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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英氣逼人,他不笑的時候,豈止正經,甚至頗有幾分冷厲煞氣。

也就是華陽這個公主,才沒有被他的外表唬到。

她神色如常地將視線從他臉上移開,轉而去打量這件袍子是否有哪裡不合適。

“好看嗎?”

陳敬宗學侄女那麼問。

華陽輕笑:“那得看跟誰比。”

原本隻是學他的話,陳敬宗卻走過來,握住她的手將人拉到懷裡,一本正經地問:“你想跟誰比?”

華陽以為他又要酸公爹等俊雅文人,慍惱地叫他閉嘴。

陳敬宗攬著她坐到椅子上,低頭就親。

華陽的手推在他肩膀,越推越沒有力氣。

許久之後,陳敬宗抬起頭,捧著她的臉問:“好看嗎?”

華陽不肯說。

陳敬宗就繼續親。

如此三次,華陽還是不肯開口。

陳敬宗想起以前的很多個夜晚,她身子再軟,公主的傲氣始終都在,絕不肯說半句他想聽的,反倒讓他先覺得自己是個畜生,不忍心再逗她。

“這樣,好看你親我一下,不好看你咬我一口。”

看著她緊緊抿著的唇瓣,陳敬宗將臉湊了過去。

華陽想咬他,可他臉皮子緊,沒咬起來,結果就變成了親!

陳敬宗眼裡全是得意:“我就知道,你當初同意下嫁,便是相中了我這張臉。”

第98章

觀鶴堂。

陳伯宗在春和堂陪父親說了會兒話, 還帶回來一疊紅紙。

紅紙是已經裁剪好的春聯紙,隻等著主人題上寓意吉祥的黑字。

陳廷鑒年輕的時候喜歡自己寫春聯,現在兒子們都做了父親, 陳廷鑒便把這事交給了兩個從文的兒子,今年老大寫, 明年老三寫,輪流著來。

大郎跑過來看父親寫字。

陳伯宗看眼俞秀:“婉宜怎麼不在?”

俞秀笑道:“去四宜堂了,公主找她。”

陳伯宗就沒再多問。

他站在桌子這邊,大郎為他磨墨,俞秀繼續坐在榻上做針線, 手裡的綢緞是前幾日婆母剛賞下來的, 俞秀挑了一匹婆母也能穿的顏色, 抓緊時間想趕在除夕前為婆母做一件褙子。

三個人都安安靜靜的, 導致婉宜還以為屋子裡隻有母親在。看眼身上的蜀錦褙子,正處於愛美年紀的小姑娘有點害羞又有點欣喜地站在次間的簾子外, 頓了頓, 再假裝若無其事般挑開簾子。

才邁進去一隻腳, 婉宜就愣住了。

陳伯宗朝門口看來,目光落到女兒的新褙子上, 再看看女兒局促的小臉, 陳伯宗笑了笑,提著筆問:“公主送你的?”

婉宜緊張地點點頭。

她還記得那日祖母送了幾匹綢緞來,母親拿出兩匹要給父親做新衣, 父親就不太高興, 說今冬新做的那兩套還沒穿過。

陳伯宗誇女兒:“挺好看的。”

婉宜還不至於這樣就放心了, 她看看榻上的母親, 小聲解釋道:“我與四嬸推辭過了, 四嬸叫我以後跟她出門的時候一起穿,要不是四叔突然回來了,我也會換下這件再回來。”

俞秀目光溫柔:“既然是公主賞的,你安心穿就是,隻是這料子太金貴,先換下來吧,小心弄壞了。”

婉宜點點頭,跟父親母親告退,回去換衣裳了。

陳伯宗對大郎道:“你也回去吧。”

大郎乖乖地走了。

俞秀放下針線,過來幫丈夫研磨。

陳伯宗一邊寫字一邊道:“公主疼愛婉宜,那是婉宜的福氣,隻是公主可以隨心所欲,咱們卻不可太過張揚,這道理你再跟婉宜講講。”

