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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女先生那般,隻完成了教學任務就離開?”

因圖嬤嬤是宮裡出來的教養嬤嬤,又因為她和湘雲之間還不是真正的主從關係,所以圖嬤嬤便用了‘我’字自稱,不過這一點區彆湘雲卻沒聽出來。

“這有什麼關係?難道這樣姑娘就不跟我學了嗎?”

“若嬤嬤隻教了課程就走,咱們也不用費心說這些掏心窩子的話。若嬤嬤想跟雲兒長長久久的守在一處,那咱們就更應該說點掏心窩子的話了。”

圖嬤嬤點頭,示意湘雲繼續說。

“嬤嬤應該教我如何在這世道活出自己想要的人生,讓規矩為我保駕護航,而不是成為束縛我的存在。不妨說句不知羞的話,我將來要嫁的夫君敢叫我賢良淑德的給他納妾,替他照顧姨娘,教養庶出子女…他怕是想吃屁呢。”

圖嬤嬤被湘雲這話裡的狠戾凶意以及理所當然弄得一愣一愣的。

不想還沒等圖嬤嬤找回自己的聲音,湘雲又繼續雷她,“還有孝敬公婆,善待叔姑什麼的,也不是不行,但主次關係要弄明白了。我不是欠他們家的,他們家也沒養我小,我待他們好是我善良,尊老愛幼,但想要用這種規矩不規矩的東西來強製要求我…門都沒有。”

說到這裡,湘雲雙眼直視圖嬤嬤,非常認真的總結道:“旁的一時還沒想到,等想到了我再跟嬤嬤說。嬤嬤也想想我今天的話,想明白了您在來我房裡,想不明白…不妨事,您慢慢想,什麼時候想明白了都不晚。”

圖嬤嬤:“……”這小丫頭成精了吧。

送走了猶如被天雷劈過的圖嬤嬤,湘雲才朝外麵喊了一聲,被湘雲打發到外間的周奶娘帶著翠枝也是一臉恍惚的走進來。

洗漱罷,周嬤嬤摟著湘雲睡在床上,翠枝睡在大床對麵的炕上時,周奶娘才小聲問湘雲剛剛那些話都是誰教她的。

她家乖巧可愛,天真活潑的姑娘可說不來這些話。

“嬤嬤,若是我爹娘還活著,哪怕是太太還在,您說我還用養在榮國府嗎?”

周奶娘:“…委屈姑娘了。”

翠枝:如果大老爺還在,那姑娘這個史家大姑娘可金貴著呢。

“前兒跟寶玉在園子裡於捉迷藏,就看到府裡的下人因為珠大嫂子好說話就敢怠慢她,鳳姐姐脾氣不容人,府裡的下人都怕她,哪怕再為難的差事也無人敢攜帶。我當時就在想,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

“因為規矩呀。珠大嫂子守規矩要體麵,鳳姐姐兒踩著規矩性子厲害。”湘雲小臉蹭了蹭周奶娘,“嬤嬤,我不想被人欺負。而且我知道隻有我自己立起來了,厲害了,才能庇護你和翠枝。”

周奶娘聽了這話鼻子就是一酸,其實上次來榮國府小住時,周奶娘就發現榮國府裡的水渾到了另人側目的程度。

旁的不提,隻說府裡的庶出姑娘吧,二姑娘養得唯唯諾諾,三姑娘卻養得伶俐拔尖。二姑娘無人疼惜眷顧,三姑娘卻有個家生子出生的姨娘和親弟弟,所以兩人的奶娘,一個拿捏著姑娘作威作福,一個卻不敢多說一句話。史家和姑娘的兩個外家都靠不住,若姑娘不自己立起來,除了日日夜夜求菩薩給姑娘一個明事理人婆家外,就真的隻能任人宰割了。

可若是不管不顧不學規矩,回頭不是更叫人有話說?

