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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敬宗又來背華陽,故意走在隊伍最後。

華陽瞥眼不遠處的齊氏,趴在他耳邊問:“你來背我,怎麼去拿她的賬本?”

陳敬宗:“彆急。”

華陽看著他英俊散漫的側臉,竟無法判斷他是%e8%83%b8有成竹,還是根本沒當回事。

山路濕滑,走起來並不容易,除了陳敬宗,隊伍裡幾乎每個人都打過趔趄,有人甚至摔了跟頭。

眼看山路要走到儘頭,前麵就該是平地了,陳敬宗問華陽:“等會兒你自己走幾步,沒關係吧?”

華陽知道他要動手了,低聲道:“隻要你拿到賬本,我摔跟頭也高興。”

陳敬宗嗤之以鼻,連一點汗味兒都無法忍受的公主,真摔了跟頭,接下來幾晚他可能都得打地鋪。

她就是這樣,無論在陳家受了什麼氣,最後都要撒在他身上。

又走了幾步,陳敬宗放下華陽,交給朝雲、朝月扶著,他加快腳步往前去了。

華陽的心提了起來,視線緊緊追著陳敬宗。

夫妻倆前麵是陳繼宗一家三口與丫鬟婆子。

聽到有腳步聲靠近,陳繼宗回頭,瞧見駙馬堂哥,他強忍著才沒有去窺視美人公主,隻好奇道:“四哥怎麼自己過來了?”

陳敬宗沒理他,超過去,來到了陳廷實、齊氏身後。

夫妻倆剛要回頭,陳敬宗冷聲道:“二嬸彆動,你肩上有一條赤鏈蛇。”

蛇?

陳廷實僵住了,齊氏更是一股寒氣直從腳板心竄到心口,人險些昏厥過去。

隨即,齊氏就真覺得背上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爬!

如果這樣還能忍,當一小團冰涼滑膩之物突然撞到她的脖子肉,齊氏徹底失控,尖叫著跳起腳來,雙手也胡亂地往背後亂拍,形同瘋癲。

陳敬宗趁機上前,一把將滑落到齊氏肘部的包袱狠狠朝山路一側的雜樹叢拍去!

包袱離身的刹那,更大的恐懼壓下了齊氏對蛇的懼怕,她本能地要衝進雜樹間搶回包袱,另一道身影卻先她一步跑了過去,長腿黑靴熟練地踩斷雜枝,大手抓住包袱一角粗魯地往回扯,可包袱布料被樹枝勾住,兩相拉扯,結散了,裡麵的東西也掉了出來。

齊氏又想撲過去,陳敬宗已經將手探向那堆紅布嫁衣,陡地拉出一條拇指粗的暗紅長蛇!

蛇身幾乎貼著齊氏的麵容掃過,齊氏瞳孔收縮,大叫著主動退開。

一行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陳敬宗手裡的蛇上,隻有華陽看見陳敬宗的另一隻手從嫁衣裡掏出一個賬本,迅速塞進後腰。

之前為了方便背華陽,陳敬宗將衣擺彆到了腰間,塞好賬本後,陳敬宗又把衣擺放下來,正好掩飾。

明明是當眾“行竊”,陳敬宗動作迅速卻神色從容,身形挺拔的站在那兒,若無其事。

華陽就想起她跟著父皇母後去相看陳敬宗的時候,那天的他,也是如此英武俊朗、道貌岸然!

還好他現在騙的是彆人。

那邊齊氏躲到陳廷實身後,確定蛇咬不到自己了,她第一時間往陳敬宗手裡看,就見陳敬宗根本沒有理會地上的嫁衣,正觀察手裡的蛇。

“沒咬到你吧?”陳廷實緊張地關心妻子。

齊氏哪有空理他,白著臉催促陳敬宗:“老四快把這蛇丟開,拿著它做什麼!”

陳敬宗看她一眼,似笑非笑:“這蛇沒毒,可以帶回去送給街坊燉蛇羹。”

齊氏:“那你快走遠點,我看著心慌!”