俞秀看看他剛寫好的字,輕聲道:“知道了。”

皇上剛發下賞賜的那天晚上,丈夫就給她講過朝中的形勢。

皇上、娘娘器重公爹不假,公爹的新法也是利國利民,卻並不受其他官員待見。

單拿考成法來說,上上下下的官員們本來可以敷衍了事,對百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對上峰拍拍馬屁送點孝敬,官當得輕輕鬆鬆,日子多舒服。可朝廷要嚴格考核官員們的政績,差事辦不好就要罰俸丟官甚至掉腦袋,相當於頭頂多了一條鞭子隨時都要抽幾下,那些滑頭的官員們自然不願意了。

地方官員的懶政又都是高層官員們一步步放縱出來的,公爹提出新法,也是明著告訴皇上,原來吏部那些官都是一群酒囊飯袋。

如今公爹在皇上麵前風光,其他官員卻恨不得把公爹壓下去,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盯緊公爹以及陳家眾人,一旦有人犯錯,大錯最好,小錯也能去皇上麵前說兩嘴,一點一點地讓皇上疏遠公爹。

陳家素來節儉,突然穿著蜀錦出去招搖,便有居功自傲之嫌。

.

除夕這晚,陳家眾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頓豐盛的年夜飯。

華陽朝公爹那邊看了好幾眼。

這半年公爹早出晚歸,華陽其實很少有機會能見到他,越是如此,當公爹身上出現什麼變化,華陽也就越容易察覺。

今晚,華陽就注意到,公爹在陵州時還一片烏黑的頭發,這會兒竟已經出現了銀絲,眼角的皺紋也更深了。

華陽垂眸,心裡有些酸。

勞心勞神會加速一個人的老去,其他官員願意配合公爹也就罷了,偏偏那些人都想跟公爹對著乾,想儘辦法要逼公爹放棄,公爹雖然得到了父皇的支持,在新法推行初期,依然要麵對層出不窮的麻煩與阻礙。

上輩子公爹本就有隱疾,忙碌國事期間還失去了一個兒子,如果不是因為太累太疼,公爹也不至於才五十多歲就去了。

與華陽複雜的情緒比,這個新年,陳廷鑒很高興。

他並不在乎那些官員們如何彈劾、反抗他,隻要皇上、太子站在他這邊,隻要他是內閣首輔,底下的官員們就得聽他的,不甘心也要按照新法做事。

新法能夠實行,百姓能夠安樂,國庫能夠充盈,朝廷亦有銀餉養兵,其他的便都不值一提。

宴席散後,華陽與陳敬宗先往四宜堂走去。

這條街上住的全是達官貴人,有的府裡在放煙花,有的府裡請了戲班子,陳家這個除夕過得反而最為冷清。

風穿過走廊,吹得人不想說話,進了屋坐到次間的暖榻上,手腳都暖和過來了,華陽才與陳敬宗閒聊起來:“你發現沒,父親比咱們剛回京的時候老了很多。”

陳敬宗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

華陽:“少扯那些有的沒的,就算你天天待在衛所,朝堂裡的形勢你也該知曉一二。”

陳敬宗當然知道,老頭子還專門把他們三兄弟叫去囑咐過,要他們安分守己,莫要授人把柄。

“他自己選的路,你心疼也沒有用。”陳敬宗喝口熱茶,對著琉璃窗道。

窗外一片黑暗,此時的琉璃窗更像一麵鏡子,清清楚楚地照出他的臉。

陳敬宗在那張臉上看到了老頭子的影子。

他嗤了一聲,看向華陽。

華陽沉默。

她心疼公爹嗎?

