡還逍遙自在,可畢竟都成親快五年了,戚太後真怕女兒逍遙太過,惹得駙馬誤會女兒心裡沒他,白白疏遠了夫妻情分。

“都二十二了,該要孩子了。”戚太後柔聲勸道。

戚太後是個嚴厲的母後,上輩子華陽也不敢違背母後,這輩子她卻沒那麼敬畏,嘟嘴道:“您再催我,以後我不進宮了。”

戚太後:……

“娘是為了你好。”

“我那麼說也是為了您好,免得下次我還不聽您的話,您又要生氣。”

戚太後覺得,女兒的歪理越來越多了,隻是女兒小時候她可以讓嬤嬤盯著女兒認真學禮儀,現在卻沒有辦法乾涉女兒與駙馬的房裡事。

母女倆僵持之際,元祐帝到了。

弟弟行完禮,華陽便找個借口帶走弟弟,姐弟倆換個地方說話。@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姐姐惹母後不高興了?”元祐帝還是很會察言觀色的,尤其是母後的臉色。

華陽在涼亭裡落座,叫曹禮、朝雲等人退到外麵,她才跟弟弟說貼己話:“母後催我生孩子呢,我不高興。”

元祐帝的目光飛快掃過姐姐的小腹,耳垂微紅。

華陽倒不是故意跟弟弟說這個,她是拐著彎誇陳敬宗與陳家:“彆人家都是公婆或丈夫著急子嗣問題,我倒好,夫家不急,親娘反倒是最急的。”

元祐帝天天被母後、大臣們灌輸各種禮法教條,倒是明白母後的意思:“母後是怕姐姐一直懷不上,被百姓詬病。”

華陽:“怎麼,你也站在母後那邊?”

她挑起纖細的眉峰,一副元祐帝敢點頭,她就要發作的姿態。

元祐帝可不敢得罪姐姐,姐姐隻是生氣還好,萬一姐姐以為家裡人都不幫她,姐姐該難過了。

元祐帝忙道:“我當然支持姐姐,姐姐想什麼時候生就什麼時候生,誰敢背後議論姐姐,我叫錦衣衛抓他。”

華陽笑了:“你有這份心姐姐就知足了,可不用驚動錦衣衛。”

揭過此事,姐弟倆開始分享過去一個月宮裡宮外的一些新鮮事。

華陽提到了她與陳敬宗的弘福寺之行:“算他運氣好,真的去了,不然我要罰他在弘福寺剃度。”

元祐帝深深地替陳敬宗捏了一把汗,那麼大的雨,換成他大概是不會出門的,也幸好陳敬宗憨厚老實,又看重姐姐,才保住了他的頭發。

華陽說完,輪到元祐帝了,讀書觀政都很沉悶,他覺得姐姐不會高興聽那些,便也專挑有趣的折子說,譬如某個地方官因為縱容小妾欺淩正室,被同樣為官的嶽父狠狠參了一道折子。

“對了,韃靼那邊給朝廷進貢良馬的使臣已經過了薊州,再過幾天就到京城了,駙馬英武非凡,我準備從這次的貢馬裡挑一匹賞賜給他。”

華陽心中一動,韃靼那邊盛產名馬,但馬乃軍需,馬販子想要把草原上的馬運到中原來賣,都要先經過韃靼官員的遴選,馬匹的數量與品級都有限製,可以說,馬販子手裡那些被他們誇得天花亂墜的“千裡馬”,放在草原也許隻是中等偏上的貨色。

韃靼給朝廷進貢又不一樣,五百匹駿馬,怎麼也得有幾匹最頂尖的寶馬,才不會損了韃靼汗的顏麵。

“無緣無故的,為何要賞他?”華陽不甚在意地問。

元祐帝:“他是我姐夫,他待姐姐好,我賞他一匹馬算什麼。”

華陽:“行吧,回頭我就跟母後說,這是我特意從你這裡給駙馬討的賞賜,免得她總懷疑我欺負駙馬,還有你賞賜駙馬的時候,也要透露我的功勞,讓他領我的情。”

元祐帝:……

姐姐待駙馬還真是“好”啊!

第138章

八月初六, 韃靼來中原進獻貢馬的使臣到了京城。

朝廷派禮部官員先在驛館招待這些使臣,等初九元祐帝上朝之時,韃靼使臣們再進宮拜見。

初八這天下午, 華陽進了宮。

戚太後:“六月七月你都隻在月初進宮,這次過來, 莫非是為了明日韃靼使臣的獻馬?”

華陽:“幾百匹臭烘烘的馬有何好看的,方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