一邊說著,她還一邊瞄散落在地的包袱與嫁衣。

陳敬宗仿佛並不在乎那些東西,攥緊蛇脖子,往後麵走去。

華陽:……

她急急地往朝雲身後躲。

朝雲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哀求越來越近的駙馬爺:“您快把這東西扔了,公主也怕!”

陳敬宗看看隻露出耳朵的華陽,手上隨意一甩,那條暗紅的蛇就被甩出了幾丈遠,落進密密麻麻的雜樹叢。

“好了,扔了。”

陳敬宗撥開朝雲,站到了華陽麵前。

華陽心情複雜,既高興陳敬宗順順利利拿到了賬本,又對他捏著蛇的一幕心有餘悸。

“自己走還是我背你?”陳敬宗問,“前麵的路泥坑更多。”

華陽看向他的%e8%83%b8口、衣袖,最後落到他碰過蛇的手上。

陳敬宗便走到路邊,雙手在掛著雨水的灌木上掃過,搓了搓,換片灌木再掃一遍,算是洗手。

華陽沒那麼抗拒了,趴到他的背上。

再看前麵,齊氏剛摸索完那套嫁衣,又翻來覆去檢查散開的包袱,還想蹲下去搜索包袱掉落的地方。

陳廷實哄道:“好了好了,蛇已經被老四抓走了。”

不僅陳廷實,其他人也都以為齊氏是擔心還有彆的蛇。

齊氏心急如焚,賬本明明裹在嫁衣裡的,如果不是掉了出去,那就是……

齊氏驚恐地看向陳敬宗。

陳敬宗背著公主美妻,對攔在路中間的東院一家隻有嫌棄:“還磨蹭什麼,快些下山,家裡還一堆事。”

華陽配合地皺起眉頭。

陳廷實見了,攥住齊氏一條胳膊就往邊上讓。

齊氏咬牙,低聲問他:“剛剛,你有沒有看見老四從我的包袱裡拿走什麼?”

陳廷實:“沒啊,不就是那條蛇,老四抓完蛇就走了,難不成你包袱裡還丟了其他東西?”

不可能,老四雖然有時混賬,卻絕不是偷雞摸狗之人!

齊氏沒有回答,回憶一遍老四的神情,她心情複雜地偏頭,又看了一眼包袱掉落的地方。

或許,賬本落到了更下麵的雜草下?賬本封皮灰撲撲的,混在爛葉子裡確實難以分辨。

“哎,你們先下山,我好像有東西落在棚子裡了。”

賬本就是她的命,齊氏迅速做了決定,甩開陳廷實的手,她帶著心腹婆子往回走去。

她太奇怪,陳廷實追了上來,陳繼宗一家三口也莫名其妙地看著。

齊氏暗暗觀察陳敬宗。

陳敬宗不甚在意地看了她一眼,背著華陽往前去了,沒有任何異樣。

齊氏仍然不放心,仍然懷疑是不是陳敬宗拿走了她的賬本,可她不能主動暴露賬本,又沒有借口去搜陳敬宗的身,隻能眼睜睜看著小夫妻倆的身影越來越遠。

陳敬宗走得很快,超過陳孝宗、陳伯宗兩家,來到了母親孫氏這邊。

“娘,我們先走了。”陳敬宗對母親還算客氣,打了聲招呼。

孫氏笑道:“走吧走吧,路上小心。”

陳敬宗頷首,因為前路無人,他走得更快了,朝雲、朝月得小跑著才能跟上,後來朝雲摔了個大跟頭,半張臉都沾了泥巴,華陽又是同情又是好笑,讓她們倆慢慢來,不用著急。

這下,路上就隻有她與陳敬宗了。

“你從哪找的蛇?”