湘雲:“所以我要學的規矩是能保護自己的,而不是將人放在一個框框裡轉圈圈的。”

周奶娘/翠枝:好像哪裡不太對。

第29章

翠枝有自己的家人,對她雖然事事妥貼,但在湘雲看來總少了些什麼。周奶娘很疼湘雲,也視湘雲如已出,但湘雲貪心,她總想要更多。至於賈母分給她的翠縷,因其是賈家的家生子,所以湘雲對她並不信任。

她隻讓翠縷白天當差,值夜的事情都留給翠枝,如此一來,白天她在府裡的時候,就都叫翠縷貼身跟著,賈母瞧了滿意,遇到什麼事或是什麼人處理起來也比翠枝方便。

這會兒來了個圖嬤嬤,她上無親戚,下無兒女,就讓湘雲感覺這是個同類,但同類首先得三觀相同,目標一致,若隻會教她賢良淑德,逆來順受那就不是同類而是臥底了。這也是湘雲今天與圖嬤嬤打開天窗說亮話的一個重要原因之一。

她想有個真正彼此依賴,可以抱團取暖的人。

是夜,將選擇權給了圖嬤嬤,又將周奶娘和翠枝說懵了的湘雲睡得還不錯。

當然了,她向來睡眠質量都不錯。不過與之相比的是圖嬤嬤就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了。

能舒心痛快的活著,誰還賤皮子似的非要苦著自己?可這世道多難呐,便是公主太後的日子都不是十全十美的痛快舒心,她一個五歲的小丫頭怎麼敢這般癡心妄想?要知道,一個弄不好就會讓自己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死無葬身之地。

翻了個身,圖嬤嬤又有些肯定湘雲的所思所想。若當主子的都過得憋屈,那底下的人豈不更要夾著尾巴做人。人活一世,她就追求個委屈求全?

是痛快一時,還是憋屈一生?

一生嗎?

圖嬤嬤想到自己的年紀,不禁苦笑,她的前半生一直小心謹慎,步步經營這才能帶著自己的貼己平安出宮。如今業已四十,人生也不過還餘二三十載。以雲姑娘的年紀,前十年的日子不會有太多波折,後十年才是關鍵,而以那姑娘的性子,她也彆想活著半路下船了。那,她要賭上後麵的人生嗎?

不賭如何?賭了又如何?

這一夜,圖嬤嬤就在這種心思裡烙了一夜的煎餅,天亮時頂著一對大黑眼圈坐起來,一時想要立時就告訴湘雲她的決定,一時又告訴自己三思而後行,凡事不可操之過急,再給自己一天時間,若是明日天亮後還不更改心意那她就去湘雲房裡報道。

*

早起沒有看到被自己將了一軍的圖嬤嬤出現,湘雲心裡多少有些遺憾,不過想到今天早上榮國府的早飯,湘雲的心情立時多雲轉睛了。

老太太昨兒就叫人給他們做豆腐皮的包子啦~

催著翠枝給自己收拾,又叫早起過來侍候的翠縷去看看三春都起了沒。

“好叫姑娘知道,姑娘們早就起了。”將裝了青鹽的瓷罐打開讓湘雲刷牙,翠縷滿臉笑容的回道:“姑娘以前住在碧紗櫥裡,都是跟著寶玉同進同出。老太太疼寶玉,再不叫人擾了寶玉好覺,到是姑娘們,起的都要早一些……”

“嗯嗯嗯,明天也早點叫我起來。”湘雲點頭:“姐妹們要羞我了。”

“姑娘還怕人家笑話你?”翠枝聽到這話,與翠縷對視一眼,噗哧一聲就笑了。一邊拉著湘雲坐下來梳頭,一邊打趣著又抱了點心匣子挑點心的湘雲,“我瞧著姑娘還是晚點起來的好。”

晚點起,說不定還能少吃點呢。

“我就知道你們都嫉妒我胃口好。”給了翠枝一個小鬼臉,湘雲挑了塊奶味十足的點心放在嘴裡,“翠縷一會兒找嬤嬤要銀子,打發人買兩斤昨兒寶玉說的那個什麼糖回來。多買些,咱們自己吃,也給寶玉和姐妹們分一些,老太太屋裡的姐姐還有院子裡侍候的姐姐們也都嘗嘗味。”⑤思⑤兔⑤在⑤線⑤閱⑤讀⑤