肯定是有的,欽佩、愧疚、心疼都有,可她明知道公爹走上這條路就意味著危險重重,她還是沒有想過勸阻。

因為她是公主,心更偏向皇家與朝廷,她就是要公爹堅持他的新法,要公爹徹頭徹尾地整治官場,恢複吏治清明。

換句話說,她力保公爹,也隻是想利用公爹的才乾罷了。

“你呢,這幾個月有沒有人找你的麻煩?”華陽轉移話題道,上輩子,她並不曾與陳敬宗聊過這些。

陳敬宗:“你這是在關心我?”

華陽:“你是我的駙馬,我關心你不很正常?”◢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陳敬宗:“是正常,就是成親三年,我才等到這一回,有點受寵若驚。”

華陽瞪他。

她關心他的時候多了,才不是隻這一回。

陳敬宗笑了笑:“我還好,大多時候都待在衛所,大哥三哥他們天天跟官員打交道,可能會受些排擠。”

華陽:“再排擠也就是些口舌之爭,不像你們武官,將來是要一起上戰場的,若與其他有資曆的將領打好關係,人家也能提攜提攜你。”

陳敬宗:“是嗎,我對那些將領不熟,你給我講講,哪些人值得我去結交?”

華陽想了想,道:“遠的不提,隻說現在在京城的,靖安侯戰功赫赫,可惜你打了人家兒子,他大概不會給你好臉色。三嫂的祖父羅老侯爺也是個人物,雖然他傷了一條腿早不領兵了,但他打了一輩子的仗,你多去拜訪拜訪,總能有所受益。年輕一點的,我也隻知道……”

她還沒說完,陳敬宗突然將她拉到懷裡,捧著她的臉一陣猛親。

華陽:……

被陳敬宗抱進內室的時候,華陽連窗外此起彼伏的煙花聲都聽不見了,耳邊全是他的呼吸。

.

大年初一,華陽、陳敬宗早早起來,收拾妥當,並肩前往春和堂給二老拜年。

陳廷鑒先瞧見了兒子身上的蜀錦長袍。

知道兒子等會兒還要陪公主進宮,公主一身錦緞,兒子隻穿綢衣確實不太配,便沒有說什麼。

年輕的夫妻倆離開後,孫氏笑著道:“要我說啊,老四雖然粗了些,卻是他們兄弟裡長得最好的,跟公主站在一塊兒還挺般配。”

陳廷鑒一臉複雜:“你就是太偏心他。”

他就覺得老大長得最俊,看起來也最正派穩重。

可就算是老大,在公主麵前也隻能淪為皓月旁邊的一顆星辰,風采完全不能相提並論。

陳府門外,華陽與陳敬宗已經上了馬車。

陳敬宗看了看袖子後側,他不習慣穿這麼金貴的料子,總懷疑是不是碰到哪裡拉了絲。

華陽:“瞧你那點出息。”

陳敬宗:“要怪就怪老頭子,從小苛待我,不給我好衣裳穿,再有就是你那邊的,動不動就破,我能不擔心?”

華陽:……

她看向窗外,再也不跟他說話。

馬車停在皇城宮門外,陳敬宗扶華陽下車的時候,瞧見後麵也來了一輛馬車,公主車駕,應該是南康公主一家。

華陽沒有要與南康同行的意思,陳敬宗更是一眼都不想往那邊多看。

等南康公主一家站在地上,就隻能瞧見華陽夫妻的背影。

隔了一個多月,南康依然忍不住咬牙切齒。

孟延慶見了,還以為妻子在記恨陳敬宗打他的那一拳,心裡頗為感動。

中秋宮宴他酒後糊塗,害了自己,也連累妻子丟了大臉,妻子竟然還在遷怒陳敬宗。

他抱著繈褓裡的兒子走到南康身邊,低聲道:“算了,咱們不跟他們計較。”主要是計較不起啊。

南康個子矮,恰好看到了繈褓裡的兒子,白白胖胖的。

想到華陽成親這麼久肚子依然不見動靜,不是她自己有問題,就是陳敬宗中看不中用,南康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