想到那條蛇,華陽身上就不自在。

陳敬宗:“山裡到處都是,想找還不簡單。”

華陽:……

他要是早這麼說,她寧可被洪水衝走也不要上山。

“真有賬本,這回你信了吧?”揮散那些念頭,華陽拍了拍他肩膀。

陳敬宗沉默。

華陽隻當他默認了,畢竟他不可能想到其他合理的解釋。

堆積在空中的烏雲漸漸散去,一抹陽光從東方灑了過來。

草葉上的露珠閃閃發亮,土路雖然泥濘不堪,卻散發著一種清新的泥土氣息。

陳宅這邊,已經有一批下人在忙碌了,一股股泥水從牆角的排水洞滾滾流出。∞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陳敬宗背著華陽跨進四宜堂,沒有理會院中低頭打掃的兩個小廝,直接走到上房門前。

華陽把鑰匙給他。

陳敬宗開鎖,推開門,一股潮氣撲麵而來,因才過去短短兩日,屋子裡並沒有堆積多少灰塵。

放下華陽,陳敬宗先去開窗通風。

華陽盯著他的後腰。

陳敬宗轉身,華陽目光一閃,避開了他的眼睛。

陳敬宗上下打量她,忽然問:“就算齊氏貪贓,這也是我們陳家的事,你為何如此上心?”

他們去年冬天大婚,至今不足一年,可陳敬宗已經很了解她的脾氣,大多時候她都把自己當公主,除非房屋失火,陳家其他院裡發生什麼,她一概不理,就像一隻威風凜凜的金鳳凰,隻管梳理那一身漂亮的羽毛,目無下塵。

華陽頓了頓,正色道:“我畢竟嫁了你,若你們家被人揭發貪汙受賄且證據確鑿落實了罪名,我麵上也不好看。”

她下巴微揚,驕矜依舊。

陳敬宗果然更習慣她這樣,反手抽出彆在後腰的賬本,坐到窗邊的書桌前翻看。

華陽走過來,站在他身旁。

她剛瞄了一眼,陳敬宗突然攬住她的腰,轉眼將她帶到了懷裡。

這姿勢,華陽正要發作,手中多了一個賬本。

陳敬宗:“想看就一起看,彆跟丫鬟似的。”

華陽:……

第19章

齊氏這個賬本, 裡麵記的第一筆賬,竟可追溯到她剛嫁進陳家的時候,當時陳廷鑒已經在京城為官。

二十多年了, 隨著陳廷鑒的幾番升遷,齊氏收到的孝敬也越來越多, 每筆孝敬的金額也越來越高。

齊氏是個細心人,每年的結尾,還會特意算出今年的總進項。

華陽好奇目前齊氏究竟貪了多少,一頁頁翻得很快,基本上一目十行, 隻在大筆進項上略微停頓。

陳敬宗始終沉默, 直到華陽翻到去年的賬目, 他才按住頁麵。

華陽知道他要細看了。

無論父子手足間鬨得多難看, 他都是陳家的子嗣,這賬本關係甚大, 陳敬宗不可能不認真。

齊氏所得, 有的來自地方官員, 有的來自豪紳商戶,打著各種各樣的借口。

華陽皺眉:“這些人最想賄賂的是父親或你們兄弟, 他們不直接找你們, 肯定是被嚴詞拒絕過,所以才拐著彎來找齊氏。可齊氏手裡又沒有權,她也不敢對你們開口替人說話, 事情辦不成, 那些人為何還要不停給齊氏送銀子?”

陳敬宗:“齊氏不傻。要求馬上辦事的, 她幫不了就不敢收, 可有些人目光長遠, 隻想先與陳家結個善緣,將來有求於人時再張口,這種,齊氏便敢收了。送錢的人家,想著銀子進了陳家,相當於拿捏了陳家的把柄,將來開口時老頭子為了掩飾也得幫上一二,所以也敢一直送下去。”

“還有一種情況,就是有人送了銀子後,出去拿這事耀武揚威,其他人忌憚陳家,願意給他方便,如此一來,銀子花的也值了。”

夫妻倆邊看邊談,忽然,華陽看到一筆特彆的賬。

【三月初十,京城寄來兩支老參,用商陸根代替煎藥,轉賣得三千兩。】

華陽上輩子隻從錦衣衛的卷宗上看到了齊氏這賬本的總賬,以及一些明確涉及官場貪汙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