湘雲不光拿了榮國府每月二兩銀子的月錢,史二嬸每個月也叫人給湘雲主仆送月錢。史家那邊是五兩的月錢,加在一塊湘雲一個月就有七兩銀子的零花錢。再有史二嬸和史三嬸都要臉麵,在自已家時還沒怎麼樣,但打湘雲住進了榮國府,又被湘雲問到了頭上,這兩家便隔三差五的送些東西來,讓人知道他們做叔叔嬸嬸的有多關心湘雲這個侄女。

也因此,被人拿來刷好評的湘雲日子過得可比賈家三春富足多了。

翠縷聽了剛要說話就見周奶娘掀了門簾子走了進來。周奶娘在門口就聽到了湘雲的吩咐,這會兒一進來,一邊去多寶格上拿放銀子的匣子,一邊笑道:“眼瞧著就到了換%e4%b9%b3牙的年紀,姑娘可少吃些糖吧。”

湘雲聞言連忙又往嘴裡塞了塊奶饃饃,這才將點心匣子放到一旁,對著周奶娘笑得好不可愛。

知道,為了更長遠的吃吃喝喝!

一時湘雲收拾妥當,出門時知道三春已經去上房了便小跑著追了過去。前腳進屋子,後腳寶玉也一身大紅的從碧紗櫥裡走出來。

“二哥哥,早!”

“雲妹妹!”一見湘雲,寶玉便快走了幾步,站在湘雲跟前拉著湘雲的兩隻肉爪子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回,“妹妹昨日睡得可好?可有擇席?下人們侍候的可還用心?”

‘噗哧!’

湘雲被寶玉這小大人似的關心逗笑了,由著寶玉牽著手,還來回甩了幾下,相連的兩隻小短胳膊都像蕩秋千似的蕩了起來,一派天真稚趣,“屋子收拾的好,鋪蓋都是家常用慣的,我睡的可好了。二哥哥呢,沒有尿床吧?”

聽到湘雲這麼問,寶玉當即反駁道:“我又不是環兒。”

“嗯。我們一會兒去羞羞他,今天都讓他當老鷹。”說話間湘雲便與寶玉一塊往裡走,先給賈母請安,再在賈母懷裡撒上一會兒嬌,這才齊齊去了花廳用早飯。

野雞崽子炒肉末最是下飯,光是就著這道菜湘雲就喝了兩小碗棗兒粳米粥。吃過早飯,又按例陪著賈母吃了幾口茶,等到賈母這邊的牌局支起來了,湘去就拉著寶玉三春出去玩老鷹捉小雞。

隻比惜春大半歲的賈環也被小丫頭叫了過來,被人笑話了一回前天尿床的事便又玩成了一團。一群小豆丁在賈家不大的花園子裡又跑又叫,時常叫邢夫人看得心喜眼熱。尤其是看到湘雲時,邢夫人看著她那圓圓的小胖臉,天天笑得陽光燦爛的樣子,便總覺得像有一道光穿透厚厚雲層,落在她心頭一般。隻是每每看上一會兒,邢夫人就又犯了牛心左性,恨不得立時來個眼不見心不煩轉身就走了。

邢夫人在榮國府的日子過得不如意,雖有大太太的身份,卻沒有多少人尊重她,連她男人,最應該維護她的赦大老爺也不見得在人前給她幾分臉麵。府中上下人等又都是跟紅頂白,不見兔子不撒鷹的脾性,到叫邢夫人這個正經女主人活成了個笑話。可想到在榮國府裡的富貴日子,邢夫人便也不覺得這有什麼了,不過一得一失罷了。隻是隨著年紀的增長或是看透了賈家人的嘴臉後,娘家和男人都靠不住,又無兒無女的邢夫人越發覺得銀子是個好東西。

隻是沒個親生的孩子到底叫邢夫人心中遺憾至極,至於說將庶子抱到跟前或是對庶女上心些,對嫡子璉二好些…羊肉貼不到狗肉身上,她才不費那個心力財力呢。

見自家太太又犯病了,小丫頭看一眼手裡拎著的食盒,不得不小聲問道:“…那太太這點心還送過去嗎?”

邢夫人斜了那小丫頭一眼,什麼都沒說的就回了東大院。小丫頭一頭霧水,隻得緊緊抱著食盒跟了回去。

王善